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梓跟玉竹對視一眼,都無奈地笑了笑,只先前那股子擔憂跟心悸卻散了不少。
葛三娘緊繃的身子也完全鬆了下來,上下打量了林晚一圈,點着秋梓吩咐道:“夜裡冷,再給你們夫人拿件衣裳。”說着又轉向林晚,聲音溫和地解釋道,“外頭人多,只怕還要鬧一陣。這屋裡也不能待着,去耳房吧。”
林晚輕輕點了點頭,從秋梓手裡拿過狐狸皮大氅,示意幾人去耳房。
正院外頭,周明一身冷氣,目光如鷹隼一般透着十足的戾氣,突然從牆頭掠了下去,迎着那一羣黑影亮起了劍。刀劍在月光下泛着讓人心悸的寒光,劍光一閃,手起劍落。不過眨眼間,那一羣黑衣人中就倒下了兩個。 十幾道黑影圍着周明纏了上去,其後的人飛快地掠過牆頭往正院疾奔,被院子四處的暗衛擋了下來。
院子裡刀光劍影,處處都透着一股讓人窒息的殺氣。
東院外頭的小路上,盧俊卿滿臉都透着寒悸,漆黑的眸子裡蒙着一層讓人心驚膽顫的冷然,頭也不回地朝身後的人吩咐道:“你先帶人去正院!”
“爺……”那中年男子臉上有片刻的錯愕跟遲疑,低聲喚了一聲,卻而被盧俊卿冷着臉十分不悅地打斷了,“去!”
中年男子眉頭皺起,看了盧俊卿一眼,只得拱手應了,朝一羣暗衛揮了揮手,眨眼間,先前圍在盧俊卿身邊的黑影就擦着牆頭飛快地往正院奔去。
盧俊卿先前從東院疾奔而出,這會兒額頭上已經浸出了一層冷汗,臉上也泛着些潮紅。一聲接一聲地喘着氣,腳步卻並未停下來。
中年男子見狀,眉間泛起一絲擔憂。先前從京城到渭源城,一路上爺就遭了不少罪,卻是強撐着。這身子本來就受不住,如今還沒緩過氣來,又……中年男子暗自嘆息一聲,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沒敢勸,只靜靜地跟在盧俊卿身後,警惕地注意着四下的動靜。
縣衙裡,何展鵬沉着臉,滿身都是煞氣。因這人原本就長得有幾分匪氣,這一沉起臉來。更是嚇人。先前擠在門口處報信的人一見這臉色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隨後飛快地告了辭,唯有先前出聲的憨厚漢子撓了撓頭。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等着何展鵬的吩咐。
何展鵬擡頭看了那漢子一眼,剛要揮手打發人,手揮到半空中突然僵住了,隨後瞪大了眼睛,暴喝一聲將那漢子推到了一邊,自己也跟着往地上倒了下去。
不過眨眼間,又是一道劍光閃過,何展鵬微眯了眼睛,側身躲開了。拽着有些發愣的漢子一躍而起,隨後將人一腳踹開。
何展鵬盯着圍上來的黑影。舔了舔脣角,目光裡漸漸浸出些嗜血的寒意來,順手操起先前的人羣留下的物件,擋住了劈頭而下的刀劍。
府衙內外,瞬間響起了無數兵刃相接的聲音。何展鵬臉上越來越沉,從頭涼到了腳。心頭陡然爆發出一股怒氣來,一拳震開了纏鬥上來的黑影,朝府衙內的人怒喝道:“去北榮院!”
北榮院裡,林晚靜靜地站在耳房裡,黑亮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着院子裡晃動的身影,臉上沉靜無波,手指卻微微曲了起來,輕輕捏了捏手裡的杯子,那被子裡的水是涼是熱已經覺察不出來,連腳也有些僵冷。可思緒卻前所未有地清晰,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
葛三孃的餘光一直落在林晚身上,右手緊緊地握着腰間的劍,隨後又慢慢鬆開了,輕輕吸了口冷氣,緊繃着臉,目光死死地盯着院子裡晃動的人羣。
屋子裡兩位嬤嬤都是一臉沉寂,一左一右擋在林晚身邊,輕輕地拍着林晚的手。
秋梓跟玉竹臉色煞白,卻都咬着脣沒發聲。剛剛被叫醒的連翹這會兒卻跟傻了一般,只瞪大了眼睛,大張着嘴巴,冷冷地看着院子裡晃動的黑影,良久才嚥了口口水,滿臉驚恐地看了林晚一眼,又將喉嚨口的恐懼嚥了回去。朱槿原本話就不多,這會兒只用力握着手指,一動不動地站在林晚身邊。
彷彿過了許久一般,葛三娘突然皺起眉喝道:“快堵住口鼻。”
這一聲冷喝瞬間驚醒了一屋子的丫頭,手忙腳亂地找了衣物,將口鼻勉強掩住了。
忙亂間,葛三娘又趕緊從兜裡摸出個極小的瓶子來,伸手遞給了林晚:“是迷香!這個,你聞一聞,可以緩和些。”
林晚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心頭沉了沉,依言將那小瓷瓶接過來嗅了嗅,又遞給了身旁的秋梓,目光卻一直落在葛三娘臉上。
葛三娘見狀嘆了口氣,眉頭也皺了起來,有些無力又煩躁地解釋道:“這東西只能緩和,時間長了也頂不了用。你說得對,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我常年跟毒物打交道,這點迷香還撂不到我,我帶着你先走!”
