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了閣樓之後,竟意外的看到高元煜被一個小內侍帶領着,滿臉陰雲的從一條小路上走過來了。
“十四叔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阿昕好奇。
阿昊拉了拉她,“咱們躲起來。”
阿昕吐舌,“我差點忘了,咱們是偷偷摸摸的呀。”和阿昊一起躲到了兩人合抱不住的大樹後頭。
林沁瞅了瞅,這顆樹是真的太粗壯了,後面躲三個人也不會被發現的,便也跟着過來了。
她雖然躲在樹後面,還是忍不住探頭出來往外看,“高元煜這麼苦大仇深的,什麼事啊?”
阿昊滿臉不高興的拉了她一把,“小姨,你再這樣咱們會被發現的。”阿昕也幫腔,“是呀小姨,你不要再往外看了,我知道你很想看,其實我也想的,不過還是忍一下吧,被發現了多不好。”林沁幽怨的輕輕嘆了口氣,“阿昊,阿昕,你倆小的時候多好玩呀,現在麼……唉……”欲言又止,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姨,哥哥和我現在不好玩了麼?”阿昕有些歉意。
阿昊卻是一本正經,“我是長子,阿昕是長女,肩上有責任,和小姨是不一樣的。”
林沁不由的一樂,“高長昊你這個話倒也有道理,你大舅舅和你孃親是我們林家的長子長女,便格外有擔當。我是小女兒嘛,什麼正事也用不着我,性子便散漫了些。唉,你倆長成半大孩子了,不好玩了,我還是等姐姐再有了小兒子、小女兒,和他們一起玩吧。”
“我小弟弟小妹妹纔不要和你一起玩。”阿昊不屑,“會嫌你老。”
“什麼,嫌我老?”林沁一聲怪叫。
阿昕被嚇了一跳,“小姨,會被發現的呀。”
她趕忙伸出頭往外看了看,後怕的拍胸,“還好還好,十四叔已經走了。”
高元煜已經跟着小內侍走遠了,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背影。
林沁還在爲阿昊的話生氣,張牙舞爪,氣勢洶洶,“高長昊,什麼叫嫌我老?我老了麼,我老了麼?”阿昊淡定的看着她,眉宇間隱隱有着得意之色,林沁氣了一會兒,扶額,“高長昊,方纔我小小的佔了個上風,你便心裡不服氣了,要故意打擊我,對不對?”
一片樹葉被風吹下,不經意間落到阿昊肩頭,阿昊淡然伸手彈了彈,將樹葉震落。
“高長昊你個臭小子。”林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阿昕看見高元煜走遠了,也就放心了,忙回過頭爲他倆做和事佬,“小姨,別生氣了呀,咱們是很親很親的親戚呀。對了小姨,你不是想爲二舅舅娶舅母麼,咱們快點回養寧宮吧,好不好?”林沁來了精神,“對,這是件正經事。高長昊,阿昕小姑娘,咱們快一點。”
三人一起回了養寧宮。
養寧宮裡,口才很好的傅女官正在繪聲繪色的給周太后講着百花盛會上的趣事,“……三位姑娘花籃中的花朵一樣多,勢均力敵,不分上下,只剩下柏妃娘娘一人還沒有投,您說說,這時候柏妃娘娘該怎麼辦?”
周太后比從前已是老的多了,不過,一則是她向來養尊處優,保養的很好,二則皇帝孝順、兒孫滿堂,故此她雖年老體衰,還是面目慈祥,藹然可親。
聽傅女官說到這裡,周太后微微笑了笑,笑容中有着絲譏諷味道。
“柏妃是如何處置的?”周太后問道。
傅女官抿嘴笑,“柏妃娘娘略思忖片刻,說‘三位姑娘俱是這百花盛會中的佼佼者,日麗月清,鍾靈毓秀,本宮手中若有三朵花倒好辦了,自應每位送上一朵,以示嘉獎。可本宮只有一朵,只能送一位姑娘,這倒是讓人爲難了。茲事體大,本宮三思之後,再作定奪’。把這事往後推了推。如今教坊司正演奏音樂,諸內外命婦或是欣賞樂曲,或是欣賞景色,或是三三兩兩的閒談,等候消息呢。”周太后聽了,淡聲誇獎道:“柏妃果然機智過人。”傅女官笑道:“太后娘娘說的是。不過,柏妃娘娘終究還是要在這三位姑娘之中做出選擇的,也不知她思慮過後,會決定讓哪位姑娘成爲受人矚目的女王。”
正說着話,林沁和阿昊、阿昕回來了。
