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聲霹靂驚醒了睡夢中的帕里斯,暴雨來的毫無預兆,他掀開身上的毛毯,發現自己渾身早已經被冷汗打溼。
醒來之後的他感覺渾身痠痛,監察廳的住所還是無法與豪華的宮殿相比,就連牀都顯的硬了許多。
他披着一件外套,站在窗邊,看着豆大的雨點宣泄而下。
窗外電閃雷鳴,密集的烏雲遮蔽了天空,一如帕里斯如今的心情。
布蘭已經被投入了監獄,而迫於壓力,教廷不得不重新和自己談論條件,有了這個籌碼在手,帕里斯相信自己可以從教廷的手中扣出足夠的好處。
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按照情報部的回報,最多再有兩天,諾林頓公爵就將回到塔林,多虧了這場大雨爲他的返程之路增加了一些難度,同時也爲帕里斯爭取到了難得的談判時間。
想起那名如今留在塔林的神官,帕里斯就感到一陣煩躁。
不能再拖下去了,雙方必須儘快達成共識,否則等諾林頓公爵回到塔林,那麼一切的努力都將成爲泡影。
想到這些,帕里斯穿上制服,輕輕敲響了桌面。
門外傳來了值勤士兵的聲音:“大人,有什麼需要嗎?”
“帶我去客人的房間裡。”帕里斯推開大門,看着門外嚴陣以待的士兵們,感到一陣心安,雖然布蘭已經被擒獲,但他身邊的那名護衛卻不知所蹤,帕里斯很清楚那名護衛的真實身份,爲了防止出現被暗殺的情況,所以他加強了自己住所的防護,即便在監察廳的大本營中,帕里斯依然有些畏懼。
但他並未爲自己的畏懼而感到羞愧。
雨下的越來越大,驚雷與電光不時在窗外轟鳴。
來到神官的房間前,門外站着幾名哨兵,見到帕里斯後立即行禮。
帕里斯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行離開。
寂靜的走廊中,只有帕里斯一人的影子在火光下跳動着。
帕里斯敲響了房間的門。
“請進。”屋內立刻傳來了迴應,看來對方的心情也被焦灼佔據着,在深夜也無法入眠,帕里斯輕笑了一聲,推門而入。
房間內一片昏暗,只有靠着牀頭的一柄燭臺上點着微弱的燈光,帕里斯看到神官瘦弱的身影獨自站在窗邊。
窗子並沒有關上,神官任憑狂風吹肆着,臉上的神色十分沉重。
而那名聖騎士就站在角落裡,身體站的筆直一動也不動,宛若石頭雕刻的塑像。
帕里斯看到他的眼睛在黑夜中散發着幽幽的光芒。
該死的,這傢伙就不用休息嗎?
“神官閣下,爲何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帕里斯明知故問道。
神官從窗口回過身來,滿臉的疲憊,正面看向帕里斯,冷笑道:“我一直在等您,大人。”
看來談判已經開始了,帕里斯想道。
……
雨夜中的塔林城格外寂靜,黑暗籠罩着整座城市,在街道上根本看不見巡邏隊伍的身影,想想也是,誰會在這種鬼天氣出門?
城門守職的士兵昏昏欲睡,就連瞭望塔上也空無一人,在這種天氣下,士兵們皆放鬆了警惕。
在掠過天邊的耀眼電光下,一個黑影閃動着,速度極快的接近着城門。
根本沒有人發現他的蹤影。
“瞭望塔上的火源怎麼沒了?”守衛隊長踢了踢窩在一旁呼呼大睡的下屬,有些不滿地說道:“去看看,是不是被雨水澆滅了。”
被踢醒的士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他打了個哈欠,“大人,這種天氣怎麼去引燃嘛,還沒登上去火種就被打溼了!”
“動動你的腦子!你不會用東西遮住?”隊長惡狠狠地罵道:“快去!把火源點燃,搞的漆黑一片,如果敵人趁這個時候入侵,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士兵還在抱怨着,卻被隊長一腳踢在屁股上,他不滿的嘀咕了兩句便提起角落裡的燭臺燈與助燃的焦油,準備登上瞭望塔。
“動作快點!憲兵們每天都會巡夜,要是被他們看到城門瞭望塔的光源熄滅,肯定會把我們抓回監察廳,”隊長催促道,對於監察廳的強力壓迫,他不敢有僥倖心理:“疏忽失職可是大罪,足夠定絞刑!”
士兵撇了撇嘴,披了一件外套,提着助燃物便打開了房門。
一陣陰冷的寒風吹了進來,隊長被這股冷風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看着士兵呆呆的站在那裡,皺着眉頭罵道:“還不快關上門!”
但士兵們毫無反應。
隊長感到有些不對勁,他悄無聲息地抓起旁邊的武器,慢慢走了上去:“萊納!萊納!回答我!”
但士兵還是一動不動。
隊長咬了咬牙,舉起手中的武器但並未刺下去。
“萊納,你在聽嗎?”
“萊納,快回答我!否則我將進行攻擊!”
