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婆婆一席話,直噁心得林暖暖幾日不食菜蔬,不過她自己也只喝了葵煮的菜湯。
只是她一點兒也不敢叫苦,也無心思叫苦,因爲三年之約其實已經到了。
故而,早兩天她就躲了起來,林暖暖根本就見不到人。也找不着人。
“怎麼樣?”
眼看着秋葵自外頭匆匆而來,林暖暖此時也開始心焦起來。
看秋葵的焦慮的樣子就知道,就知道她根本就沒找着竇婆婆,
自那日溫泉沐浴後,竇婆婆就不見了人影,林暖暖還以爲是因爲蕺菜的緣故竇婆婆她這是心虛避不見人,
自己當時也生着她的氣,想着冷她幾天也好,誰成想人家這是算好了日子就躲起來了!
“小姐,奴婢們都找遍了,連下頭的地宮都找過了。”
秋葵焦慮地說着,她見林暖暖面沉如水,忙又勸慰:
“他們左不過在這莊子上,奴婢和秋菊再去找找。”
“好了,不必找了!”
林暖暖揮了揮手,
“既然有心藏起來,又怎會讓我們輕易找着。”
“可是,”
秋葵嚥下嘴邊的話,誰不知道三年之期已到,小姐可是日日夜夜期盼着,
雖然當年就曾估摸着會有這麼一齣子,可是事到臨頭才發現,其實自己還是對竇婆婆抱有一點希望,以爲三年歸期一到,或能放自己回去,如今想來自己也是太天真了!
若竇婆婆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之人,若能感化於她,又哪能讓自己來了這紫金山……
秋葵不由握住了自家小姐的手,心裡越發煩愁:
怎麼辦啊,小姐眼看着要到及笄之年,這竇婆婆雖對小姐不薄,可是待在這兒畢竟不是久長之計,若是再拖上個三年五載,那又該當如何?
看着一臉憂愁的秋葵,林暖暖又豈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憂,只如今人沒了,自己也沒奈何,更何況,即便是人在這兒,若不放自己出去,只說讓陪着,林暖暖也沒有辦法。
不說走不出去,即便是能走出去,也不行。
林暖暖自己是無所謂,可大夏之人都奉行“一諾千金”,既應允了人家,若是自己出逃,就是給林老夫人抹黑。況且她還有些事情沒弄明白……
林暖暖拍了拍秋葵的手,柔聲說道:
“秋葵,去叫秋菊回來,還有蕭大哥,讓他不要找了!”
秋葵應了聲是,就要出去,才走至門口就聽林暖暖似呢喃自語地嘆了口氣:
“只是苦了你們了!”
秋葵不敢回頭,只作未曾聽到,待快走幾步奔至門外,扶着一棵歪脖子柳樹後,這纔敢默默地流起淚來。
小姐心裡頭苦,卻不能在她們這些人面前表露出來,她心裡掛念着林國公府,可是又能如何?
這麼些年來,不說是林國公府讓送來的吃食華服,就連隻言片語,都難飛進這莊子來,
薛世子從前來過莊子一次,卻不能多與小姐見面,只匆匆一唔,就讓他即刻下山了。
若就這樣也就算了,偏那雙兒和大鬍子三五不時地就帶來些消息:
什麼林老夫人如今寵着林雅楠,林雅楠風頭都勝過了當年的小姐:
什麼林二奶奶如今是“有子萬事足”,根本就沒空掛念尚在江南的小姐:
什麼薛世子如今官位越來越高,越發受聖人器重,更說早就被皇后娘娘定爲駙馬……
這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就這麼絲絲縷縷地傳入小姐的耳中,偏偏又不讓他們見面,不是磋磨又是什麼?
可是,即便如此,小姐待那老婦人也很不錯啊!
不說親自下廚、梳頭束髮,操心她的身體,關心她的冷暖……
即便是一塊石頭也能焐熱了吧!
可是偏偏,小姐遇到的是一頭養不熟的狼!
……
秋葵絮絮叨叨地如此反覆着將這些說與過來尋她的秋菊,向來面色淡淡的秋菊,早就漲紅了一張臉,氣得將手捏得咯吱咯吱響,她篡着拳頭,氣憤地說道:
“還是一頭養不熟的又老又醜的母狼!”
這是真氣得狠了!
“你們兩個怎麼在這兒,都出來了暖妹妹怎麼辦?”
蕭逸打遠兒過來就看到這兩個秋一個哭得不能自已,一個氣紅了臉,也不等走近,就開始呵斥。
秋葵不併生氣,也怪自己想得不周全,忙說道:
“是我糊塗,我現在就去,小姐指不定在難受呢!”
已經二十有一的蕭逸,如今長得長身玉立,除卻臉黑,真是哪哪也找不出缺憾,他看了眼眼睛紅腫的秋葵,聲音倒是緩了緩:“算了,我去看看吧。”
秋葵點了點頭,由着他去,待蕭逸踏進門口,忙又跟了過去,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他,畢竟是個兒郎,做事不細緻。
“不要同小姐說回去的事情。”
秋葵也不管蕭逸會否生氣,忙拉住他的袖子說道。
“好!”
蕭逸也不嫌秋葵這話說得嗦,只點頭應承了下來。
“那就謝謝你了!”
秋葵臉上此時可說不上好看,甚至還顯得有些狼狽,蕭逸盯着那兩隻哭得紅腫如桃子一般的眼睛看了一眼後挪開,只說道:
“放心,暖暖身邊還有我,還有你們!”
蕭逸不善言辭,話也說的模糊,只秋葵秋菊兩個全都聽懂了。
秋菊推了推秋葵,
“你們二人都去,我去看看花豹子。”
蕭逸眼前一亮,不由多看了眼秋菊,難怪林暖暖偏愛這個“好吃懶做”的黑胖丫頭,卻原來,人不可貌相,倒是個機靈的!
秋葵更是興奮地拍了拍秋菊的肩膀:
“快去,快去!”
她高興地不由自語,
“還是秋菊聰慧,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若是讓花豹子去尋,更好些。”
卻不曾深想,聰慧如林暖暖,爲何沒有這麼吩咐,讓她們帶着花豹子找……
其實找着了又能怎樣,躲起來不過是讓大家不至更加難堪。
林暖暖隨便拿了個帕子覆在了面上,心思卻紛飛到了不知何處……
聽那竇婆婆喝大鬍子的話,看來林國公府這幾年除卻自己不在,看來倒是過的不錯,若是如此,遲些回去就遲些回去吧,
穿越而來的小娘子都標榜愛陶潛之志,魏晉之風麼,自己這也算得上是“採擷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了吧,
更遑論還不需要爲生計發愁,更不用爲五斗米折腰,豈不是快哉?
呵呵呵呵,
真是快哉啊!
銀鈴般清脆的笑聲穿透了沉悶的屋子,讓外頭正說話的三人忙往屋內奔來,待進了來,
秋葵卻見自家小姐,正笑魘如花地看着她們,若不是那一行晶瑩的淚水正順着如玉的面頰緩緩流淌,根本就看不出她哭了……
這可是自家小姐三年來的第一次落淚!
秋葵奔過去抱住林暖暖時,心裡涌起這麼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