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對比

秦鈺開門的時候,就已經意料到了外面少女的類型,有着這種聲音的小娘子理所應當的長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身姿纖細嫋娜,行動間似弱風拂柳,蛾眉輕蹙未語先流乃是最嫺熟的技巧。

她們披着善解人意的外衣,心眼子卻比藕孔還多。

少年時代情竇初開的秦鈺很不幸的遭遇過這樣一位。更不幸的是,一開始那位小娘子便志不在他,而是與他關係好但身份更好的紀家嫡長子。

他不過做了踏腳石,還爲了那小娘子不惜跟家裡大鬧,只因對方乃是庶女,且家世比不起秦家,對於秦夫人來說,給嫡次子尋個比不上秦家家世的庶女來做正妻,那真是件比較打臉的事情。

秦鈺自然被家長暴力鎮壓了。

他心碎欲絕痛苦萬分,從家裡偷跑了出來到書院去見心上人,毫無準備不知他會突然襲擊的心上人卻正偎在紀行懷裡傾訴衷腸……

紀行架不住那小娘子的柔情與眼淚攻勢,最終自亂陣腳,擁着美人兒安慰,少年男女肢體接觸,親親摸摸那都是尋常。

秦鈺親眼瞧見那尋常在他面前便如貞潔烈婦的心上人,哪怕悄悄拉一拉手也會翻臉,蹙眉輕泣,道他看不起她,舉止輕浮……

原來她不是不想拉手,只是不想跟他拉手。

她不是不想玩親親,只是不想跟他玩親親。

可是卻又不想放棄掉他待她的一片赤誠,以及那赤誠背後的殷勤相待,萬事赴湯蹈火亦再所不惜……

那天之後秦鈺徹底改變,回到家向阿父阿孃親口承認自己並不想娶妻,先前之時想岔了。

秦夫人大鬆了一口氣,解了他的禁足令。

秦鈺再來到學堂,便徹底改變。

碰上對他有意的女同窗,借勢拉拉小手親親小口,亦或說幾句天長地久的甜言蜜語,誓言是許了一堆又一堆,引的好幾個少女爲了他芳心破碎,他卻渾然不管。

他曾經想要娶回家的女子將他堵在書園的石子小徑上,淚水漫過她雪白的臉龐,語聲哽咽輕柔:“二郎……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能?”那副深情款款又爲他着想的模樣,秦鈺忽然之間大徹大悟。

她自然是有好幾名死心塌地的追隨者的。

就好像被漁夫網起來的魚,他們都落在了網中。

秦家尚且拒絕她嫡次子的正室,紀家又怎麼可能讓她做宗婦呢?決定兒女婚事的是長輩,但並非表示所有的少年郎們都樂於乖乖聽從於長輩的安排,甘心接納被長輩定下來的女子。萬一碰上個像他一般不顧一切非要與長輩對着幹到底的少年郎呢?

這世上從來不缺血氣方剛的護花使者。

他就做過一回。

秦鈺從來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笑的分外開心:“沒什麼啊,我只是想着你既然不願意嫁我爲妻,要與紀行在一起,我自然只有衷心祝你們百年好合了!對了,什麼時候吃你們的喜酒?”

……

他當機立斷,將這好消息告訴了同窗少年,代這一對兒廣爲傳播,並且與紀行成了死對頭。

——紀行並非不知他正與家中抗爭,要娶她爲妻。

秦鈺看到眼前的少女,意外的不是她的長相,而是她本人的身份。

虞家的女兒這是怎麼了?一個二個的都往楚君鉞面前湊。好不容易蘭郡主消停了,連秦鈺也覺得那跋扈的小郡主最近消停的完全不正常了,瞧着她與林三娘子同進同出的模樣,難道被彪悍的林三娘子收服了?

