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阿曇,原來你是這麼想的。”晉江侯頗爲動容。

“我姐姐就是這麼好呀。”林沁靠在姐姐身上,一臉驕傲。

林曇攬着妹妹,微笑對晉江侯說道:“阿沁只有一個外祖父,寶貝得很,我哪敢不爲您着想呢?”是開玩笑的語氣。

林沁不好意思的笑了。

她小時候鬧的笑話直到現在林楓和羅紓還是津津樂道,所以,雖然這些是她三四歲時候的往事,她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晉江侯眼眸也溫柔了。

蕭瀾的所作所爲揭穿之後他又是痛恨,又是後悔,痛恨的是蕭瀾狠辣狡詐,心腸歹毒,後悔的是他沒有看清枕邊人的真面目,沒有早做防範,害的林開和林曇小小年紀便吃盡了辛苦。這兩種情緒都很強烈,他一度胸中怒意翻騰,差點被氣炸了,可是當他面對鎮定聰慧的林曇和天真可愛的林沁時,心情卻漸漸的沒有那麼糟糕了。

一個人心靈受傷的時候,親情是最好的良藥,療效奇佳。

“枉我統領兵馬數十年,竟然沒有知人之明。”晉江侯頗爲自責。

羅簡不同意,“爹,您一年也回不了一趟家,才見過她幾回啊?又能瞭解她多少?別說她了,從小到大連我見到您的回數也不多,您以前又挺兇的,我一見着您腿肚子就打顫,話都不敢多說……”

言嫣也帶着羅文祁和羅文禛過來了,嗔怪的打斷他,“你這是想安慰爹呢,還是想埋怨爹?”

羅簡訕訕的住了口,“想安慰來着,不知怎麼的便說串了……”不大好意思,接過兩個兒子,在他們的小臉蛋上親了親。

“外祖父,這事我不怪您。”林開笑着說道。

“我也不怪您。”林曇巧笑嫣然。

“外祖父,我也不怪您。”林沁眼珠轉了轉,乖巧的說道。

羅紓小聲嘟囔,“您說說您,我娘沒了,您娶誰不行啊,偏要娶她?”見晉江侯臉色暗淡下來了,心有不忍,沒有再說下去。

林楓柔聲道:“彼時尚有太夫人,婚事大概也不完全是岳父的意思。如今咱們一家人都好好的,舅兄一家人也好好的,往後還會更好,這是老天眷顧咱們,你說是不是?‘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好麼?”

羅紓溫柔點頭,“好。”

她放不下往事是因爲心疼兒女,並不是小心眼兒愛記仇,林楓勸過她之後,也便想開了。是啊,已經過去的事了,再追究又有什麼用?過好日子是正經。

晉江侯感慨萬千,“阿簡和阿紓全是好心腸的孩子,和你們的母親一模一樣啊。”提及亡妻,他胸口一陣絞痛,“她很善良,心腸好,性子安靜,她去世的時候我真的快瘋了……”他臉頰上現出痛楚的神色,木木坐在椅子上,伸手捂住了眼睛。

“外祖父。”林沁眼淚汪汪的跑過去安慰他,踮起腳尖想要拍他的背,“外祖父乖,不哭。”

林寒也過去安慰外祖父。

晉江侯默默無語把兩個孩子攬到懷裡,潸然淚下。

林開、林曇等人也爲之動容。

羅紓拉了拉林楓的衣襟,小聲告訴他,“我看了他這個樣子吧,心裡也挺難受的。他小時候不待見我的事,我不怪他了。”林楓眸光憐憫,低聲道:“好,不怪他了。其實他也可憐。阿紓,我想他並不是不喜歡你,而是看到你便會回憶起岳母去世時的景象,心裡受不了。”羅紓含淚點頭。

懷遠王一直拉着林曇的手,雖然不言不語,卻像山一般可靠。

“阿曇,想起從前的事,你會傷心難過麼?”他柔聲問道。

“已經不會了。”林曇轉過頭看他,神色亦是溫柔。

羅紓擦擦眼睛,“既然阿曇不會難過了,當年的事你也不必再瞞着她了,可以講給她聽。”林楓很是感懷,“是啊,賢婿,從前的事你不必再瞞着阿曇了。”

“什麼?”羅簡和言嫣都很驚訝。

連林寒和林沁也好奇的看過來。

懷遠王居然有事會瞞着林曇,在他們看來實在太令人驚奇了。懷遠王對林曇多好啊,好到令所有的王妃公主羨慕和嫉妒,令京城所有的貴婦嚮往不已。他會有什麼事瞞着林曇,真是不能想像。

林曇自己也有些驚訝,“瞞着我?”