“咔嚓!”
窗外的雷鳴聲應時響起,耀眼的電光將房間照的清清楚楚,隊長頓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看到在門口的方向,士兵被電光照射出的影子居然是重合的!
有人躲在那裡!
隊長嘶吼了一聲,直接舉劍刺了過去!
黑暗陡然降臨了。
房間內唯一的光源悄無聲息的熄滅,隊長感覺自己全力的一擊接觸到了肉體,並且刺了進去。
但並沒有慘叫聲響起。
耳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與摩擦聲,像野獸的利爪在拂過牆壁的聲音一般。
“你到底是什麼人?”隊長大吼着,想要使自己鎮靜下來,同時也想讓自己的聲音傳出去,讓其他士兵們聽到異樣,趕來支援。
但在這樣的雨夜中,隊長的聲音並未傳出去多遠,便被急促的雨聲和雷聲所遮掩。
對方在自己身旁遊走着,隊長握緊了劍柄,不敢有絲毫放鬆,他的額頭冒出冷汗,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隊長在心底裡打顫,恐懼的情緒佔據了他的身心。
在漆黑的雨夜中,這種等待與未知纔是最煎熬的。
明明知道敵人就在自己身邊,卻無從找出他的位置,這種等待死亡的感覺幾乎令人發瘋。
但好在很快隊長就從這種痛苦中解脫了出來。
對方突然停了下來。
隊長看到一雙金色的瞳孔正在注視着自己……
……
塔裡城的厚重城門正在被一一點一點的打開,沉重的門軸發出巨大的咯吱咯吱聲。
電光在一次亮起,不知從何處開始,城外聚集起了上百名黑色鎧甲的騎兵,他們與戰馬都裝備着漆黑的重甲,全身只有眼睛和雙手裸露在外。
沉默而死寂。
宛若地獄來的死神。
事實上,對於他們的敵人來講,這支漆黑的騎兵隊,確實如死神一樣可怕。
亞羅擦了擦頭髮上的水珠,看着城門外的那支騎兵,鬆了口氣。
援軍,終於到了。
就讓我們一起,把這該死的塔林城,攪的天翻地覆吧!
在雨幕的掩護下,黑騎的影蹤根本無人發覺,在亞羅的帶領下,騎兵們向着監察廳的方向疾馳而去。
……
“大人,你我都清楚,教廷遲早會掃平大陸,”神官略帶冷笑,看着面前的帕里斯:“但神官們並不擅長統治王國,將來的鐵流統治者,還是要從各大家族的繼承人中選出,而您在這種時候選擇敲詐教廷,似乎不是件聰明的事。”
“敲詐?”帕里斯搖了搖頭:“我並不這麼認爲,如您所言,就算將來教廷會橫掃大陸,但至少也要等到數年甚至數十年之後,在那之前,與卡佩家族作戰的主力依然是我們,雖然您口口聲聲說會給予諾林頓家族支援,但口頭的承諾是不會讓任何人相信的。”
“我需要看得見,能夠短時間內兌現的好處!”
神官深吸了一口氣,看來塔林的監察廳長並非初出茅廬的小子,被隨手畫出的大餅迷惑了心智。
“那麼你想要什麼?”
“銀幣,武器,大量的鎧甲和攻城器械。”帕里斯迴應道,“我知道你們在王都囤積了大量的財富,我需要用這些錢來換取戰爭所需的物資!”
這混蛋,還真是夠貪心的。
神官忍不住在心底裡暗罵道,那些囤積在王都的財富和鋼鐵,原本就是爲了教廷軍隊開入鐵流後,在戰爭中受到損失用作補給,但帕里斯一開口便要將這些銀幣據爲己有,這未免讓神官有些難以接受。
“教廷的軍隊同樣需要補充,等你們真正與卡佩家族開戰後,我們也會參與到戰爭中,那些銀幣會被用作軍資,修繕武器或者工事。”神官解釋道。
“你不肯?”帕里斯問道,“那就沒什麼可談的了。”
“監察廳長大人,請你搞清楚,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殺死布蘭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神官有些煩躁。
“我不想聽這些!”帕里斯冷漠地打斷了神官的話:“放了布蘭,我依然能夠在塔林當我的監察廳長,掌握大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若是諾林頓家族與卡佩家族保持和平,那麼你們教廷就永遠也無法大規模的派遣軍隊進入鐵流,你們統一大陸的計劃可能因此要向後推遲數十年之久,誰的損失更大,還要我提醒嗎?”
“你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神官似乎反應了過來,譏諷道:“挾持布蘭充當籌碼,在這種時刻加價。”
“抱歉,教廷的名聲在鐵流的貴族口中一直不是很好,跟你們合作,我必須多爲自己考慮一些。”帕里斯坦然地笑了笑,“你的回答呢?”
神官陷入了沉思,帕里斯的話戳到了他的軟肋,正如對方所言,如果諾林頓家族和卡佩家族繼續保持和平,那麼教廷的軍隊無法同時擊潰兩個家族的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