表姐妹二人沒有因爲楚君鉞而翻臉,反是虞家庶女虞世蓮卻湊了上來。

“真是太好了!你家楚先生今晚肚子飽着呢,這些點心正好拿來給我墊巴墊巴。”秦鈺伸手就從虞世蓮手裡接過了提盒來,也不管對方願意不願意。

“秦助教……”虞世蓮咬了咬脣,那小動作與當年的她頗有幾分神似,“楚先生……他不在麼?”失望之色難掩。

這位秦助教乙班的學子們不小心都認識了。只因他來之後,也曾來過乙班尋秦九郎,當時秦九郎一臉不太情願的將他拖出了教舍,後來大家就知道了他便是鼎鼎大名的秦二郎。

秦二郎花名在外,作爲上京城中貴族圈子裡丈母孃們集體防備的人物,就怕哪日自己的閨女與秦二郎傳出什麼不好聽的傳聞來。

——指望秦二郎負責,那真是別想了。

虞世蓮來之前,衛姨娘親自替她張羅的點心,就怕她在獵苑不習慣,飲食上受了委屈。她接近楚君鉞的道具被秦鈺奪去了,對方又做出邀請的姿勢,想要“與對方去房裡談談心”,只嚇的虞世蓮忙忙拒絕。

“我……我還有事兒……”

秦鈺一臉遺憾:“阿蓮模樣兒生的這般好,比春和樓的玉貞兒還要長的好,怎麼就不肯與我進房裡小坐呢?”

虞世蓮腳下一滯,整張臉都漲紅了。她不是無知少女,雖然沒聽過什麼玉貞兒紅貞兒的,可是春和樓的大名還是聽過的。

秦鈺拿春和樓的ji女與她相提並論,這是大大的侮辱。

她猛的轉身,眸中都有了淚光,正要譴責秦鈺的無恥輕浮,哪知對方卻一臉出乎意外的欣喜與迫不及待,大步便要走過來拉她的手,“阿蓮要與我進房來小坐談心?果然將阿鉞趕出去是對的,不然又讓他阻了我的桃花……”

虞世蓮嚇的轉身就跑,出了小院的門猛然瞧見似乎是路過又或者在這裡站了一小會兒的虞世蘭,只羞的一張臉似擦多了胭脂一般,跑進隔壁的院子,砰的一聲關上了院門。

秦鈺還未察覺出院門外有人,見虞世蓮轉身跑了,他面上那輕浮的笑意瞬間變成了濃濃的諷意,將手裡的點心盒子隨手扔在了院子裡,又掏出帕子來擦擦手,輕飄飄將帕子扔了,一擡頭頓時怔住了。

院門口立着的虞世蘭正盯着他,倒嚇了他一跳。

說句實話,雖然虞世蘭跋扈張揚又對楚君鉞癡纏不休,可是秦鈺卻總歸沒人法完全討厭她。

她這樣的女子,並沒什麼心機,喜怒全堆在面上,真對一個人上了心,便傾盡全力不顧一切。

小郡主虞世蘭雖然家世顯赫,本人又是莽撞的,但是秦鈺每每見了她,總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也曾……傾盡全力的愛過一個人!

同情歸同情,可是真調戲了她的庶妹,被虞世蘭盯着,秦鈺心裡便有幾分發毛……這小丫頭想幹嘛?

他乾乾一笑,卻不曾想對方奉送了他一張大大的笑臉,燦爛的都要讓他覺得自己在做夢一般。

“秦助教的眼光不錯,我家阿蓮……得了她姨娘的親傳呢。春和樓的玉貞兒,那也只配給我家阿蓮提鞋!”

若是林碧落在此地,必定會以一句話來概括虞世蘭對秦鈺反常的友好。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她此刻待秦鈺的行爲就是這句話的寫照。

反是萬花叢中過的秦二郎被她這璀璨的笑容給晃花了眼,極速轉身回房,砰的一聲也關上了門,背靠着門板長吁了一口氣,心中暗念:嚇死我了!

小郡主那一笑太怪異了!

虞世蘭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爲有多麼怪異,心情大好的推開了她們姐妹住的院門,見到虞世蓮還呆呆站在院子裡,脣角彎彎,笑的十分愜意:“阿蓮,你姨娘當年……不會就是用這招來收服阿爹的心吧?我覺得你還得回去讓你姨娘教教你,不行就將你送到她當年調-教過的地方再深造一番,這樣說不定就能拿下楚三郎了呢!”

