田夫人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一眯,“等等,易夫人,靜兒胎位不穩,大夫讓她臥牀靜養,難不成你信不過我能照顧好她。”
“田夫人說哪裡的話,早就聽說田夫人賢良大度,對庶子比對嫡親的兒子還要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靜兒從小被我給慣壞了,就怕給田夫人添亂,還是讓我帶回府去,也給田夫人省不少麻煩,你說是不是?”魏氏上下動動嘴皮子,衣袖中塗滿豆蔻的半寸長的指甲直掐掌心,她一個商婦也敢在她的面前放肆。
田夫人心中的那股怒意忽然一下子涌上心頭,眼裡的狠厲差點兒就要遮掩不住,不過她到底還是飛快的掩飾好了,柔柔一笑道:“易夫人,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反正田元慶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不過是個庶子,若不是田老爺再三交代,她還賴得接受這個燙手山芋,就讓魏氏把她帶回去好了。
她盡力挽留過了,田夫人笑眯眯的坐着不說話,端起茶杯喝了幾口。嬤嬤得到魏氏的眼神示意,在管家的帶領下去見易靜,沒多久,嬤嬤神情嚴肅的走到魏氏跟前,在她耳邊小聲嘀咕幾句。
這個死丫頭,有了婆家就忘了孃家,魏氏還不是爲了她好?這個田夫人一看就是不好相處之人,她偏偏還要賴在田府不肯跟她回易府。田夫人瞧着嬤嬤和魏氏的臉色,大概知曉了易靜不肯離開田府,跟田元慶分開。還別說田元慶哄騙人的手段了得,堂堂縣太爺的嫡長女被她的庶子玩弄於鼓掌。
魏氏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又如何,瞬間田夫人心頭的怒氣都煙消雲散了。魏氏不開口,她也賴得搭理她,要是魏氏回去讓易明成找田老爺的麻煩,那她就真的太愚蠢了。不顧易靜在田府的死活,只要她作出的出來,那就別怪田夫人撕破臉皮。
魏氏忍着胸中的怒火,轉眼露出笑臉來,“你瞧這孩子,非讓我親自去見她,田夫人,我就不陪你了。”“管家,快帶着易夫人去二少奶奶的院子。”田夫人笑盈盈的吩咐道,魏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嫣然的笑容擡腳離開了。等她走後,田夫人瞬間拉下臉來,“你去店鋪找老爺,把易夫人上門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他。”
田老爺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田夫人的意思。丫鬟飛奔領命離開了,田夫人回頭望着魏氏離開的背影,笑意不達眼底。沒想到魏氏能忍下心中的怒火,親自去見易靜,真是慈母,想到這裡,田夫人真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哈哈大笑三聲。
嬤嬤推開門讓魏氏走進去,魏氏一轉身:“嬤嬤,你就在外面等着,不許任何人進來。”她要單獨跟易靜說話,這個死丫頭到現在還沒看清楚,田夫人不是好相處的人,要是不提醒她,怕是還被矇在鼓裡。易靜正在躺在牀上,睜着兩隻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魏氏開口打斷她的思緒:“靜兒。”
輕輕的叫了一聲,瞬間讓易靜回過神來,掉過頭來驚喜道:“娘,你怎麼來了?”滿臉的欣喜,魏氏能親自過來看她。剛纔嬤嬤說的她不是沒想過,就這麼跟着魏氏回去,一走了之,可田元慶回來怎麼辦?
她放不下田元慶,他跟易靜說了,若是她在府上,顧忌她身後易府的勢力,田夫人不敢對她怎麼樣,另外對田元慶也會有好臉色。在沒有娶易靜之前,田夫人對田元慶有多不好,吃不飽穿不暖,更別說身邊有貼心的小廝伺候,她光是想想就覺得心肝疼的厲害。
她從小就被魏氏寵溺着,吃穿都是上等,想要什麼只要跟魏氏說一聲,很快嬤嬤就會送到她跟前。她過的那麼幸福,轉念一想身爲庶子的田元慶受的苦,就忍下心中的念想,拒絕了嬤嬤,沒想到如今魏氏親自到她跟前來。還以爲她讓魏氏傷心,不願再見她呢!
