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就聽我孃的話,快跟我回去,說不定待會就有周夫人的消息了,娘,我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就過來找我。”林冬嫺聲音軟軟的,沒有一絲激動起伏,如同她的神情一般平淡無波。她都這樣說了,周明悅還能怎麼辦,只能垂頭喪氣的跟着她身後離開。
吳氏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氣,轉身進去關上門。剛纔讓林志平去接林軒回來,要不是她開口,林志平還沒想到這一茬,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想到這,吳氏淡淡的搖搖頭。還要進屋跟苗氏一起照顧花蕊,她還沒醒來,吳氏不能心安。還要用水清洗花蕊的下半身,牀上的牀單被褥都要換了,大清洗一遍,她要忙的事不少。
錢達無精打采的坐在林軒面前,周氏眼裡壓根就沒他這個兒子,一顆心早就偏向林月娥。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威脅他,一定要跟林月娥圓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只有妥協,要不然難道真的要把周氏給逼死。還跪在親爹的牌位前發誓,這輩子不能再對林冬嫺有非分之想,更加不能破壞她的婚姻,否則周氏就不得好死。
滿心的怒氣,周氏到底是誰的親孃,他滿肚子的火氣都發泄在林月娥的身上。林軒斜眼看了一眼錢達,隨後又低下頭繼續看着手中的《論語》。錢達從進屋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說,光是板着臉就足以讓他頭疼的了。有什麼非要憋着,就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
眉頭擰成一團,既然他還是不肯說,那麼他就放下書,沒心思繼續看下去,擡腳就要出去。被錢達開口叫住:“林軒,你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我不會再惦記着冬嫺,你放心。”難不成還要感謝他不成,他本來就不應該惦記着冬嫺,都跟林月娥成婚了,要對她負責。
男子漢大丈夫要坦坦蕩蕩的做君子,而不是小人。林軒背對着錢達,沒轉過身來。錢達大步走到他跟前,艱難的吞嚥了幾口唾液,“林軒,是不是在你的心裡,你也鄙視我。覺得我不是個正人君子,是不是?”說着不自覺的雙手捏着林軒的肩膀問道,滿臉焦急。
林軒怔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能從他口中說出這些話來,實在不容易。不過對他來說,這些根本不重要。林軒不動聲色的把他的雙手拿下來,輕描淡寫道:“是。”
“你,林軒,可惡。”錢達咬緊牙關,衝到桌前,拳頭捏的咯吱作響,擡手啪的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瞬間茶杯彈跳起來,茶杯蓋掉落在地上,發出啷噹的聲響,地上碎片四濺。林軒眼瞼微低,細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看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連林軒都覺得他不是君子,真可笑,他哪裡做錯了,不就是喜歡林冬嫺,想娶她爲妻。周氏不理解他就算了,可林軒,他一直把他當做大舅子看待,可他心裡,對他卻不屑一顧,甚至有些瞧不起。“林軒,林軒,快跟我回去。”林志平氣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沒注意到屋裡的錢達,上前一把拉着林軒就要走。
“爹,我這還有客人,有事嗎?”林軒哼了兩聲,林志平才訕訕的笑着,“哎呀,我這一着急,就給忘記了。你娘昏過去了,你就別愣着,快跟我回去一趟。”當着錢達的面,林志平沒說花蕊身子不舒服,而是藉口吳氏。林軒眉頭皺起,“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昏倒了?錢達,我先回家一趟,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