她以一種嘲弄的口吻說完這句話之後,大搖大擺的進了房,進了右手邊隔間,將正在睡覺的林碧落從牀上揪了起來,“你是豬啊?!快吃晚飯了怎麼還在睡?”

換來林碧落激烈的抗爭:“我這個月都快累死了,天天學習,這會兒好不容易有機會偷懶人,我還不讓我睡個夠!”

姐妹倆在房裡鬧來鬧去,到了最後房裡便是一片歡聲笑語。

虞世蓮一個人站在院子裡,只覺得滿心寂寥。

她方纔生怕虞世蘭因爲察覺了她的意圖,上前來揍她。她心裡清楚得很,往日仗着虞傳雄在眼前,她沒少弄鬼讓虞世蘭受罰。可是現在自家護短的阿爹不在,她若真被虞世蘭打了便白打了,就算是回去哭訴也晚了。

令她奇怪的是,虞世蘭不但沒打她沒罵她,只說了一句嘲諷的話,似乎還心情頗好的樣子。難道是因爲她並沒有碰上楚三郎?

她握緊了拳頭,只覺得房裡傳出來的歡笑聲讓她心煩,還未想出頭緒來,便聽得楚君鉞回來了,隔壁的院門被推開,似乎是哪個護衛驚訝的聲音:“哪裡來的點心?”

虞世蓮只覺得自己整個臉都燒了起來,不是因爲羞窘,而是因爲屈辱。

——她方纔似乎被秦二郎給調戲了!

最諷刺的是,她還當了真,以爲自己真的引的這位花名在外的郎君有了想法,不曾想人家只是拿她來打發時間而已。

現在要她重新打起精神跑去與楚三郎碰見,她還做不到。

皇家獵苑的住宿條件對這些貴族少年們來說是非常差的,通常是兩三個人一個小院。推開正房的門,中間便是個廳,擺着桌椅之類,既可談事又可吃飯。廳兩側各有隔開的門,兩邊連着的廂房便成了兩個單獨的臥房。

正房後面有僕人住的屋子,都是大通鋪,能供十來丫環或者十來個小廝頭並頭挨挨擠擠睡下來。

放眼整個皇家獵苑,圍着山腳並排而建的兩排小院子連成了一條弧形,直朝着兩邊山腳延伸而去,大小房屋佈局全然一樣,分不出貴賤尊卑。

當年太祖起家打下江山,與一幫袍澤們感情深厚,在朝堂之上君臣之間界限分明,但是隻要進了西山獵苑,便希望能如舊日一般與老臣子們相處融洽和諧,這纔有了西山獵苑這種極爲簡陋尋常的建築。

東林書院的學子們第一日來到獵苑,先安頓下來。隨行的廚子乃是書院飯堂裡的大廚與廚工,來之前已經準備妥當了各種蔬菜調料之類,爲防着第一頓餓肚子,連各種肉類都帶了些。

各院裡的學子們準備好了之後,便遣了丫環僕從們提着食盒去飯堂給各自的主子打飯。

當然大家收拾好了,吃完了飯,也有早早睡了準備養精蓄銳,明日好在獵場上大顯神威的,也有精力旺盛的少年郎們帶着僕從在院子外面燃了篝火,又將隨手獵來的兔子之類的小動物洗剝乾淨,架火烤了起來,將從家裡帶來的佳釀拿出來,與三五好友聚在火堆前面吃肉喝酒,談天說地。

更有文藝青年對着沉沉夜幕下的星子,吹曲共歡。

離開了書院,大家共處更爲廣闊的天空下,鼻端是山間冷冽清新的空氣,偶爾還能聽到一聲野獸低低的吼叫,也不知道是什麼野獸,也許明日便會成爲大家的盤中餐,談到興奮處,喝到酒酣處,還有人對着天空嚎幾嗓子……

這簡直是現代版的野營嘛,只是這裡面有不少人的武力值都頗高,過了今晚這寧靜的一晚,明日便是這山中各獸的災劫之日。

虞世蘭在牀上抱着本閒書打發時間,林碧落卻在燈下奮筆疾書,滿腦子都是各種想法。

對於這位表妹的勤奮好學,虞世蘭最近已經是深有體會。她現在只要玩的時間長一點,便會有一種罪惡感,總得自己是在浪費時間。而且她不明白,林碧落這麼辛苦到底是爲了什麼?

