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公夫人笑道：“阿艈很喜歡你林姐姐麼？這好辦，娘過幾日便宴請羅夫人，到時候羅夫人自然會帶着你林姐姐一起來的。”揚艈大喜，“真的麼？那娘這便下貼子吧，也別過幾日了，明日好不好？”護國公和夫人一起笑了，“這哪成？請客必要提前邀請的，哪能今天下貼子請明天的客人呢？”揚艈再三央求，護國公夫人被他糾纏不過，答應他把日子定在大後天，“明天實在太趕了，後天咱們要到沈相府去，那便大後天吧，好不好？沒法再快了。”
揚舲笑着打趣，“阿艈，我和孃親曾經到林家做過客的呀，那時還叫你一起的，可是你鬧彆扭了，不肯去。”護國公夫人也想起來了，“對啊，讓你一起去的，你說不愛應酬，不愛見生人，願意在家裡自在玩耍，所以我才只帶了你姐姐，沒有帶你啊。”
揚艈小臉蛋不知不覺就紅了，很有幾分不好意思。
“林家沒有小孩……”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小聲嘟囔。
“林家有孩子啊，林家大公子有一子兩女，長子長女是龍鳳胎，比你小上一兩歲。小女兒才三歲多，生的玉雪可愛，口齒又伶俐，別提多好玩了。”護國公夫人奇怪的看着他。
揚艈張口結舌，“不是說，林家二小姐是林家最小的姑娘，可是也比姐姐大一個月麼？”
“可是有下一輩人啊。”揚舲攬着弟弟的肩，親呢告訴他。
揚艈流露出沮喪之色。
“這有什麼呢？大後天咱們便能見到你林姐姐了呀。”揚舲笑咪咪。
“娘這便下貼子。”護國公夫人心疼小兒子，笑着許諾。
“是啊，大後天便能和林姐姐重逢了。”揚艈被姐姐哄的高興了，謝過護國公夫人，拉着揚舲騎小矮馬去了。
“沒想到阿艈會這麼喜歡林家二小姐。”護國公夫人有些稀奇。
護國公也納悶，“從前沒見阿艈對哪家姑娘是這樣的。”
護國公夫人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阿艈很挑剔的啊，除了咱們舲兒，別的姐姐他可不愛認。堂姐也好，表姐也好，沒有哪個是他格外喜歡的，見了林二小姐卻是這樣。要不是他才八歲，林家二小姐卻是二八芳齡，我殾以爲他這是對林家二小姐一見鍾情了。”
“這麼小的孩子，你想到哪裡去了。”護國公道。
護國公夫人“一見鍾情”四個字出口，眼前不由的浮現出林寒那又是深情又是羞澀的俊秀面龐，心中一動，道：“林家二公子到了咱家居然會正襟危坐，極少說話，這個我也是沒有想到。”護國公沉吟，“是那見到舲兒便失足落水的年青人麼？”護國公夫人點頭。
“倒也有趣。”護國公微微笑了笑。
護國公夫人請他在榻前坐了，小聲和他商量，“今天在仙居殿柏妃娘娘很是客氣，對咱們舲兒好像也很滿意似的，又再三誇獎楚王。誇獎楚王的時候，不是意味深長的看着我，便是笑吟吟的看着舲兒。雖然沒有明說，我卻覺着她對咱們舲兒有意。國公爺，柏妃若真有這個意思，咱們怎麼辦？”護國公淡笑，“京城之中多少名門閨秀，爲何她單單看中了咱們的女兒？夫人，舲兒出色歸出色，可百花盛會上和她並列的不是還有鄭家的姑娘、沈家的姑娘麼？柏妃娘娘爲何對咱們的女兒另眼相看？”護國公夫人不由的嘆了口氣。
柏妃圖的是什麼，她和護國公一樣心知肚明。柏妃若是真的相中揚舲做兒媳婦，那絕不是單純喜歡揚舲這個人，而是喜歡揚舲背後那巍巍勢焰赫赫威名的護國公府。否則，她孃家的姑娘不可以麼，鄭皇后的侄女不可以麼，沈相的孫女不可以麼，爲何獨獨要挑中揚家。
“國公爺，你的意思是楚王不可以，對麼？”護國公夫人跟他討主意。