猛地從牀上爬起身,伸出手臂親暱的摟着魏氏的細腰:“娘,靜兒好久不見你了,好想你啊!”魏氏溫柔的撫摸着她柔軟的髮絲:“你啊,讓娘說你什麼好,不是都跟你說了,讓你跟田元慶在外面住,怎麼又跟着田夫人回來了?她要是敢硬來,我給你的陪房還有丫鬟都是死人,難道不能去易府請我過來?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說的話記到心上去,你要知道,你如今回來養胎,要多久才能離開,又或者這輩子都不能再離開田府了,你知不知道啊!”說着魏氏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鬆開易靜,易靜眼中露出一絲驚慌,淺笑道:“娘,沒你說的那麼嚴重,母親說了,我什麼時候想要離開,隨時能離開。
再說,我現在不是懷着身孕,大夫說胎位不穩,要臥牀靜養,我總不能出嫁了,還回去孃家給娘添麻煩,是不是?”田夫人和田元慶都對她保證過,偏偏魏氏就是不信,她能有什麼辦法。
“你是娘生的,怎麼會給娘添麻煩,算了,你既然不想回去就留下。對了,我給你的陪房和丫鬟去哪了,到現在我都沒看到她們?”魏氏直起身子,眯着眼扶着易靜躺好,她本來準備讓魏嬤嬤留下來照顧易靜,畢竟她剛有身孕,加上胎位不穩。
擔心田夫人會動手腳,轉念一想,易靜出嫁時,她精心爲了挑選的陪房還有丫鬟們怎麼都不見了。從她剛踏入院子,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會纔回過神來。易靜乖巧的挽着魏氏的手臂,撒嬌道:“娘,我把你們留在外面,沒帶回府。”
剛說完,身子就被魏氏猛地一推,推完還有些懊惱,易靜還有身孕,不過太讓她失望了。“爲什麼留在外面,不帶回田府,那可是我精心給你挑選的人,她們的賣身契都在我手中,必定會用心伺候你。可你倒好,居然把她們都留在外面,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被田元慶三言兩語就騙的團團轉,我怎麼生出你這麼蠢的女兒?”魏氏氣的伸出手指用力的戳着易靜的額頭,若不是看在她有身孕,早就伸手打她,給她點厲害瞧瞧。在孃家可以胡鬧,但到了婆家,什麼都變了,身邊若是沒有可用之人,你就猶如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易靜嘟着嘴反駁道:“娘,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啊!我不是回來的匆忙嘛,再說你給我的丫鬟都不是個好的,因爲我有身孕了,一個一個就不得了,惦記着慶哥哥,要爬上他的牀,做姨娘。若不是慶哥哥心裡有我,怕是都讓她們得逞了。要是依照我的性子,我真想把她們都給杖斃了。
虧得慶哥哥攔着我,說要給腹中的孩子積德,我才把她們都給發賣了。還想着什麼時候讓娘把她們的賣身契給燒了,正好娘問起來。我真的害怕她們再想出什麼壞主意來害着我和孩子,所以就把她們都留在外面,娘,你消消氣,別生氣了,好不好?