她阿孃將表妹接到郡主府裡來,本意似乎是相讓她不再操勞,只管安心享受富貴生活,但看着她現在忙的快要四腳朝天的模樣,虞世蘭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她這算是來郡主府享福來了。

——怎麼有人能夠將自己永遠折騰的這麼忙碌呢?

沒有認識林碧落以前,虞世蘭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世上還真有這種人的。

姐妹倆各行其事,虞世蘭看了會子閒書,便覺無聊,只怔怔瞧着林碧落的側臉,見她小巧優美猶如白玉般雕成的下巴,以及忙碌認真的神情,連她也不得不承認,小表妹的到來正影響着她的生活,以及她的想法。

吸引楚三郎的,難道就是她這樣認真專注的小模樣?

虞世蘭正東想西想,院門被人叩響,有丫環開了門,一會便來稟報:“小郡主,三娘子,隔壁的楚先生派人送了烤肉過來,讓……二位嚐嚐。”

林碧落停了筆,無奈的看着虞世蘭。

楚三郎真不是她招來的。當初住的院子都是書院的山長與各科先生們一早安排好的。她們只管拿着發下來的鑰匙來開院門就好。待安頓妥當,才知隔壁住着楚君鉞。

這一安排不知道讓書院裡多少學子們跌破了眼眶,還有小娘子們背後紛紛議論,這是小郡主虞世蘭的癡情感動了楚三郎,於是楚三郎這才費盡了心機將二人住的院子安排到了一處,以方便促進感情?!

只有虞世蘭卻知道真相。

這明明是楚君鉞在打她家三姐兒的主意。

她固然不滿意林碧落與鄔家的親事,可是放任林碧落嫁了楚君鉞,她也不見得開心。只是自從楚君鉞不再避着她,在書院裡的騎射課上待她便如待別的女同窗一般,既沒有冷淡也沒有格外的熱情,不知怎的,虞世蘭那內心的烈火竟然有了漸頹之勢。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是從前看楚三郎的目光漸漸的有所改變,不再是以前只要看一眼便心滿意足的年輕男子,她心心念唸的如意郎君。

送烤肉的護衛被喚了進來,林碧落與虞世蘭都從臥房裡出來,站在小廳裡。

“十二郎,你怎麼在這裡?”

林碧落完全沒想到能在這裡碰上十二郎。自她將十二郎遣走之後,便似失了左膀右臂一般,各種不便。

“我家主子早知道三姐兒看到我會開心,便派了我來送烤肉。”十二郎倒還是那麼油嘴滑舌,不但將肉送了出去,還奉送了一大籮筐奉承話給林碧落。

諸如林碧落自從來到東林書院,整個人都變的更美了,而且好像個子也長了一點……

林碧落疑惑的在他面前走了兩步,“真的嗎?真的長個子了嗎?”做個修長而苗條的美人,是她兩輩子的願望。誰願意自己永遠是個矮個子呢?況且個子高一點,哪怕她嘴饞一點,略微長兩斤肉,也不大顯眼!

虞世蘭見她與楚君鉞的護衛關係這麼熟稔,想起自己當初做的蠢事,反將楚君鉞逼到了表妹身邊去助她,唯有苦笑一聲,大方接過烤肉來,從腰間拿出把精美的小刀,坐在廳裡便割肉嚐了一口,不由讚道:“這味兒真香。”又吩咐丫環:“春桃,去拿酒來。”

臨行之前,她可是從家中酒窖裡順了好幾罈子佳釀。

林碧落與十二郎敘了幾句別後之語,打發他快走:“十二郎,你先回去吧,改日咱們再聊。再聊下去阿姐都要將最好吃的部分全吃光了。”

