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一

Chapter.1(一)

她又來了。

一如過往好幾十個星期六,還是晨曦初露的這個時間;還是清澈小河上的石橋,她笑靨如花的坐在橋尾的小石凳上,一動不動,任由相距幾尺外的畫師專注地爲她素描。

橋的另一頭通往着小鎮的集市,清晨的這個時間來來往往的無一例外都是買菜的婦人與賣菜的小販。一時間,連早秋清新的微風都拂不去這裡喧囂的嘈雜聲。

而她,恍若那橋下碧波盪漾的浮蓮,不隨波逐流,靜謐如初。

橋邊楊柳輕揚,如她及腰的秀髮;白如雲的肌膚,在初陽的光輝中隱隱多了一絲潤色;驚人的是她的眼睛,遠看彷彿兩團火苗,宛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可近看,那是兩汪湖水,看似清澈見底,卻是包含着某種不可名狀的混濁,深沉不見底。

來往的人們大多都熟悉她,雖然她並不住在這附近,但這裡有一所孤兒院,她從小時候起就經常流連於那所孤兒院。

大多數人都是因爲她美麗的外表以及活潑善良的性格記住她的,哦對了——

還有時常與她在一起的那少年。

說到那少年,衆人無不嘖嘖感嘆,只因他擁有一張俊美得有些令人炫目的容顏,也因爲那樣的孩子竟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更因爲不苟言笑的他看向她的眼神是那般的溫柔、深情、純潔。

所有人都記得,那時的他們幾乎總是一塊兒走過這座石橋,她就像一隻快樂得無與倫比的小雀飛奔在他前方,而他總是提着兩人的書包雙眼含笑看着她快樂的背影……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知過了多少年,他們依然形影不離,相好如初。人們以爲他們會一直以這種姿態出現在大家眼裡,直到永遠。

然而,自去年那個深冬過後,再沒有人見過那個美麗的少年了,這座古老的石橋上,也再沒出現他與她相伴走過的畫面。

他消失了。

彷彿過去的幾年他都不曾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莫名其妙。

一開始,人們以爲他們相伴着一起去哪兒旅行了,可幾日過後,她出現了,獨自一人。可,她不再快樂地飛奔在橋上,不再笑如黃鶯;她如火的雙眸彷彿也被雨水熄滅,只剩深不見底的憂傷。

在這一年中,她幾乎每個星期六的早晨都會出現在橋上讓老畫師爲她素描,沒人知道她的這份執着是爲了什麼,或許只是單純迷上了畫筆下的自己,因爲那畫裡只有她一人。

只是。

當有人問起那少年時,她總會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搖搖頭不作答,可眼底那抹莫名的信念就像大山般堅定不移。

微風輕拂,帶來些許的悲涼。

今天,她穿了件淡粉色的連衣裙,純潔的顏色把她的長髮襯得更顯幽藍,也把她的肌膚映襯得更是蒼白透明。

已是秋季的早晨,雖有陽光,卻清清冷冷。

白髮鬚眉的老畫師揮筆如流星,很快的,一幅畫作就此完成。畫裡面,少女坐姿端正,笑容淺淡,大得出奇的眼睛如星般含笑望着前方。

“好了。”徐伯撫了撫自己頷上的白鬍須,看着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了點頭,“丫頭,你過來看看,我就不信這次你還會不滿意。”

聽他這麼說,白凌如被大赦般,連忙從冷硬的石凳上跳起來,一邊也不忘抱怨:“但徐伯啊,你今天可是花了二十分零五秒的時間才畫完,比上次又整整多了三分鐘!”可憐她的屁股都快僵住了。

敢情這丫頭每次安靜的坐着任他畫,其實是爲了方便數時間?徐伯服了她似地點了點她的腦袋,笑道:

“所謂‘遲’有所值,你看看,你徐伯我把你畫得多漂亮!也不枉費那多出的三分鐘來着。”說着,他把畫從畫板上取下來,一臉得意地遞給她。

白凌忙不迭地接過來一看,可看了幾眼後,就開始撇嘴搖頭,那模樣彷彿對這幅畫有多失望似的。

每隨着她的頭搖晃一次,徐伯佈滿深紋的額上就多劃下一條黑線。過往無數個經歷告訴他,這丫頭一旦露出這種表情,就證明她又在畫中挑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