衆人的目光都看着懷遠王,懷遠王有些不好意思,“阿曇,是這樣的,其實我十歲那年便已經答應過要娶你了,你也答應嫁給我了……”

“啊?”羅簡和言嫣、林寒、林沁這些不知道往事的人都傻了眼。

林楓和羅紓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晉江侯也明白內情,可是看着眼前這對有情人,眼角還是溼潤了。

懷遠王唯恐觸動林曇內心深處的傷痛,小心翼翼的說道:“那年你才三四歲,和咱們在安定重逢時阿沁的年紀差不多,還不記事,所以你便把我忘了。我小妹妹阿衡夭折,葬在西山,我怕她到了生地方會孤單,住在西山陪過她一陣子……”

“西山。”林曇恍然大悟。

她小時候曾經被太夫人送到西山,這件事她當然是知道的。

“原來咱們小時候便見過啊。”林曇眼中閃着興奮的光芒,“那,咱們怎麼見面的啊?見了面之後,都發生了什麼事?”

林楓和羅紓雖是同意了懷遠王說出往事,這時還是心中一痛。

那段往事對於林曇來說,實在太慘了啊。

懷遠王眸光溫柔,“你晚上在山裡亂跑,便遇到我了啊。我見你和我妹妹差不多大,便很喜歡你,拉你和我一起玩,一起吃宵夜,咱倆玩的可高興了,我說要娶你,你欣然同意。不過,後來我忽然找不到你了,再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外祖父放了把火,把你寄居的尼庵給燒了。我一直找你,但是找不到,直到在安定城外見到小阿沁,她那張小臉和你當年很是相像,我纔有心接觸林家,把你給找回來了。”

林曇臉上露出夢幻般的笑意,“原來是這樣啊。”

林楓和羅紓心裡長長鬆了口氣。很好,阿曇不用再回憶那辛酸往事了,懷遠王說的多溫馨多輕鬆啊,好,這樣好。

羅簡和言嫣又是驚訝,又是歡喜,“這便叫做緣份了。大殿下,阿曇,你倆真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啊。”

林開是知情人,微微笑着,心中感慨,林寒卻仔細看了懷遠王好幾眼,“我瞧着姐夫更親切,更像自己人了。”懷遠王大悅。

唯有林沁喜孜孜的提起來,“姐夫,你和姐姐失散,見了我才找到姐姐的,對不對?我是你倆的媒人呀。”衆人都知道林沁的性子,忍不住笑了,懷遠王笑道:“阿沁說的對極了,姐夫看到你,才找到你姐姐的。你是姐姐和姐夫的大媒人呢。”林沁得意非凡,“我是大功臣!下回見到高長昊,我要鄭重其事的告訴他,沒有我,便沒有他!你們想想啊,沒有我,姐夫便找不到姐姐;姐夫找不到姐姐,自然沒有辦法向姐姐求婚,娶姐姐爲妻;姐夫如果不能娶姐姐爲妻,哪會有高長昊和小阿昕啊?沒有我,便沒有他!”