林晚輕輕吸了口氣,手指握攏成拳,三娘這話再明顯不過,院子裡周明他們顯然是佔了下風。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根本沒料到會有人無聲無息地闖進北榮院,還是這麼多人!
曹嬤嬤聞言忙推了推林晚,滿臉嚴肅而焦急地勸道:“夫人跟三娘先避一避也好。這些人找不到夫人,我們暫時也沒事兒!”
邢嬤嬤緊跟着就打開了朝後院開的窗,擰着眉頭催促道:“快些!三娘照顧好夫人!”
林晚抓着曹嬤嬤的手,手上微微用力,臉上卻仍舊很平靜,只漆黑的眸子裡隱着些擔憂跟煩躁,遲疑了片刻,還未開口,腰上一緊,人已經被葛三娘拉着往窗外掠了出去。
林晚努力壓下胃裡的翻涌,雙手死死地抓着葛三娘。心頭卻有些發酸,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吹得臉上有些疼。她這會兒突然很想見到盧俊昭,那個說會一直護着她的大黑臉——他不在,她心裡一直都在發慌,可她不能慌,不能亂……
一陣疾奔出了後院,葛三娘將林晚放了下來,輕輕拍了拍林晚的肩膀,語氣裡帶了些擔憂問道:“你怎麼樣?”
林晚輕輕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些笑意來,聲音卻有些微弱:“沒事兒,就是犯惡心。”
葛三娘看着林晚的面色,輕輕舒了口氣,這口氣剛舒到半截又猛地吸了回去,面色陡然凌厲了起來,手掌覆在腰間的短劍上,眨眼間就將那短劍抽了出來,劍身在月光下泛着凌凌的寒氣。
不遠處,幾個黑影迅速逼了過來,手中的刀劍上還沾着些血跡,在夜色中顯得尤爲醒目。
林晚撫着胸口乾嘔了兩聲,黑亮的眸子卻緊緊地鎖在四周慢慢聚攏的黑影身上,餘光留意到有些泛紅的天際,心念轉動間,突然一把拽住了一身凌厲煞氣的葛三娘,低聲道:“三娘,咱們得存些力氣,出其不意。這會兒人太多……”
葛三娘眼裡的戾氣滯了滯,有些訝異地看着林晚一眼,隨後沉着臉點了點頭,將一身的煞氣又慢慢收了回去。
那羣黑衣人似乎也愣了愣,但都警惕地靠了上來,其中一人微眯着眼睛看了眼月光下的林晚,又盯着葛三娘看了片刻,隨後突然收了刀,笑着上前朝林晚拱手道:“還請夫人跟在下走一趟。”話雖是對着林晚說的,餘光卻死死地盯着葛三娘。
林晚挑了挑眉,隨後又自嘲地笑了一聲,這些人既然有備而來,不至於連她這個正主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可渭源城裡見過她的人不少,要一個個盤查,太費時間。她現在根本沒這個時間。
“找一輛馬車來。”林晚迎着那一臉溫和的中年男子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臉上神情自若,還帶着些柔和的笑意,手指點了點葛三娘,“這是我身邊的大夫,得跟着我一塊兒。”聲音溫和,語氣卻不容置疑。
那中年男子愣了愣神,顯然沒料到林晚是這般反應,隨後又盯着葛三娘看了一眼,視線落到葛三娘握着的短劍上,微微頓了頓,眼裡的意思卻是極其明白。
葛三娘冷哼了一聲,將那短劍直接扔了過去,連劍套也解了扔到了一邊。
那中年男子這才笑了笑,又朝林晚拱了拱手,語氣裡恭敬地笑道:“馬車已經備好,還請夫人委屈片刻。”說着朝周圍的黑衣人打了個手勢,一羣人飛快地讓開了一條道來。
林晚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兩步,目光輕輕掃視了一圈,視線落到中年人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突然笑着出聲問道:“你們主子呢?”
中年男子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卻並不搭話。
林晚也不惱,只輕輕笑了一聲,擡手望了眼泛紅的天際,輕輕捏着手指,心裡起伏着,隱隱不安。
這些人既然能無聲無息地進來,城門口肯定出了事兒……那火光是軍營的方向,徐錄文在軍營裡,一時半會兒應該沒有大事。
她只盼着這一羣人是北燕來的……既然來偷襲,必定不能先驚動了軍營。那軍營裡的火光極有可能是示警而非真的打起來了。
但問題是,她不知道這羣人究竟是北燕人還是……朝廷的人。她得等!這會兒,得沉得住氣才行。
若真是北燕人……林晚瑩亮的眸子中極快地掠過一道亮光,隨後又暗了下來……這倒是個好機會。
究竟是誰劫持誰,還不一定呢!
想着,林晚輕輕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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