周太后見到這三個人,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樂呵呵的衝他們招手,“阿沁,阿昊,阿昕,快過來。都偷看到了什麼啊?好玩不好玩啊?”阿昕跑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笑的甜蜜而快活,“曾祖母,我們悄悄到了閣樓上,看到下面有好多美人,腰很細,很輕盈,如果有太監手中拿着盤子,真的有人能在這盤子中跳舞的。”周太后聽的津津有味,“真的麼?那一定很好看啊。”
阿昊要了溫水洗過手、臉,坐到周太后身邊吃果子。
他吃的很專注,很認真,周太后時不時的轉過頭看上他兩眼,眼裡全是笑。
林沁坐到周太后另一邊,語氣熱烈,“祖母,我方纔看到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女,生的實在是標緻極了,看的我都眼熱了,嫉妒了。”周太后有些驚訝,“能讓阿沁這麼讚不絕口,這位姑娘一定是相貌太出衆了。是哪家的姑娘啊,阿沁快告訴我。”林沁嘻嘻笑,“我不知道呀,我從前沒見過她,眼生的很。我們是在閣樓上偷看的,能瞅見人,聲音聽不大清楚,也蒙不出來她是哪家的姑娘。不過,她和鄭晏晏、沈明婤站在一起的,好像屬於前三名吧,應該不難打聽。”周太后含笑看向傅女官,“方纔你說過一遍,哀家忘記了。除了鄭家的姑娘,沈家的姑娘,還有誰來着?”傅女官忙笑着說道:“回太后娘娘的話,是護國公府的嫡出女孩兒,芳名揚舲。太后娘娘您也知道護國公府的,姓氏有些少見,是揚名顯親的那個揚字,舲,則是‘乘舲船余上沅兮’的那個舲。”
“這個姓好,意氣揚揚的揚呀,我喜歡。”林沁嘻嘻笑。
周太后微笑,“揚舲,這名字既輕靈,又有揚帆啓航的意思。揚家的姑娘叫這個名字,再合適不過。”
“對呀對呀,護國公府一直在東南沿海緝捕海盜阻擊倭寇的呀。”林沁快活點頭。
她本來就喜歡揚舲長的好看,現在知道她是護國公的愛女,好感更是倍增。
東南沿海的居民許多人家裡是供奉有護國公牌位的,還爭相爲護國公建生祠,可見這位護國公是真的是在保護百姓,德高望重。
周太后笑道:“皇帝這是覺着我老了麼?護國公夫人和愛女進京,居然沒有命人知會我。”
如果是放在以前,如果有地方一員、一方督撫的家眷進京,周太后肯定是要一一召見的。
這本來應該是皇后的事,可皇帝一直不肯立繼後,也不肯讓妃嬪出面,所以只好由周太后代勞。
阿昕忙爲她的皇帝祖父說話,“曾祖母,祖父一定是怕您累着了。”
阿昊果子也不吃了,肅容看着周太后,“曾祖母,您年紀大了,需要休養。”
他眼睛明亮如同寒星,神情又格外認真,周太后心都要融化了,笑咪咪的道:“這些日子我不大有精神,懶怠見人,皇帝孝順,不想麻煩我老人家,也是有的。”
阿昊滿意的點點頭,拿起一塊紅色果肉的仙蜜果放入口中。
“男孩子居然這麼愛吃果子,真是少見。”林沁嘖嘖稱奇,“高長昊,這是你父王的功勞吧?他可會哄孩子了,我小的時候,他哄我說吃紅根菜頭髮會漂亮,害的我每次吃飯都要一邊摸頭髮一邊苦着臉吃那些個難吃的菜蔬。你是不是和我一樣呀,也是被你父王哄的?”
“嗯,我父王說了,男人吃果子好。”阿昊神色淡淡的,一幅理所當然的口吻。
林沁笑倒在周太后身上。
周太后笑得眼睛咪成了一條縫。她的耀靈是很會哄孩子的,既會哄小姨子吃菜蔬,又會哄兒子吃果子,這件事真是令她很高興,很想笑。
阿昕悄悄拉林沁的衣襟,“小姨,男人吃果子好,那女子吃果子好不好呀?”林沁樂了樂,親呢告訴她,“當然是很好的呀,阿昕,你父王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爲你哥哥不愛吃果子啊。你打小便愛吃,那便不用多說了。”阿昕歪頭想了想,活潑的笑了,“原來是這樣,小姨,我明白了。”
林沁哄着阿昕玩耍,笑吟吟的告訴周太后,“祖母,我和阿昊阿昕出來的時候遇到高元煜了。高元煜黑着個臉,好像誰欠他三百大錢似的,他臉色不好,我們便很知趣的沒出去打招呼。”周太后微曬,“也難怪他黑着個臉。”高元煜大概是被柏妃叫去解圍的,沒有好臉色,那不是很正常麼。
阿昕靠在周太后腿上,眼眸純淨,一臉好奇,“曾祖母,十四叔會怎麼辦呀?您教教我。”周太后憐愛的攬着她,“你十四叔也不過十七歲,在曾祖母眼裡還是個半大孩子呢,他能有多周到?曾祖母也猜不到他會怎麼做呢?”林沁眼珠轉了轉,“高長昊,如果換做是你,你母妃遇到爲難的事了,命人把你叫了去,你怎麼辦?”
