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套問

與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其他事件相比,章叔銘的升遷便顯得微不足道了。九月末,翰林院以章叔銘德才兼備,整理典籍有功之名請求封賞,章衍又暗地上書爲義子保奏,言辭頗爲懇切。皇帝不忍掃了老臣的面子,因此格外施恩,竟是對章叔銘連升兩級,任翰林院侍讀,從五品。章叔銘畢竟也是飽讀經書的學子,謝恩之時和進退之間極爲有序,也讓皇帝暗暗點頭。

章叔銘既已升官,範衡文和李均達便不好在翰林院再呆下去,更何況掌院學士唐曾源一直對兩人冷眼相待。好在有了風無痕的承諾,兩人的心緒纔好了些,否則天天面對着一干勢利小人的同僚,還真是難提起精神來。不過勤郡王府兩人倒不太好意思再去,畢竟如今風頭正緊,爲了自家小事,範李二人還不至於貿然求見。

然而,吏部的文書來得卻相當快,也不知風無痕託了哪位大佬引薦,兩人各得了外放的差事。雖只是兩個中等小縣,但比起在京中苦熬資格,外官的升遷便要容易多了,畢竟吏部尚書蕭雲朝是風無痕的母舅,屆時的考評想必不會故意爲難。得了文書的那一刻,範衡文和李均達不禁相視一笑,神情間暢快不已。

兩人家境都只是小康而已,因此到京城就是爲了科考,之後進入翰林院更是兢兢業業,也從未好好逛過京城。此次一旦得閒,兩人交卸了翰林院的差事,不禁感覺一身的輕鬆,也就相約好好遊玩一番。想起離開時同僚詫異的眼神和豔羨的臉色,範李二人都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十年寒窗苦讀,不就是爲了能出人頭地,那些在編修和修撰位子上輾轉的低品京官怎會不羨慕兩人的外放?

“衡文兄,今次能夠外放,也不知幾時才能回到京城,想起這一年多來的種種,實在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李均達舉起手中酒杯,殷勤地勸道,“不過,幸好你我至交一直未變,否則一人逢此劫難,應對失措之後,前程就真的完了。”

範衡文惘然地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羣,心中卻想起了當日和何叔銘相識的情景,那時兩人是何等投機,言談之間引爲知己,哪會想到如今竟是如同陌路。“世事無常,莫過於此,七殿下說得不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們就權當之前是一場遊戲好了。”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眼中閃過一絲水光,“均達兄,只望你我相交能之始至終。”

李均達臉上不由現出異色,範衡文這話實在是沮喪得很,不過想想他和章叔銘的糾葛,他只能深深嘆了一口氣。上好的酒菜一盤盤地送上來,兩人卻誰都沒有動筷的心情,只是一杯杯地灌着悶酒。兩人今日也是一時起意,逛着逛着就出了城,見着水天閣的牌匾,這才決定填填肚子,想不到最終還是擺脫不了那種惆悵。

水天閣的老闆薛舜僑自兩人踏進門起就暗地留了心,雖然範李兩人官卑職小,但他還是認出了他們。他背後的主子早就注意到了章叔銘的異動,對那個狡猾書生的野心和手段也是讚賞不已,連帶着範衡文和李均達也得到了幾分重視。

“兩位公子,瓊漿雖好,這樣猛灌可是有傷身體,兩位還是淺嘗輒止一番爲好。”薛舜僑笑容可掬地來到範李二人桌前,輕聲勸道。

範衡文不解地擡起頭,見眼前人穿戴打扮俱是與普通掌櫃和夥計不同,不由疑惑地問道:“我等只是借酒消愁而已,多謝這位先生提醒。請問您是?”

“須知舉杯消愁愁更愁,兩位還是不要如此恣意的好,本店佳釀的後勁可是一等一的,到時說不定要在下送你們回府了。”薛舜僑微笑道,“在下姓薛,乃是水天閣的東主,今日偶爾來此地看看,誰想卻遇上了兩位青年才俊。”言罷就是一揖,神色間甚爲禮敬。

範衡文和李均達俱是不善言辭的人,頓時紅了臉。兩人雖是讀書人,禮數卻一向周到,雖知薛舜僑是商人,但聽他言語清雅,倒也沒有輕視之心,雙雙立了起來,拱手還了一禮。李均達率先開口道:“薛老闆實在是客氣了,我等哪當得起才俊二字,不過是駑鈍之才而已,勉強掙了個功名,實在不值一提。倒是薛老闆經營瞭如此一番產業,實在是令人佩服。”

“哦,兩位都是上科的才子?”薛舜僑裝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臉色更爲恭謹,“想不到今日水天閣迎來了兩位貴客,真是蓬蓽生輝。此地的景緻算不上最好,兩位可否移步樓上的包廂?”他見兩人似有爲難的模樣,連忙又應承道,“今日也算有緣,就算在下做東請這一頓,兩位公子務必賞臉。”

範衡文和李均達拗不過薛舜僑的盛情,只得跟在他後面上了三樓。這裡的景象和二樓截然不同,一派富貴華麗的模樣,想來平素也是接待達官顯貴。兩人都只是小小的窮京官,不禁相視苦笑,若是讓他們倆掏腰包,那微薄的俸祿哪經得起這等折騰,今兒個就算是欠這位薛老闆一份大情好了。

甫才坐定,薛舜僑就高聲招呼道:“來人,將最好的酒菜送上來,吩咐廚子好生巴結着,若是兩位客人滿意,回頭我重重有賞!”身邊伺候的夥計哪還有不知機的,一個勁的點頭答應着,連掌櫃也跟了上來,唯恐東主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這次上的就不是起先的普通菜餚了,在薛舜僑的刻意安排下,山珍海味無一不缺,而且更是不惜取出了珍藏已久的茅臺。範李二人只是在當初的瓊林宴上品嚐過這等佳釀,此次再飲卻已時過境遷,不禁感慨不已。酒酣之際,薛舜僑趁勢詢問兩人姓氏來歷,範衡文和李均達不疑有他,一五一十地都吐露了出來。

“原來兩位公子年紀輕輕,竟然都已金榜題名,實在是難得。此次又獲准外放,十年之後,說不定就是封疆大吏,薛某先前實在是孟浪了。”薛舜僑笑吟吟地舉杯道,“今日就借這難得的佳釀,祝兩位仕途如意!”