十二郎一笑,便告辭了。

這番動靜,虞世蓮早聽到了,她在房裡聽得林碧落與十二郎之語,待得十二郎走了之後,掀了簾子出得廳來,見虞世蘭與林碧落喝酒吃肉,春桃在旁斟酒侍候,心中便似油煎一般,偏面上要裝做無事,若無其事道:“沒想到阿姐有一日也要沾三姐兒的光。若是沒有三姐兒,恐怕阿姐也吃不到楚三郎送來的烤肉。”

虞世蘭面上神色一變,林碧落忙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裳。虞世蘭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是啊,我這真是沾了三姐兒的光。不過好歹是人家送來的,可不像某些人,腆着臉巴巴送過去,人家也不見得會吃,照樣當垃圾一樣扔在院子裡。”

林碧落生恐虞世蘭被虞世蓮這挑撥的話給弄的姐妹成仇,心中惴惴,沒想到聽了這句話,頓時當作了奇聞,目光直往虞世蓮面上去掃。她目光裡好奇的成份太濃,讓虞世蓮疑心虞世蘭已將她送點心的事情告訴了林碧落,臉上都快掛不住了,恨恨一跺腳,留下一句:“彼此彼此!”便回房去了。

“你那是什麼目光?別這麼瞅着我!”虞世蘭撥開林碧落蹭過來討好的腦袋,提高了聲音道:“人家只是送了個點心,又沒有投懷送抱自薦枕蓆,你這麼好奇做什麼?!”

林碧落:“……”阿姐似乎有黑化的跡象!

希望這不是因爲她的原因。

房裡的虞世蓮聽得這話,心中恨極,卻又拿這兩人無可奈何。

第二日是個大晴天,前來圍獵的少年學子們與書院的山長先生一起集合,準備圍獵之前要事先分隊。楊助教手裡捏着張紙,宣佈每隊的領隊及隊員,並確定每隊的方向。

林碧落的御藝課稍稍像樣子一點,那也僅是在平地上能夠御馬奔馳,山間她還沒試過。至於射藝課……她倒是想直接忽略這門課程。

她至今不能接受自己竟然練箭找不到準頭這種事情。

難道是她的方向感太差了?

不過比起虞世蓮來,她至少被算做隊員來充數。虞世蓮是完全不能參加這種集體活動,她連馬都沒上過,集合的時候她也只能在房裡呆着。

不然她一個不會騎馬打獵的人破天荒跟了來冬狩,只除了想來看看風景之外,還真找不出別的理由。

林碧落,虞世蓮,以及王益梅,鄧九娘,秦鈺,楚君鉞爲一隊,除了這幾名女學子與先生助教之外,少年郎也有好幾位,其中一個是秦九郎。

聽說冬狩分隊,是按照隊員的射御課的成績來劃分的。

分完了隊,各組長便帶着隊員進行獵前動員,以及狩獵之時的要點。

楚君鉞的獵前動員很有師長風範。

“……林碧落射御課成績太差,今日圍獵別亂跑了,只要跟在我的馬後面便行。十二郎,你在我後面跟緊了她,免得從馬上跌下來。其餘學子注意自己的馬兒以及地形,從西面包抄過去,將林子裡的動物往東南方向趕……”

也不知虞世蘭心中作何想法,她朝着林碧落揮手,“阿妹,今兒我可顧不了你了,你就跟着楚先生蹓蹓馬看看山中風景就行了。我可要去獵幾隻兔子,晚上加菜了。”

“阿姐——”林碧落求助的目光眼睜睜目送着虞世蘭棄了她往林子裡鑽了。

其餘隊員也縱馬而去,場中很快便剩下了楚君鉞與林碧落,還有恨不得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十二郎。

林碧落:“……”

無疑的,跟着楚君鉞是一件極爲安全的事情。因爲他雖然在行進中,但時不時分神去注意林碧落,再加上身後一邊跟着他們,一邊恨不得讓自己隱身的十二郎。待得鑽進了林子裡,藉助着樹木的掩護,十二郎終於成功將自己的一半身形隱藏了起來,假裝另一半的自己不存在。