護國公淡聲道：“楚王和柏妃若果真對舲兒有意，又願意做一富貴閒王，那倒是可以的。”
護國公夫人聽他這麼說，心裡也就有底了。
他既這麼說，便是絕不會介入儲位之爭。
“認真說起來，林家二公子其實很不錯。”護國公夫人有些可惜的說道：“若他不是齊王的小舅子便好了。這孩子相貌好，聰明俊秀，爲人方正，對舲兒一見傾心，更難得的是林家十分和睦，林二公子若娶了妻，他的妻子日子一定是順心的，婆婆、妯娌都是名門之女，爽朗明快，很好相處。”
“覺着不錯，你便再多看看。”護國公交待。
護國公夫人又驚又喜，“再多看看麼？”
她原本以爲護國公知道是齊王的小舅子，便對林寒不感興趣了呢。
“對。”護國公簡短道。
護國公夫人容光煥發。
“這林家二公子讓你如此中意麼？”護國公心中一動。
護國公夫人笑容滿面，“我見他頭一眼的時候，他剛剛從水裡被撈出來，渾身都溼透了，跟落湯雞似的。饒是如此，也沒覺得他多麼狼狽，反覺得他還是個俊美的孩子，可見他生的有多好。後來瞧見他在咱們舲兒面前手足無措的，竟是個情竇初開的模樣，便真的有幾分動心。”
“他若再來，帶給我瞧瞧。”護國公想了想，吩咐道。
“一定，一定。”護國公夫人笑容可掬。
護國公起身要去書房，“有幾件事要和幕僚商量，晚飯不必等我。”護國公夫人答應，“好，知道了。晚上還是回來吧，若不回來，也莫要熬夜，早些歇下才是。”護國公走了兩步，又回過身，“夫人，沈相府除了你和舲兒，還請了哪些家的客人？”護國公夫人想了想，“未必有別家客人呢。國公爺，我猜度着沈家是因爲咱們舲兒悄悄往沈七小姐的花籃裡放了幾朵花纔要專程道謝的，不一定會有其餘的客人。”護國公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舲兒處事真是大方得體。”
護國公府畢竟遠在建康，沈相卻是朝中重臣，揚舲實在犯不上爲了所謂女王的的虛名去得罪沈家。她這個做法，護國公非常滿意。
“舲兒說她不想做這個女王呢，招搖過市的，究竟也沒什麼意思。”護國公夫人神情中有着驕傲之意。
護國公點點頭，“聰明孩子。”
護國公夫人往外送他，“沈七小姐過後對咱們舲兒千恩萬謝的，倒是個實誠孩子。唉，她也是可憐，她外祖母一倒，她母親也倒黴了，又殃及到她。這要是她外祖母還是晉江侯夫人，她哪裡能落到這一步呢？沈家、羅家兩家聯合起來，她想做百花會女王，又有何難。”護國公淡笑，“世上可憐人也是多了。”護國公夫人將他送至門口，見他大步流星的去了，方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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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說，你有什麼出息？”羅緓柳眉倒豎，喋喋不休的數落着沈明婤，“去個什麼百花盛會，竟然和鄭家那個丫頭，還有外地來的一個野丫頭並列女王，你丟不丟人啊？這倒還算了，你這女王居然還是外地來的那個野丫頭髮善心賞賜給你的，沈明婤啊沈明婤，我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她恨鐵不成鋼，伸手點了點沈明婤的額頭，點的沈明婤站立不穩，倒退了好幾步。
“沒出息！”羅緓恨恨的又罵了一句。
沈明婤臉漲得通紅，淚珠在眼框中打轉，眼看着眼淚就要流下來了。
“哭，你就會哭！”羅緓愈發沒好氣。