林沁得意忘形手舞足蹈,林楓、懷遠王等人都被她逗得粲然而笑。

就連暗自傷懷的晉江侯,眼中也有了笑意。

林沁連一晚上也等不得,當天便跟着姐姐、姐夫回去,拉過阿昊和阿昕,一板一眼鄭重其辭的告訴他倆,“阿昊,阿昕,沒有小姨便沒有你們,懂不懂?”把自己這深奧話語中的含義仔細講給小外甥和小外甥女聽,“……沒有小姨,你們的父王便找不到你們的母親,那當然也就不會有你們兩個了,明白麼?”說着說着,林沁覺得自己實在太能幹太重要了,陶醉的咪起眼睛。

“吹牛皮。”阿昊淡定的道。

“吹牛皮。”阿昕一臉甜蜜又討好的笑。

“兩個小壞蛋。”林沁被阿昊和阿昕氣得夠嗆。

她拉過懷遠王,“姐夫,我說的話對不對啊?如果沒有我,你便遇不到姐姐啊,當然也就沒有這兩個壞壞的小娃娃了。”

懷遠王望着林曇,眼眸中柔情無限,“我找了她那麼多年,如果沒有遇到小阿沁,我也會繼續找下去的,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她。”

林曇臉色微紅,和他深情對望。

林沁失望,“姐夫,你都不幫我呀。”

阿昊淡然看着林沁,“小姨,吹牛皮。”

阿昕人云亦云,“小姨,吹牛皮。”

林沁叉起小蠻腰。

林曇輕輕推了懷遠王一下,懷遠王驚覺,忙耐心細緻的告訴阿昊和阿昕,“如果沒有小姨,爹不知哪年哪月才能你們的孃親呢,所以,小姨的功勞真的是很大很大的。”

林沁得意了,“高長昊,我是不是吹牛皮呀?”

阿昊悶悶的看了看懷遠王,悶悶的看了看林沁,不屑的轉過臉。

阿昕總是學着哥哥的,見阿昊轉過臉,她趕忙也學着樣子轉過去了。不過,她的笑容太甜太諂媚,阿昊的那份睥睨傲慢是學不像的。

林沁和懷遠王、林曇一樣,被龍鳳胎逗得笑逐顏開,十分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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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太夫人和蕭瀾出了晉江侯府的大門,蕭瀾的大哥在門口等着呢,忙把這母女二人扶上了馬車。

才上了蕭家的馬車,蕭太夫人便撐不住了,一手拉着兒子,一手拉着女兒,似要交待些什麼。可是,她已經油盡燈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蕭瀾急切的問着她,“娘,您怎麼了?”蕭太夫人嘴脣哆嗦了下,頭一歪,去了。

蕭瀾失聲痛哭,“娘,您不能走啊,不能就這麼走了啊。這樣讓我怎麼過意的去,怎麼過意的去?”就算她再怎麼鐵石心腸,眼睜睜的看着生她養她的母親死在她面前,而且是爲了救她才死的,又怎麼受得了呢?她又是內疚、悔恨,又是憤怒、絕望,覺得快要被折磨瘋了。

蕭瀾的大哥蕭涵抱着蕭太夫人的屍體大哭,“娘,您就這麼拋下我走了麼?我不信,我不信!”他哭了許久,哭得嗓子都啞了,聽到蕭瀾且哭且訴,心中憤懣,驀然揚手給了蕭瀾一個耳光,“都怪你!若不是你胡作妄爲,娘也不至於這麼送了命!她是爲了救你才死的!”蕭瀾臉上火辣辣的,疼的流下了眼淚。

“母親屍骨未寒,你便這樣對我了!”蕭瀾哪受過這個,不由的大怒。

蕭太夫人生前最寵愛她,蕭涵一向是很讓着她的。

蕭涵眼睛都紅了,怒目圓睜看着蕭瀾,胸膛起伏,喘着粗氣,“你還有臉提母親!你被晉江侯關起來的這幾年,母親爲你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淚!這還不夠,你又鬧出事來,害得母親拿她自己的性命相要脅,才換了你出來!蕭瀾,你現在還能活着,還能坐着我面前,是母親拿命換來的啊。你不慚愧麼?你不心虛麼?你……你還有臉活着麼?”