西山獵苑的野獸們經過大半年的休生養息,本來正在沉睡之中,哪曾想今日整個山似乎都要被翻個個兒了,到處是銅鑼的響聲,從這邊竄過去,箭雨飛至,再竄向另一個方向……

秦鈺昨晚向楚君鉞諄諄教導:“……等圍獵之時,你便大展神威,到時候讓三娘子拜倒在你持箭的英姿之下……”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林碧落雖然不知道他這番話,可是也不得不承認,此刻高坐在馬上彎弓搭箭的楚君鉞真是讓人心動。他驅馬而行,箭去如飛,卻能在瞬間便射翻一隻野獸,或狐狸或鹿……

起先他身後只跟着一個十二郎,還是專職護衛林碧落的,可是撿獵物這項事情還是比較重要的。十二郎剛開始還只是兼職揀獵物,到了最後連林碧落也變成了他的小跟班,跟在他身後揀小動物,兔子雉雞什麼的。

林碧落是個極爲務實的孩子,自己射箭最喜脫靶,今日出來純屬,索性連弓也沒帶,免得說出來像一場笑話。但雖然沒帶弓,最後卻滿載而歸,縱然不是她自己射的,面上的笑意也是掩也掩不住的。

圍獵只是一上午,聽得山中傳來集合的號角,所有人員便按原路返回,各隊集合到一起,清點獵物,由山長帶着董明珠親自給各隊排名。

據說六日圍獵,最後勝出的隊還能贏得書院的額外獎勵。至於獎勵的內容,每年都不一樣,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今日這一場,楚君鉞帶領的這一隊理所應當的贏了,並且招來了律學先生閻文的不滿。

他是個一絲不苟的人,跟着閻山長後面抗議:“山長,楚三郎是軍中出身,又是教射御的先生,他們那一隊能贏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不能讓楚三郎參加圍獵。”

山長的回答頗具幽默:“作爲律學先生的你,每日泡在藥圃裡,我也覺得頗不應該。不如你以後看到藥草繞道而行?”

閻文:“……”

他們這一隊墊底的原因就是,跟着一個癡迷與醫藥的先生,他的主要目標是打獵,可是他能在衝進林子裡的時候,半途跑去採藥。

聽到集合的號角響起,他才能想起來自己似乎……丟下隊員跑去做了別的事情。

閻真也很是無奈,暗想作爲大齡未婚青年的閻文,如今還在打光棍的原因並非是長輩不用心,實在是怕他在成親當晚,忘記了自己成親這件事,跑去研究藥典。

——閻文乃是上京城中權貴圈子裡另一位出了名的大齡剩男。

秦夫人每次向秦鈺逼婚的時候,他都拿這位表兄來當擋箭牌。

在房裡悶了一個上午的虞世蓮聽得外面號角聲響,大家都回來了。整個上午都花在梳妝打扮之上的她帶着丫環從院子裡出來,循着聲音到得集合的場地。遠遠便瞧見林碧落揚着一張笑臉與楚君鉞說着什麼,她的目光便在人羣裡搜尋,只一眼便瞧見幾步開外,虞世蘭與秦鈺竟然也站在一處有說有笑,旁邊還站着秦九郎。

秦鈺時不時伸出爪子來摸一把秦九郎的腦袋,換來少年憤憤的目光,他卻不以爲意,哈哈大樂。

不怪虞世蓮驚奇,秦鈺能與虞世蘭站在一處說話,還真是有原因的。

楚君鉞與林碧落搭幫,虞世蘭自己獨行,卻在半道上遇見了一隻野豬,最後還是跟過來的秦鈺與她合力將那隻野豬給收拾了,又一起一路拖着回來,有了共同合作的情義,二人相處起來便極爲輕鬆了。

況且虞世蘭是那種一般情況下不動用心眼子的人,有什麼事情都是直來直往,除非是碰上虞世蓮這種宿敵,如今也學會略施小計了。

秦鈺雖花名在外,但虞世蘭自忖自己對楚三郎的癡纏,他這位狐朋狗友早看過不止一次,反正最狼狽的一面都給人看過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有了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便索性有什麼說什麼,倒真與秦鈺和諧共處了。

連熟知秦鈺個性的十二郎看到秦二郎竟然能“沒有調戲小娘子”的情況下,還能與小娘子相處的這麼愉快,都有幾分瞠目結舌。

秦二郎這是轉性了?