沈有婤昂着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我很努力了呀，我真的沒有偷懶，每天都在用功……”羅緓咬牙，“你還敢跟我犟嘴呢？我說錯你了麼？你只要在百花盛會上脫穎而出，成爲女王，前途便會一片光明，可以青雲直上！你外祖母沒有這個機會，我沒有這個機會，唯獨你時運好遇上了這千載難逢的良機，還生生的被你錯過了！”沈明婤再也忍不住，眼淚巴搭巴搭的掉下來，“我也沒有錯過呀，我是女王……”
“呸，和人並列的女王，還是別人發善心賞給你的女王！”羅緓怒氣衝衝。
沈明婤掩面而泣。
羅緓罵過她之後，心酸起來，一把抱過她，哭得好不傷心，“婤兒，你不要怪娘，娘也是心裡難受啊。你外祖母時運不濟，眼看着就要做上皇后了，誰知反賊殺進宮，把禮宗皇帝給殺了！娘也是生不逢時，二八芳年，名滿京華，偏偏今上登基時候便宣佈永不立繼後，也沒了指望。你姐姐更慘，誰知道康王竟是那麼個草包呢，生生把她給糟蹋了，京都明珠，如今已闇然無光。婤兒，你外祖母如今是不成的了，娘在沈家也備受冷落，你姐姐在康王府獨守空房，寂寞冷清，我們所有人的希望全放在你身上了啊，你明白麼？娘不是不疼你，娘這是愛之深，責之切，你明白麼？”
她抱着沈明婤又哭又搖，沈明婤頭都暈了。
“娘，您別這樣。”沈明婤着急的快要不行了，聲音壓得低低的，很是急促，“什麼快要做皇后了，什麼永不立繼後沒指望了，您已經嫁人多年，這些陳年舊事便不要再提了好麼？娘，算我求求您，別說了，再說下去不定惹出什麼禍事呢！”
“怕什麼？”羅緓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我能當着侍女的面教訓你麼？當然是已經趕出去了呀。這裡沒別人，就咱們孃兒倆。你爹那個沒良心的已經睡了很久的書房了，他是不會到這裡的。婤兒，娘心裡苦，比黃連還苦，你就讓娘跟你痛痛快快說說吧，要不然，娘得活活憋死。”
沈明婤一邊哭，一邊安慰她，“實在忍不住，那您就說說吧。不過，您聲音小着點兒，行麼？我怕驚動了人，祖父祖母還有父親，更不待見您了……”
羅緓怒目圓睜，“你祖父祖母好不勢利，眼看着蕭家失了勢，便作踐起我這正經兒媳婦來了！去宮裡也不帶着我，出去赴宴也總是不帶着我，好像我給沈家丟了多大的人似的！”說着話，她已是氣得渾身發抖了。
沈明婤心裡酸了酸，像拍孩子似的拍着她，“娘，別傷心，你還有我。”
“對，娘還有你，娘還有你。”羅緓喃喃着，把沈明婤緊緊的抱在懷裡。
沈明婤有些喘不過氣，不過，知道羅緓這會兒心裡正難受呢，便難忍着不適，沒有將羅緓推開。
“婤兒，你要爭氣，你一定要爭氣，娘以後全指望你了。”羅緓把這句話翻來覆去的，至少說了有十七八遍，還不肯停下，還在滿含希望的嘮叼。
沈明婤溫柔的迴應她，“娘，我知道了，我會很用功的。”
“你怎地這般蠢笨？”羅緓忽地又來了氣，放開沈明婤，眼睛紅通通的瞪着她，“我不是要你用功，我是要你嫁給楚王，最終做了皇后，讓我和你外祖母、你姐姐揚眉吐氣，風光無限！你登上皇后寶座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把外祖母由深山之中接回來，讓她重新做回晉江侯夫人，明白麼？”
沈明婤打了個寒戰。
“婤兒，你明白了麼？”羅緓死死盯着她，目光瘋狂，讓人毛骨悚然。
“是，明白了。”沈有婤膽戰心驚，壯着膽子點了點頭。
