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林晚眼尖瞥見山下有兩個人緩緩而來,朝盧俊昭奇道,“還是兩個男子?兩個男子到寺廟來?”
盧俊昭看着漸漸走近的兩人,目光微凌,隨後攬着林晚柔聲道:“咱們先去找寂悟?”
林晚壓下心裡的疑惑,笑着點了點頭,牽着盧俊昭的手進了慈壽寺,熟門熟路地去了寂悟的禪房。
寂悟穿着半舊的僧服,正站在屋裡慢慢踱着步子,見林晚和盧俊昭來了,也沒打招呼,只是隨意地指了指矮榻,示意兩人先坐。
林晚被寂悟一臉古怪嚴肅的表情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跟盧俊昭對視一眼,滿肚子疑惑地找了個地方坐了。
寂悟的步子很慢,臉上皺紋疊起,此刻的表情也有幾分耐人尋味
。
林晚好奇地盯着寂悟的臉看,寂悟恍若未覺,只慢慢踱着步子,眉頭微微皺起,沉吟着。
寂悟這常年難得一見的嚴肅模樣讓林晚心裡的疑惑更甚,目光死死地盯着寂悟的臉。
“我臉上有什麼?你這般盯着我作甚?”寂悟轉了一圈,眉頭漸漸鬆開,輕輕掃了林晚和盧俊昭一眼,朝林晚笑道。
“大師這副表情如臨大敵,十年難得一見啊!”林晚邊笑邊搖頭感慨,“遇見麻煩事了?”
寂悟笑着在林晚和盧俊昭面前坐了,卻並沒接林晚的話。
“今兒怎麼過來了?”
林晚撇了撇嘴,從盧俊昭手裡拿過一個小紙袋子遞給了寂悟:“今兒我生辰,來上柱香。正巧前兒有新茶上來,這不,就趕着給大師送些來嘗新。”
寂悟眼裡的笑意深了一分。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轉手遞給身後服侍的中年僧人。
“本來還想送喜帖的,不過你是佛門之人,想來也不會要這些,索性我們也不送你了。”林晚笑意盈盈地補充了一句。
寂悟莞爾,搖着頭替林晚和盧俊昭斟了茶。
三人捧着茶說了會兒閒話。因寂悟不大開口,林晚喝完茶便拉着盧俊昭告了辭,兩人一路去正殿給菩薩上了柱香,這才慢慢往門口走。
剛出了殿門,迎面就碰上了之前山下的兩人。
其中一人三十來歲,身量高挑。面容白皙帶着些書卷氣,眉目間卻有着不同於尋常書生的沉靜內斂。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從容大氣。
跟在此人身後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面容俊秀,眉間卻英氣逼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前頭那男子身後。林晚卻覺得這人身上的氣息跟周明他們有些類似,不經意中透着股煞氣。
林晚好奇地打量了那兩人一圈,鼻尖微動。視線觸及兩人腰間的配飾時頓了頓,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往盧俊昭懷裡擠了擠。手握着盧俊昭的手,彷彿嬉戲一般,輕輕重重地划着。
盧俊昭攬着林晚緊了緊,目光瞥過那兩張陌生的面孔,心思微沉。
兩人明顯是頭一次來慈壽寺,了空正笑眯眯地同兩人說着話。
“……兩位施主實在來得不巧,寂悟師父這幾日閉門修佛,不便見外客。還請兩位施主見諒。”
“既如此,那就不叨擾了。還請這位師父轉告大師,在下改日再來。”爲主的男子面容和煦,臉上帶着溫和得體的笑意,連聲音都讓人聽着很舒服。
盧俊昭和林晚同了空點頭示意,笑了笑,林晚對那男子微微屈了屈膝,算是打了招呼。
那男子目光微滯,臉上的笑意卻是半點未變,側身讓過林晚的禮,又朝林晚和盧俊昭拱了拱手。
盧俊昭目光冷然地盯着那男子,客氣地擡了擡手,攬着林晚同那兩人擦身而過。
宗政文淵看着盧俊昭和林晚的背影,彷彿不經意般朝了空問了一句:“這兩位倒真是好風采,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爺和女眷?”
了空卻彷彿沒聽到一般,笑容一如既往地和善
。
寺門外,林晚和盧俊昭上了馬車,趕車的婆子鞭子一甩,馬車咕嚕咕嚕地往山下駛去。
“是北燕人。”林晚微微蹙着眉,語氣帶着十分的肯定,朝盧俊昭解釋道,“他們身上掛的香囊用的是北燕產的布料,香料也不是咱們這邊的。其中有一種叫萬星草的,是北燕士族常用的香料,也只有那邊纔有。我以前聽胡萬達他們說過。那兩人行禮的方式,也有些生疏。不過,看那人的氣度,身份必定不低。難道是北燕使臣中的一人?”
盧俊昭沉吟片刻,聲音冷冽地哼道:“或許是。不過苛察丹可沒說還有這麼個人。”
林晚看着盧俊昭臉上驟然而起的狠厲,心裡微微一動,有些無奈地伸手撫過盧俊昭的眼角,柔聲道:“我不過隨便猜一猜,還做不得準。就是怕北燕的人有什麼……你這些天小心些吧。”
盧俊昭臉色慢慢放柔了些,眼裡的冰寒也收斂了起來,手握住林晚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臉上輕輕蹭着,溫聲安慰着林晚:“沒事,他既然隱瞞了身份,必定也不想鬧開……”
說話間瞥見林晚眼裡的擔憂心疼,盧俊昭心裡一軟,低頭吻着林晚的臉頰,輕聲呢喃道,“你別擔心,我會留心一些。”
“嗯。”林晚倚在盧俊昭懷裡悶悶地應了一聲,閉着眼睛,放空了思緒。
車廂裡一時安靜了起來。盧俊昭愛憐地吻着林晚的額頭,笨拙卻溫柔地替林晚順着頭髮,手指捲起林晚柔滑的青絲轉了一圈,青絲滑落,然後又捲起,又滑落。
盧俊昭正玩得起勁,林晚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翻身坐了起來,看着盧俊昭皺眉道:“我想起一個人來。”
盧俊昭怔了一瞬,疑惑道:“誰?”