蕭瀾脊背發涼。

母親捨命救了她,可是,母親才嚥氣,大哥便翻了臉……

蕭瀾打了個寒噤。

她再也回不去晉江侯府了,雖然有兒有女,但是羅箴遠在邊疆,羅緓自顧不暇,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是隔了一輩的人了,也靠不住。眼下她能依靠的只有孃家,只有蕭涵……

“大哥,我也不想這樣的啊。”蕭氏哀哀哭泣。

“呸!”蕭涵回答的她便是這個。

蕭氏哭得更傷心了。

回去之後,蕭家便舉起哀來。蕭涵也向晉江侯府報了喪,不過,晉江侯沒有過府弔唁。

雖然他看在羅箴和羅緓的面子上沒有給蕭瀾休書,但是,蕭瀾以後便是在蕭家也存身不住,只能出家爲尼了。不管有沒有休書,她都不再是羅家的人了,不管活着還是死了,永遠也回不去。

羅緓回晉江侯府央求過,“爹,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不替我娘着想,也爲我想想,爲嫿兒想想啊。我娘就這麼被您趕出去了,我在沈家還有什麼顏面?嫿兒在修德王府如何存身?”晉江侯把澄明和蕭氏的認罪書給她看,“澄明已被順天府帶走了,這是他的認罪書。還有蕭瀾的。”羅緓大致看了一眼便拿開了,“爹,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又何必爲了這樣的事爲難我娘,爲難我和嫿兒呢?林開和林曇什麼事也沒有啊。豈止沒事,這兩個人還一個嫁了懷遠王,一個娶了土司王的外孫女,日子過得風生水起,令人豔羨。他們都好好的了,過去的事還提來做甚?也太斤斤計較了。”

晉江侯眼神陰鬱的看了羅緓幾眼,羅緓被他看的心裡發毛。

“滾!”晉江侯聲音低沉的喝道。

晉江侯的模樣着實嚇人,羅緓滿肚子的話都給他嚇沒了,落荒而逃。

羅文禮、羅文茵等人也去求過晉江侯,晉江侯根本沒見。

羅箴大老遠的寄了信回來,晉江侯拆也沒拆。

蕭瀾的命運已經決定了,不可能更改。

蕭太夫人下葬之後,蕭涵便以“妹妹純孝之人,感念亡母深恩,願出家爲尼爲母親祈福”爲由把蕭瀾送到了深山中的尼庵。蕭瀾被遞去頭髮,做了尼姑,她是愛美之人,享受慣了榮華富貴之人,一下子落到這般境地,不由的悲從中來。

林曇命人送了封信給她,“拜你所賜,我幼年之時也曾在深山尼庵中被遞光過頭髮,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這句話今天你信了吧?”

蕭瀾氣得吐了血。

自此之後,林開和林曇但凡有什麼喜事,總會寫信知會蕭瀾。林曇喜生貴子;林開新婚一年便得了一對龍鳳胎;林開以監生的身份參加科舉,和他父親一樣中了狀元,名揚天下;戎人進犯邊境,懷遠王率軍還擊,大獲全勝,皇帝大喜,賞賜無數,將他的封號改爲齊王,並且將阿昊立爲齊王世子;一個接一個的好消息,源源不斷涌向蕭瀾。

這些好消息對於蕭瀾來說,無異於斷腸的□□。

當然了,這些全是她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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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幾番寒暑,時光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八年過去了。

林沁從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長成了窈窕少女。

長大成人的林沁就和她姐姐齊王妃當年一樣,光麗豔逸,端美絕倫,容色照人。她身材修長苗條,膚色如朝霞映雪,白裡透粉,瑩潤可愛,眉毛細長而彎曲,修眉聯娟,如遠山含黛,更有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如秋天的水波般澄澈明亮,一清見底,令人情不自禁想起前人的詩句“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蕩秋水橫波清”,“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覺未多”。

林家二小姐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女,也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慕賢書院衆多女學生之中的佼佼者。她琴棋書畫皆通,不過最出色的還是寫得一手好字,書法委婉含蓄,遒美健秀,用筆細膩,奇麗超絕。

沒辦法,有林寒這樣的二哥督促着,林沁想不做才女都不行。再說了,家裡養着只大白呢,和王羲之一樣愛鵝,書法若是不好,林家二小姐好意思麼?

作者有話要說:

林沁:諸位,因爲時間的關係呢,我已經長大了,成爲二八佳人了,今後還請諸位多多關照。目前我似乎有兩個追求者,請大家幫我看看哪個更合適,謝謝。

下一次更新,晚上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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