“是啊,你怎麼辦?”周太后和阿昕都很有興趣的看着阿昊。
阿昊果子吃好了,拿過雪白的巾帕,慢條斯理擦拭過嘴角和手,淡聲道:“我娘很聰明,所以,我根本遇不到這種事。”
我根本遇不到這種事……
周太后又是得意又是喜歡,“瞧瞧我們阿昊多聰明啊。”阿昕甜甜笑,“哥哥,你真的很會拍孃親的馬屁呢。”林沁仰天嘆息,“我本來是想出道難題考考高長昊的,可是我姐姐實在太厲害,智計過人,所以他一句話便把我擋了回來了。唉,有位厲害的姐姐,是我的幸,抑或是不幸?”發起感慨來了。
阿昕跑到哥哥身邊表達自己的敬仰之情,阿昊教給妹妹,“如果見到十四叔,這個話便不許告訴他了。阿昕,咱們不炫耀,不賣弄。如果見到祖父,是可以全盤托出的。”阿昕殷勤的問着他,“爲什麼呀,哥哥?”阿昊神色自若,“因爲祖父和咱倆一樣,有位既聰慧又善良的母親啊。祖父不會嫉妒咱們的。”
“這馬屁拍的!”林斷爲高長昊拍案叫好。
周太后笑得見牙不見眼。
“打住啊,高長昊。”一片笑聲中,林沁火上澆油,“‘笑一笑,十年少’,你如果讓祖母笑得太多了,一個不小心變成頑皮的小女童,看皇帝陛下怎麼跟你算帳!”
周太后笑倒在榻上。
養寧宮裡一片歡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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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晏晏、沈明婤臉上同時涌起醉人的酡紅。
“這便是楚王殿下麼?真是位英俊少年啊。”在場的不少命婦還是頭回見到楚王高元煜,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對高元煜的相貌大加讚賞。
傳言當中這位極受皇帝陛下寵愛、年紀輕輕便封了楚王的皇子,果然生的太出衆了,蕭蕭肅肅,風姿特秀。
“這三位姑娘都是人中龍鳳,母妃已是挑花了眼。煜兒,你來替母妃拿個主意。”柏妃柔聲說道。
高元煜默默無語的長揖,表示領命。
他回過身面向在場衆人,雋美的面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知楚王殿下會怎麼選。”鄭晏晏激動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伸出一雙纖纖玉手,捂住了胸口。
沈明婤比她也好不到哪兒去,滿臉緋紅。
揚舲好奇打量了高元煜兩眼,目光中帶着探究。
高元煜最先看向鄭晏晏,語氣誠摯,“鄭姑娘是先皇后的嫡親侄女,賢良淑德,恭肅端莊,最肖先皇后。若是陛下此時此刻在場,一定會毫不猶豫選鄭姑娘的。”
鄭晏晏容光煥發。
“這是要選鄭皇后的侄女麼?”不少人心中暗想,“也難怪啊。若想討陛下的歡心,確實是選鄭家姑娘更好。沈家姑娘和揚家姑娘再好,在陛下心目上中也比不上先皇后的血脈至親。”
高元煜轉過頭看向柏妃,面色恭敬,“母妃,兒以爲鄭姑娘面前應該增加一朵與衆不同的富貴花,表示父皇對鄭家的關愛之意。母妃以爲如何?”
柏妃心花怒放,“煜兒說的極是。”
她心裡真是活活的鬆了一口氣。高元煜這樣率先表明了對先皇后的敬生和對鄭晏晏的另眼看待,不管結果如何,應該是得罪不了鄭家了。
宮女從枝頭剪下一朵深紅色的牡丹花放在鄭晏晏面前。
這朵牡丹花顏色豔麗,碩大無比,清香四溢,冠居羣芳,不愧是花中之王。
鄭晏晏心裡甜絲絲的,羞搭搭的道謝,“多謝柏妃娘娘,多謝楚王殿下。”
高元煜又轉向沈明婤,“沈七小姐是我大哥的姨表妹,是我二哥的姨妹,這樣的親戚,自然和別人不同。如果本王也和在場的夫人們一樣可以投花,那麼,自然是要關照親戚,將手中鮮花投給沈七小姐了。”
沈明婤心中如小鹿亂撞,又是激動,又是羞澀。
柏妃心裡舒暢極了,笑容燦爛,“楚王友愛兄長,這真是極好的。”命令宮女也在沈明婤面前放了朵牡丹花。
高元煜向柏妃請示,“母妃,揚姑娘從建康遠道而來,在京城便是客人了,您看……?”柏妃聞絃歌知雅意,笑吟吟道:“本宮手裡這朵鮮花,自應贈與佳人。”命宮女將她的那朵花放到了揚舲面前。
不少人覺得暈。
好嘛,敢情到了最後,還是三個人一樣多啊。
“勢均力敵,平分秋色,母妃,兒以爲三位姑娘應當併爲女王。”高元煜恭敬的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先到這兒,晚上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