“若咱們剛纔碰上的兩人真是北燕人,還跟着北燕使臣一起來的,而且顯然瞞着身份。那此人地位定比苛察丹高。除了朝廷官員就是皇室貴胄子弟。可北燕皇室嗜殺,如今老一輩只有皇帝和樑王,都四五十歲了,兒孫輩似乎都還不到三十。若是其他貴胄子弟,上次有玉河郡主的事擺在那兒,再說本就有心腹大臣苛察丹來了。兩國議和讓個沒有任職的權貴後生跟着?北燕皇帝也不至於給自己找麻煩。所以,此人很可能在朝上有官職,且在皇帝面前說話有分量。”
林晚蹙着眉,遲疑地看了盧俊昭一眼,“官職比苛察丹高,年紀又對得上的。也只有北燕丞相,宗政文淵了。胡萬達他們在北燕做了好些年。對北燕朝廷的各大官員也知道個大概,那個宗政文淵是北燕朝廷的傳奇,民間傳言很多。先前因爲要在北邊做生意,我也仔細看過這些人的履歷。宗政文淵十五歲被選入朝廷,爲官十七年,歷經兩朝。據傳言。此人長相異於大多數北燕人,聽說有些文弱……”
盧俊昭目光一凌,隨即冷笑一聲。“不管是不是,只要他守規矩,咱們也不必過多計較,若是想生事,哼……”
林晚緊皺着眉頭,眼裡漫上一層疑惑。這是京城,大秦領地,那個宗政文淵不至於這麼沒腦子在京城生事兒,而且是在這節骨眼上。可他好好的一個丞相跑到大秦來幹什麼?打探敵情?那也太大材小用了……林晚想得腦子裡一團亂,手指無意識地捏着盧俊昭的手。
盧俊昭見林晚失神,心裡流淌着暖意,疼惜地攬過林晚,手指撫過林晚的眉頭,低聲勸道:“阿晚,你別想那麼多,沒事
。”
將林晚送回崇安侯府,盧俊昭一路回了西寧王府,吩咐周川讓朱二緊盯着慈壽寺的那兩人。
晚間,朱二回來回了話。
盧俊昭凝神聽着,沉思片刻,大步往西寧王的書房而去。
西寧王正饒有興致地在寫着字,見盧俊昭滿身寒氣地闖了進來,手上的動作一頓,一滴墨落在白紙上,慢慢散開,好好的一幅字便毀了。西寧王一肚子怨氣,眉毛豎起,指着盧俊昭罵道:“兔崽子,這是老子的書房,你不曉得讓人通報一聲?”
盧俊昭根本沒理會西寧王的怒氣,眉頭卻皺得死緊,盯着西寧王一字一頓地說道:“北燕使臣中有一人不對。”
“你不就是說那什麼勞什子宰相嗎?”西寧王盯着盧俊昭看了片刻,突然輕描淡寫地哼了一聲。
盧俊昭愣了一瞬,隨即磨着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早知道?沒跟我說?”
“你這不是知道了?”西寧王目光閃爍,語氣卻理直氣壯。“也不是什麼大事,他不生事就行。我早讓人盯着他的。”
盧俊昭臉色發寒地瞪了西寧王一眼,轉身一腳踢開書房的門,直挺挺地走了出去。
西寧王擰着鬍子氣恨地罵了一聲“兔崽子”,罵了兩句,卻捋着鬍子眯起眼睛笑了起來。他老了,盧家和北邊總要交給兒子。
出乎林晚的意料,北燕和大秦的盟書籤訂得異常順利
三月十九,成明帝接見了北燕使臣苛察丹,苛察丹向朝廷遞交了兩國盟書,言明北燕願將尋城獻給大秦,同時每年向成明帝獻上牛羊馬匹若干,美酒若干等等,以表誠意,北燕皇室願同大秦永修盟好。
兩國議和書在去年耶律和出使時也議得差不多了,尋城也順利交接。如今不過是走一個過場,正式簽訂盟書。成明帝晾了北燕使臣幾天,指了吊兒郎當最會玩樂的四皇子帶着苛察丹在京城各處繁華地帶走了一圈。
四皇子接道差事時跟成明帝哭號了好幾回,被成明帝瞪回去了,只得乖乖呆着北燕一行人在京城各處逛了一圈,做足了樣子。
三月底,兩國正式簽訂了盟書。
苛察丹在盟書籤訂的第二天向成明帝請辭,成明帝客氣地虛留一番,然後交代禮部和鴻臚寺準備了宴席,替北燕一行人送行。
四月初一,北燕衆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德勝門,一路往邊關去了。
那個疑似宗政文淵的人也只是後頭去了一趟慈壽寺,然後就沒了後文。林晚滿肚子疑惑,擰着眉頭想了半天,最終無奈地放棄了。北燕朝廷的事,她還真沒那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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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娃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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