緊接着跟林志平上了牛車,離開私塾,在路上,林志平才慢慢的告訴他,花蕊出事了。大夫說她以後子嗣上會很艱難,說到這,林志平不由的重重嘆口氣,他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讓林軒娶了這麼一個媳婦回來,禍害他報不了孫子。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他還沒來得及跟吳氏仔細說道說道,就被吳氏催着出來找林軒回去。林軒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當初花蕊懷着劉興的孩子嫁給他,現在花蕊不但沒了孩子,這輩子都不能再有孩子,自作自受。
待牛車停下後,林軒迅速的下來,筆直的站着,林志平有種錯覺,他好像沒想象中那麼悲傷。怎麼可能,一定看錯了,他甩甩頭,帶着林軒進屋。還沒踏進屋裡,林軒就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對勁,比較沉悶。林志平爲了避嫌,去廚房找吳氏說話,屋裡只有花蕊母女倆。
苗氏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一看,林軒回來了。神情有些慌亂,嚇得她臉色有些蒼白,略怔,等她反應過來,林軒已然走到她跟前,沉聲道:“娘,我回來了。”“林軒,都是我對不起你,沒照顧好蕊兒,孩子弄沒了不說。這樣好了,蕊兒的身子壞了,大夫說以後怕是不能再有孩子了。我是罪人,林軒,你不要怪蕊兒,她是無辜的。我給你認錯,林軒,求求你不要生蕊兒的氣,責怪她。”
苗氏眼淚滾滾,一雙手顫抖的握住他的手臂,指甲都快掐出血來。若是傳揚出去,花蕊這輩子都毀了,她把所有的罪責都認下。她好歹是林軒的長輩,他就算有怨言也不好撒出來。面對花蕊,就會多一些關心。林軒嫌棄的低頭看了一眼苗氏,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推開,可惜,還沒到時候。
林軒嘴角微揚,勾出一絲看不清意味的笑容:“娘,你這是做什麼,不怪你們。要怪只能怪我沒這個福分。”苗氏聞言,愣怔許久都沒吱聲,眼中波光微閃,吞嚥了兩口唾液,不急不慢道:“軒兒,我去廚房看看你娘有沒有需不需要幫忙,你留下來看着蕊兒,她要是醒了,你就去叫我一聲。”
花蕊喝完林冬嫺喂下去的湯藥,一直在睡覺。吳氏去做晚飯,她跟林軒待在一起,心裡悶得慌,還是出去透透氣。找個藉口離開,苗氏離開後,林軒直着腰身,默然的望着躺在牀上的花蕊。當初他不想讓林冬嫺內疚,點頭答應娶了花蕊,反正他沒心愛的姑娘,娶誰進門都一樣。
況且花蕊還是林冬嫺的好姐妹,脾氣秉性應該差不多。可沒想到人品差太多,他還一直被矇在鼓裡。想想都覺得可笑,虧他還是秀才,連家務事都處理不好,將來如何能夠爲國效力,爲民造福,真是笑話。周明沐看到錢媽媽低頭做小的站在金奎夜的面前,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了,春香院的幕後老闆也是他。
“金老闆,我這就領你去春紅的屋裡,她正在伺候魏老闆。”錢媽媽恭敬的低頭,得到金奎夜的消息,讓她拖住魏國祥,她都辦到了。金奎夜點點頭,看了身邊的周明沐一眼,示意他跟着一起走,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樓上春紅的門口。
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屋裡歡愉的聲音,金奎夜對着錢媽媽使眼色,她立馬會意的開口道:“春紅、春紅,你快出來,你娘快不行了,你趕緊出來回去一趟,春紅。”早就跟春香院的姑娘約定好,要是有着急的事就藉口家中的老孃不行了,讓她們快些出來。
屋裡的春紅一聽,趕忙睜開眼睛,用力的推開魏國祥:“魏老闆,媽媽在叫我,好像我娘不行了,魏老闆,你快讓我走吧!”望着眼淚汪汪的春紅,魏國祥突然沒了興致,隨手推了她一把,鼻尖發出沉重一哼:“行了,快出去,讓錢媽媽再給我找個漂亮的姑娘過來。”
“多謝魏老闆,妾身這就去,這就去。”春紅大喜過望的離開了,見到外面的金奎夜和周明沐等人,大概明白什麼了。錢媽媽朝她使眼色,她連忙彎腰行禮,識趣的就離開了。管家恭敬的推開門讓金奎夜和周明沐進去,其他的人在外面等着。魏國祥正躺在牀上,袒胸露背的正等着姑娘過來伺候他。
怎麼都沒想到進來的會是金奎夜還有一個他不認識的英俊男子。魏國祥嚇得趕忙抓起牀邊的衣裳快速的穿起來,“金奎夜,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找我做什麼?”還破壞他的好事,要不是易明成警告過他,不要打金奎夜的主意,他早就想把三元賭坊給吞併了。
