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濤濤,星河萬里。
田徑場的赤紅色橡膠跑道上,一個黑色人影飛奔而過,之後便見他速度漸緩,在遠處的另一人身旁停了下來。
“呼,真累啊,腿都在發抖。”
田凌彎下腰揉了揉顫抖的小腿,對着馬日升苦笑着說道。說話間,豆大的汗珠已是佈滿精瘦的臉頰,而後順着額頭不住地往下流。在這悶熱的夏日,確實不太適合做劇烈運動。
“1分52秒!你這小瘦子跑得真夠快啊!不過爲了場運動會半個月減重五斤,一般人可做不來,真真是個狠人。”, 馬日升揚了揚手上的秒錶,打趣着豎起大拇指道。
減肥雖然痛苦,不過都是值得的,田凌心中堅信。畢竟800米只用了1分52秒,看着秒錶上那驕人的成績,本次運動會,穩了!
“還要多謝老鐵大晚上跟過來幫忙計時啊,放棄週末追劇的大好時光,這室友靠譜滴很吶。”
田凌站起身,滿懷感激地說道。
“得了,少說漂亮話,如果真要謝我,就拿個像樣的成績,到時候請咱到飯館甩開膀子好好搓上一頓”
馬日升揮了揮手,表情頗爲傲嬌地說着。
“哈哈,好說好說,那咱實在點,到時給小馬哥加加油水。”
田凌與馬日升兩人是大學室友,相識四年,心思細緻的田凌早已熟絡馬哥的個性——樂於助人而又有些靦腆,有時甚至還有點小傲嬌。他那一米八的塊頭配上稍黑的膚色,一般而言,總會給人留下很硬朗而外向的第一印象,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說實話,這外形和那內向的性格還真是有些不搭。
夜色混雜着操場上昏暗的燈光,附近的光線也並不明亮,在此時,馬日升黝黑的膚色本可以很好的將表情遮掩,但還是被田凌捕捉到他的臉紅,“還是大男孩啊”田凌竊笑着在心中暗道。
操場上不時有着男男女女從兩人身邊跑過,與此同時,便帶起陣陣微風習來,給這悶熱的初夏之夜帶來絲絲清涼,田凌深呼了一口溫熱的空氣,習慣性地向南邊望去,眺望着那片連綿不絕的龐大黑影,那是橫亙中華大地的八百里秦川!
夜幕下,本就光影闌珊的秦嶺更是漆黑一片,只在零零散散的幾處有着淡淡光輝,想來那是秦嶺內深山中的農戶在點着燈亮,之後,將目光向更遠處眺望,在那裡,黑夜與山脈相連,其中偶爾摻雜着點點朦朧的閃爍,便早已分不清是燈光抑或星輝了……
與城市的喧囂和霓虹相比,這裡無疑是靜謐而幽黑的,不同的人喜好的場景也是不一樣,比如田凌,就很喜歡這種環境。在這裡心靈可以格外的純淨、自然、樸素,似是回到了真正的本我之中,無慾無求,而又徜徉於天地之間。恍惚間,田凌處於一種很是玄妙的狀態,心中驀然升起一種奇妙而又難以琢磨的情愫,那是一種對天地萬物的喜愛之情、讚美之情、感激之情,是不摻雜任何念想的、純粹而由衷的可愛。
就在這時,遠及天邊的目光驀然接觸到一縷紫色的幽芒,在黑夜的背景下,紫色本是很難被察覺,但此時在田凌眼中,這幽芒卻十分刺目,本是並不明顯的光輝,卻似乎直接投射到瞳孔中、映射到腦海內,無比真切。只見幽芒由遠及近,閃爍間便由天邊而來,落在不遠處的羣山之中,緊接着,便有震憾的爆炸聲浪鋪天蓋地地從深山中襲捲而來,迅速傳入田凌耳中,而對於這電光石火間所發生的一切,他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只是僵硬地杵在原地,看着這一切在眼前瞬間發生。
“啊,我的天!那是什麼?”幾息之後,從僵硬中驟然回覆,田凌大驚失色,大喊着指向爆炸的方向,臉上佈滿極度的驚恐。他那雙原本因劇烈運動而顫抖的大腿,此時已不再抖動,在人類本能地應激反應之下,整個身體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亢奮狀態,情緒激昂,已然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馬日升顯然被他的反應驚到,便連忙順着田凌所指的方向望去,然而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巍然的山巒,漆黑的夜色,一切平靜依舊,並未發覺任何不妥之處。
“怎麼回事?你小子看了四年還能被秦嶺震撼到?”