他不動聲色的捅了下楚君鉞,以目光示意楚君鉞注意秦鈺與虞世蘭的動靜,“主子,秦二郎……這是在做什麼?”

楚君鉞目光微眯,略一轉念便有了個結論,難得好心,小聲給護衛解惑:“他這是……想與我做連襟了。”

別指望秦鈺身上有那種犧牲自己,成全好基友的偉大情操。他不挖坑讓楚君鉞跳就不錯了。偶爾對楚君鉞施以援手,助他追媳婦,那並不是什麼良心發現或者一心爲好友大公無私的行爲。大約……很可能……是因爲楚君鉞在處理這件事情上太過簡單粗暴糟糕了,情商低的秦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果斷要做技術顧問。

林碧落沒聽到楚君鉞這句話,是因爲虞世蓮過來了,她已經打起精神進入了備戰狀態。

虞世蘭不在她身邊,她也唯有自己正面迎敵了。

虞世蓮到了她面前,目光嫌惡的在她手裡提着的還在滴血的兔子身上瞄了一眼,拿帕子掩鼻,滿臉悲憫的來了一句:“阿妹,你也太殘忍了!怎麼能射死兔子呢?還提着它不肯放……”

林碧落還以爲自己耳朵出現幻聽了,傻傻又問了一句:“你……方纔說什麼?”

虞世蓮又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邊,餘光小心的去瞄楚君鉞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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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姨娘說過,男人們都喜歡膽小善良的女子。而且此刻狩獵歸來的少女們都比較狼狽,畢竟在山中林子裡縱馬,被樹枝颳了袖子衣衫,或者頭髮什麼的,再正常不過。

對比衆女同窗們的狼狽,她這般花枝招展光彩照人的出現,已經讓瞧見的同窗紛紛側目。

王益梅小心的捅了下鄧九娘:“她……她來做什麼?”

鄧九孃的目光在虞世蓮面上轉了一下,笑的意味深長。

“她還能來做什麼?與小郡主搶阿爹的寵愛,搶書院的風頭……再搶個小郡主中意的兒郎,也不奇怪吧?”

王益梅大感興趣:“不奇怪!當然不奇怪!只不過……楚三郎那麼難啃的一塊骨頭,至今小郡主都沒有啃到嘴裡,你覺得……她能啃下來?”

她們關係密切,兩家乃是通家之好,自小在一處廝混,王益梅在鄧九娘面前從來口無遮攔。

鄧九娘笑的十分玩味:“你難道沒察覺出來,咱們的這位射御先生對那位成績特別差的學子極爲關照?”

“那不是……應該的嗎?”

王益梅也有幾分不確定了。

“應該!太應該了!連小郡主都默默的退後了,你還沒發現?”

王益梅的眼睛睜大了,她似乎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這……”

“看好戲吧!”鄧九娘拍拍她的臉蛋。

虞世蓮是做爲對照組過來的,她就想讓楚三郎睜大眼睛看看真正的淑女應該是什麼樣子。至於那句重複的話,讓林碧落頓時瞅着她咯咯的笑了起來。

林碧落笑的十分開懷,就好像今天才發現了虞世蓮這麼好玩一般。

“阿蓮吶,要是這兔子真是我射的,那我真要開心死了!”沒看過她練箭的辛苦模樣,以及脫靶程度的人,永遠不能理解她這種想法。

楚君鉞脣角一彎,“放心,哪怕練一輩子,我也總能教會你射只兔子。”

林碧落瞪了他一眼,“誰要……誰要學一輩子箭啊?!難道還要在書院做一輩子學生不成?”

她分明聽懂了楚君鉞的話,卻還要裝傻。

虞世蓮:“……”她打扮的這麼漂亮,又在默默仰慕的目光“偷瞧”着眼前的男子,他難道眼瘸了嗎?

怎麼感覺這兩個人將她忽視的很徹底。特別是楚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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