那可是日進斗金的生意,白白的送給他。“是嗎?”金奎夜坐下冷冷的哼了聲,周明沐勾着脣角,淡淡的坐着。“還有你,你是什麼東西,快給我出去,出去!”魏國祥想着易明成的話,把對金奎夜的怨氣都撒在周明沐的身上。說着還隨手拿起牀頭的茶杯對着周明沐的頭砸過去。
沒想到被他一下子接住了,反手扔回去,重重的砸在魏國祥的腦袋上,隨後啷噹一聲,碎片在屋內四濺。魏國祥當下用手捂住腦袋,如刀般凌厲的目光徑直插入周明沐的眼睛,那萬分兇狠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千刀萬剮一般。
“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那我就送你一程,你給我等着,我馬上就去找官府的人來抓你,讓你在牢裡待個三年五載。”魏國祥說着還上前用手指着他怒罵,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好好凌辱一番。周明沐沒給他這個機會,用力擡腳一踹,魏國祥就側倒在地上。
金奎夜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說,周夫人眼下在何處?”右手把玩着左手的玉扳指,輕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魏國祥。魏國祥疼的哇哇直叫,“你們給我等着,我不會放過你們,不會放過你們。”沒有正面回答金奎夜的話,他緊接着拿起桌上的茶杯再次對着魏國祥的腦袋砸過去。
這一次他靈敏的避過去,指着金奎夜怒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不就是有點錢,我告訴你,我姐夫不會放過你們!一定會給我出來這口惡氣,替我報仇。”他在鎮上耀武揚威,誰人不對他禮讓三分,他頭上盯着縣太爺小舅子這個稱呼,在鎮上可謂是橫着走。
遇到金奎夜和不知名的周明沐,他怎麼就那麼憋屈。“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周夫人在何處?”金奎夜的怒火從眼睛中噴涌而出,彷彿要將面前的魏國祥燒爲灰燼。魏國祥一手捂住腦袋,一手猖狂的指着金奎夜:“吆,我還當你是正人君子,沒想到你也惦記周夫人,不過可惜了。你沒聽到坊間傳的沸沸揚揚,她被山匪給擄走了,要去做壓寨夫人。我哪裡知曉她在什麼地方?我跟山匪可沒關係,你別誣賴我。”
看來魏國祥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周明沐會意的走到門口,隨後進來穿着藍色襖子的周嬤嬤。魏國祥臉色微變,周嬤嬤不是被他收下的人給殺了,怎麼還會出現在他面前。難不成他身邊有金奎夜的人,一想到這裡,他眼皮直跳,在心裡早就把金奎夜罵的狗血淋頭。
周嬤嬤趴在地上,顫抖着身子,頭上亂糟糟的,擡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魏國祥,指着嗓子說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他讓我謀害夫人。要不然就把我兒子一家都給殺了,金老闆,都是他,你找他,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也是被逼的,我不想害夫人,我不想害夫人。”
周嬤嬤不斷的搖着頭,悔恨的不行。她也沒辦法,丈夫去世的早,她辛辛苦苦的把兒子拉扯大,給他娶妻生子,誰曾想魏國祥找上門,要讓她換車伕。她出賣了周夫人,還有顏面留下,沒辦法,只好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周明悅打昏塞在牀底,拿了她屋裡的首飾和錢財準備跑路。
可偏偏魏國祥要對她下毒手,不給她留一條活路,那麼她現在也沒必要再護着他。“她胡說,她胡說,我跟周夫人無冤無仇,我爲什麼還要害她?我告訴你,你這個老不死的,不許胡說,我可是縣太爺的小舅子,你最好給我想清楚了,再說。”魏國祥恨不得衝到周嬤嬤的嘴邊,掐着她的脖子不讓她說出一句話來。偏偏周明沐和金奎夜兩尊大佛坐着,他不敢亂動,生怕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