發覺操場上週圍同學投來詫異的目光,爲了緩解尷尬,馬日升打趣道。
“當然不是!我說的是那團紫色的光,還有剛剛那巨大的爆炸聲啊,難道是導彈嗎?”
田凌依舊處在驚恐中,此刻內心無比震撼的他,自是沒有發覺周圍同學和馬日升的詫異。
“哈?哪來的什麼爆炸聲?別開玩笑了”
嘴上說着,馬日升還是注意到田凌的緊張神色,那神色不像是在作假,因而又順着剛纔的方向仔細觀察一番,然而目光所及之處,依舊是沒有任何異常。
“沒有爆炸聲?怎麼可能,剛剛那麼大的聲音,你沒聽到?”
在田凌眼中,此刻的秦嶺也如往常一般平靜,紫色幽芒與爆炸聲都已經消失,但是他篤定這些就在剛剛確實存在過,因爲那無比真切的感受,以及身體感官的劇烈反應,絕不是幻聽所能達到的。然而,爲何馬日升沒有反應?
“沒聽到啊,不跟你開玩笑了,剛剛確實什麼都沒發生,在這裡,唯一奇怪的是你突然大叫一聲,還因此嚇到了周圍的同學……”
馬日升沒好氣地抱怨道,他此刻已經確認,即便表現的如此真實,田凌這小子也必然是在捉弄人了。
田凌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紫色幽芒降落的那片山脈,自從爆炸聲傳來之後,再沒有發生任何異樣,那片山脈也已經再次隱藏在黑暗之中,如往常一般平靜。發現事態並未惡化,田凌逐漸平復激盪的心緒,從極度的震撼中緩過神來,此時的他,精瘦的臉頰上依舊掛着汗珠,然而卻絲毫感受不到夏季的悶熱,甚至由內而外升騰起絲絲寒意。
平復下來的田凌,這才察覺到馬日升言語中的不悅,由此,田凌知道小馬哥並未撒謊,他確實是沒有聽到也並未看到!
如此震撼的場景,按理說操場上的衆人本應是沸騰一片,然而周圍幾十號同學卻未曾停下運動的腳步,這說明周圍人也並未感受到方纔所發生的一切!
那麼,就是說,這一切只有自己看到了,或者說只有自己能看到,這……這不科學!
……
當晚,田凌躺在宿舍的牀鋪上,一言不發,雙目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呆滯出神,腦海中一片混沌。此時的他心煩意亂,躺下許久,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那爆炸之後,他留在操場上觀察了很久,山巒依舊平靜,再沒有發生任何異象,甚至山林中的候鳥也不曾飛逃吵鬧,一切都是正常得出奇。回來後,他問了很多人,所有人對此都感到荒謬,確實是沒人感受到!
他通過各種社交軟件,在聯通全球的網絡上進行詢問,探索良久,所受到的卻全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回答,而這,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議。
這件事,只有他感受到了。事到如今,他終於確定了這一點,儘管難以置信。
“這件事真地只有我一個人看到、聽到,什麼鬼?實在匪夷所思!可以肯定,那絕對不可能是幻聽,那場景太過恐怖、太過真實,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自己死定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真地寧願相信是幻聽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卻只有我一個人能發覺,這丫的太扯了。”
田凌反覆思量,反覆琢磨,終究是沒能找到任何頭緒,反而是越陷越深、越捋越亂、越想越怕……
田凌知道,這件事說白了對自己也沒什麼影響,不管那爆炸是真是假,至少自己的生活可以正常地繼續,而現在,要麼自己就花時間好好去弄清楚,要麼就乾脆拋到腦後,一直在牀上瞎琢磨終究不是辦法,尤其是,室友已經因爲田凌翻來覆去的在牀上挪動,導致牀板所發出的嘰呀而感到不悅了。
田凌逐漸放空心緒,停止了翻動的動作,但腦海中的思緒卻並未停止。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過多詢問關於爆炸的事情了,不然真地很可能被大家當作瘋子。
是調查還是忘卻?田凌自問眼前也是有這兩條路可走。十多年來的考學生涯,早已磨練了他分析問題的強大能力,因而很快就理清事情的利害關係。
田凌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他當即決定花三天時間仔細查閱資料,以求弄清楚這荒唐的現象,解決心中的困惑。當然,一切都只能他自己一個人悄悄進行。三天過後,若沒有結果,那就再也不提。
想到這裡,田凌長舒了口氣,有了計劃,彷彿心中的大石也落下一半。終於是伴着黎明前淡淡的白輝,淺淺睡去。
然而,怪事總會一連串地發生,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