她沒有勇氣拒絕羅緓。羅緓本來是晉江侯府姑奶奶、沈相府大少夫人，很風光，很受人尊重，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巴結奉承，可自打晉江侯將蕭瀾逐出府之後，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不管是在沈家也好，出了門也好，都看盡了白眼，聽夠了奚落。現在的她已是受不得一點刺激，沈明婤不想讓她暴跳如雷，不想讓她氣急攻心，也沒膽子當面忤逆她，那便只有順着她的意思先答應了。
羅緓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她這笑容也是嚇人的笑容，沈明婤看上去只覺得觸目驚心，並沒有溫暖愉悅之感。
“婤兒，你想不想嫁給楚王殿下啊？”羅緓柔聲問道。
沈明婤紅着臉點了點頭。
怎麼會不想呢，楚王殿下那麼英俊，那麼能幹，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令人心儀的男子了。就算拋卻他皇子的身份，就算他不是楚王殿下，也是妙齡少女做夢都想嫁的人啊。
羅緓笑意更濃，面色殷殷，“那，婤兒你努力吧，你生的這麼美，這麼出色，楚王殿下一定會對你動心的。至於柏妃那裡，你祖父和祖母自會想辦法。”
想讓沈明婤嫁給楚王的當然不只羅緓一個，沈相、鄭夫人也是一樣的想法。其實這些年來沈相和鄭夫人對沈明姿、沈明好和沈明婤是一視同仁的，一體教養，不過自從百花盛會上沈明婤成了女王，便對沈明婤另眼相看了。
羅緓滿懷希望，沈明婤卻露出沮喪之色。
“婤兒，你怎麼了？”羅緓關切問道。
沈明婤彷彿從夢中驚醒了，“沒什麼，娘，沒什麼的。”
“都記住了麼？”羅緓見她沒事，又問起方纔的話。
“記住了，記得牢牢的。”沈明婤胡亂答應。
羅緓這才滿意了，臉上的神色漸漸平靜，不再暴躁，也不再焦灼。
沈明婤心中酸楚之極。
她安慰羅緓許久，哄得她喝了安神湯躺下，等她睡安穩了，方纔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出了門，沈明婤迎着風站了片刻，眼神茫然。
“找爹去。我是有爹的人，我要找我爹爹去。”沈明婤口中喃喃着，忽然覺得自己很委屈，很想哭，什麼也顧不得了，只帶兩個貼身的侍女，去了她父親沈雍的書房。
沈雍消瘦了不少，正伏在案上作畫。
“七小姐。”書房的童兒見沈明婤過來，忙恭敬的叫了一聲。
沈雍擡頭，見沈明婤含着眼淚站在門口，詫異又心疼，放下筆，起身快步走過來，“婤兒，這是怎麼了？過來告訴爹。”
“爹！”沈明婤滿腹的委屈無處傾訴，撲在沈雍懷裡，哀哀痛哭。
“婤兒，你到底怎麼了？”沈雍急的跺腳。
沈明婤含淚往後頭看了看，沈雍會意，揮揮手，“你們退下。”書房的童兒，還有沈明婤帶來的侍女，都行了禮，飛快的退出去了。
“婤兒，你現在可以說了。”沈雍柔聲道。
沈明婤眼睛重又奪眶而出，“娘讓我替她爭氣，讓我嫁給楚王殿下，我倒是做夢都想呢，可是楚王殿下喜歡的不是我……我和阿沁一起在慕賢書院讀的書，他接過阿沁無數回，沒接過我一回……”
“婤兒也這般想做王妃麼？”沈雍臉色沉了沉。
沈明婤眼睛霧濛濛的，哽咽道：“不是想做王妃，我……我是真的喜歡他，從小就喜歡他……”
“如此。”沈雍心裡好受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到這兒，明天繼續。
明天還是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