氣壞了身子不值當,你肯定不知道她們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兩面三刀的小人,不過你看都被我給解決了。”易靜得意的揚脣,擡起下巴,高傲的如同一隻開屏的孔雀,正等着魏氏誇她。魏氏氣的恨不得敲開她的腦袋,裡面裝的是什麼,那麼愚蠢。
這個時候魏氏不禁後悔起來,沒有早些的教易靜如何管理後院,還有府上的中饋之事。讓她那麼單純,輕而易舉的就被田元慶給騙去了。如今怕是說什麼都晚了,多說無益,“這樣,靜兒,既然你不肯跟我回去,我就把魏嬤嬤留在你身邊伺候你。
她是我身邊的老人,一言一行代表着我,若是府上有人對你和孩子不利,她能幫你。”魏氏不捨的反手輕拍易靜的後背,她還沒意識到嚴重性。田元慶能把她騙的還未出閣就失身,有了身孕,足見他不是個正人君子。若是正人君子,就應該請媒婆上門提親,越想魏氏越是後悔,當初怎麼就鬆口答應這門親事。
寧願把易靜腹中的孩子打掉也好過她現在稀裡糊塗的被人糊弄,魏氏就算再精明,可易靜偏偏聽不進去。“娘,魏嬤嬤在你身邊伺候多年,怎麼能留給我?娘,你還是帶回去,放心,母親和慶哥哥都會我很好,你就別擔心我和孩子,還是早些回去。
父親是不是還天天去連姨娘的院子,娘,你要多長几個心眼,萬一哪天連姨娘有身孕了,我怕父親對她的寵愛就更盛了。”易靜狡黠的笑着,這個時候她還反過來關心魏氏,她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隨後板着臉嚴肅道:“靜兒,就這麼定下來,魏嬤嬤留在你身邊伺候你,不許再說了。
另外你放心,連姨娘她死了,不用你操心我,你眼下就安心的養胎,平安的生下孩子。要是有什麼事,就讓魏嬤嬤去找我。”易靜滿肚子拒絕的話都嚥下去,她知道魏氏爲她好,重重的點點頭:“嗯,娘,你就放心,我會好好的。”沒人敢欺負她,田府的人巴結奉承她還來不及,哪會對她不好。
魏氏就是太擔心她纔會這麼小心翼翼,魏嬤嬤心頭一震,滿目詫異,魏氏居然把她留在易靜的身邊,讓她待在田府。“嬤嬤,你是我身邊的老人,我信得過你纔會讓你留下來。若是一旦發現什麼不對勁的事,立馬去通知我。另外靜兒現在被田府的人哄得暈頭轉向,連我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待會回去我再派幾個丫鬟過來給你搭把手,等靜兒平安的生下孩子,你再回到我身邊。我只有靜兒這麼一個女兒,嬤嬤,我就把她交給你了。”魏氏面上泛起擔憂之色,魏嬤嬤眼中泛着點點熒光:“夫人,您儘管放心,有老奴在大姑娘身邊,沒人敢動她分毫。”
“有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回頭我就讓你的孫女到我身邊先做二等丫鬟。”魏氏嘴角勾起一絲微笑,魏嬤嬤低頭應下。並不是她不信任魏嬤嬤,而是田府的人太過於狡詐,她不得不防。以防魏嬤嬤被田府的人收買,她提前把魏嬤嬤的孫女放在身邊,好讓魏嬤嬤知曉輕重。
若是她一不下心,可要當心她身邊的孫女,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把她處死。魏嬤嬤跟在魏氏身邊多年,對她的脾氣秉性非常瞭解。眼下她只有含淚答應的份,心臟揪緊,望着魏氏離開的背影,眼中一片寒涼。田夫人一直在大廳坐着,田元慶被田老爺給叫回來,魏氏好歹也是他的岳母,眼下正坐在田夫人的下首。
見魏氏走過來,快速的起身迎上去,田夫人瞧着他的樣子就覺得渾身氣不打一處來。田元河還沒成親,田老爺就不顧長幼有序提前讓田元慶成親,當初她死活不答應,起碼要等田元河成親之後再說。偏偏易靜有了身孕,她只要咬着牙答應分府,應下這門親事。
她讓媒婆去給田元河挑選合適的姑娘,到現在都還沒消息。還不都是顧忌田元慶身爲庶子卻娶了易明成的嫡長女,都害怕女兒嫁過來長媳難爲,跟易靜相處不好。每每想到這裡,她就恨不得讓田元慶和易靜從她面前徹底消失。還有小樹和林志妙,田老爺對他們夫妻倆關心的似乎有些過頭了,李管家被趕出府。
按理來說,李管家就小樹一個傻兒子,應該讓他跟着一起離開,給他養老送終。可偏偏田老爺把他們留下來,先前傳言田老爺跟李管家的媳婦關係曖昧,會不會小樹是田老爺的兒子?想到這裡,田夫人的後背出了一層冷汗,內衫貼在背上,溼答答的難受。
易明成憤怒的拍着桌子,茶杯被震的咣噹直響,還飛濺出幾滴茶水。底下跪着的衙役額頭上的汗珠從細細密密一層細汗變成滾珠大的汗珠,順臉而流。硬着頭皮顫抖着身子:“老爺息怒,老爺息怒,奴才這就再去對林志平嚴刑逼供,就不相信他不老實交代出連姨娘的下落!”
易明成的厲害他再清楚不過,可偏偏林志平的骨頭太硬,怎麼打都不肯說,他着急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