範衡文和李均達連忙道謝不迭,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兩人哪裡聽過這許多奉承話,心中得意至極,已是帶了幾分飄飄然,幸好他倆都是穩重的人,面上還能維持着幾分淡然的模樣。薛舜僑覷着兩人神色,盡揀好聽的話說,又是不是殷勤地勸酒。範李二人在樓下本就灌了不少,哪經得起這番厲害的瓊漿,不一會兒功夫,醉意上涌,口舌間便有些不自在了。

薛舜僑哪會放過這等大好機會,連忙再次小心翼翼地搭話。剛纔的言語間,他早就得知範衡文比較耿直,因此自然是以他爲突破口,套問起他和章叔銘之間的關係來。範衡文本就是心中憤恨,有人詢問怎會放過,苦水一桶桶地就倒了出來。說到動情處,這個堂堂男兒幾乎掉下淚來。薛舜僑心中暗自不屑,這個年輕人顯然未經歷過官場的詭詐,就算外放,恐怕也未必討得了好去,不過這可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範李二人和章叔銘的交情深淺,薛舜僑便無心再和這兩個書呆子打交道了,隨口吩咐了一旁伺候的掌櫃和夥計幾句,他便匆匆下樓去了。連兩個相交甚好的朋友都能夠爲了前程捨棄,枉論一個女子,章叔銘的野心還真是如同主子所料一般。不過,那位唐學士夫人舉止實在是怪異,難道她和主子是一個想法?薛舜僑連忙搖搖頭,將那些奇怪的想法打發走,自己只是耳目,這等需要思量的事情自有人管,自己只需把事情詳詳細細地報上去就好。

範衡文和李均達迷迷糊糊地醒來時,駭然發覺兩人已是睡在一間裝飾精美的客房中,宿醉後的頭隱隱作痛。好半晌,兩人才省起之前的事情,不禁自嘲酒量不濟。正在左顧右盼的時候,兩個夥計推門進來,手中還捧着熱水毛巾以及茶水之類,一見他倆已醒,臉上便堆起笑來。

“兩位公子,昨兒個薛大老闆見你們醉了,因此特意吩咐騰出一間客房來供您倆歇宿。小的早上來過一回,見公子還未睡醒,便不敢打擾。這裡是剛沏好的濃茶,解宿醉也許有效。”那夥計說着便遞過茶盞來,另一人也忙着擰了熱毛巾。

範衡文和李均達的宅中雖也有小廝使喚,但因是臨時找的,平日不甚會看眼色,伺候人更是毛手毛腳的。今日見兩個夥計如此伶俐,對薛舜僑的觀感便又強了幾分,當下收拾完了,隨手便賞了他們兩個銀角子。兩個夥計平日也見過不少權貴,並不把這點小錢放在眼裡,但老闆的吩咐在先,臉上還是擺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倒也滿足了兩位窮翰林的一點子心思。

範李二人相視一笑,昨日的宿醉雖然丟人,不過也多虧了那些美酒,他們終於擺脫了心結。京城已經沒有幾天好呆了,兩人同時轉過這樣一個念頭,也許此後就得天各一方掙前程了。

第七章 引見第三十五章 歡場第三十九章 拿問第十二章 圓謊第三十章 發作第三十五章 平息第二章 洞房第十一章 做戲第三十二章 心思第十七章 死訊第一章 收成第三十八章 死局第十四章 晉見第二十章 射藝第十九章 老謀第七章 彈劾書評轉載:退一步掌握海闊天空第七章 彈劾第四十二章 先機第三十三章 受驚第十九章 圍獵第十八章 奏對第十二章 賀壽第四十章 交底第四章 籠絡第二十七章 暗打第三十九章 相邀第三十八章 仁德第三十章 變數第八章 密鼓第三十四章 叛離第十七章 說客第十一章 宗學第二十八章 出擊第三十六章 百官第三十九章 殿試第十一章 心跡第四十章 賀壽第二十八章 出擊第十八章 宮變第二十五章 撫慰第二章 探病第二章 探病第十八章 野心第三十八章 外遷第二十四章 設法第四十一章 奉承第四十章 交底第三十七章 溫存第三十九章 拿問第四十章 交底第二十五章 計議第三十九章 試探第二十六章 衝突第九章 贊襄第十一章 坦言第二十六章 出宮第九章 宮闈第三十四章 反常第三十五章 分娩第四章 探視第二十章 制衡新書廣告第二十四章 欲動第八章 辭表第三十九章 拿問第十九章 試探第三十九章 殿試第三十八章 死局第三十六章 虛槍第二十章 異變第二十二章 解恨府天訪談錄第三十三章 算帳第三十七章 血色第八章 試探第七章 拜訪第三十四章 驚喜第三十九章 相邀第十七章 平安第二十六章 明消第三十三章 做戲第十二章 攪和第四十章 交底第十三章 辦案第四章 駭聞第七章 盟友第三十章 仇怨新書廣告第三十五章 名匠新書全新修改版上傳公告第四十二章 交心第五章 慘痛第三十六章 大喜第三十三章 前兆第十三章 辦案第十九章 圍獵第十六章 憂慮第三十四章 立儲第二十一章 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