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宮的佈置和風無痕的風華宮大不相同,爲了襯托主人的高貴身份,所有的裝飾都符合皇家要求,高雅不凡。一桌一椅,一幾一凳,擺設得獨具匠心,室內的爐鼎中燃着極爲名貴的香料,所有的宮女都井井有條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在風無痕經過時屈膝行禮,顯得很是有序。而跟在風無痕身後的人,也只有紅如和綠茵而已,這是柔萍特別吩咐過的,否則以她們倆的身份,還不足以踏進凌波宮的大門。
處在這種環境中,風無痕覺得分外心虛,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冒牌貨,從來沒見過大場面的他,儘管擁有真正七皇子的記憶,但是,一想到要見到的就是平時唱戲纔會接觸到的娘娘,他就感到額上沁出滴滴冷汗。
“娘娘,七殿下來給您請安了。”柔萍隔着珠簾稟報道。
“讓他進來吧。”一個悅耳的聲音從簾後傳來。
跟在柔萍身後走進瑜貴妃寢宮的風無痕,終於看到了這位仰慕已久的女人。只見她背對着衆人,身着華麗的宮裝,漆黑的秀髮上一隻五彩的金鳳正熠熠發光,如同玉藕般的左手倚在桌上,露出一隻做工精巧的金釧。僅僅從背影,就足以令人生出無限遐想。風無痕只看到了這些,在柔萍的引導下,他依足禮節向自己的母親跪倒問安:“兒臣給母妃請安。”
“起來吧,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禮了。”上首的女人淡淡地回答說。
柔萍連忙搬來一個錦凳,起身的風無痕看到了那張令人呼吸摒止的臉,那種令人窒息的美麗,是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的。他不禁愣住了,兩眼呆呆地直視着母親的臉,連身後紅如的拉扯也沒有感覺到。柔萍見這位殿下好像初次見到主子的樣子,不由也覺得奇怪,連着打了好幾個眼色,但風無痕始終沒有反應。雖然是自己的兒子,瑜貴妃卻也感到有幾分惱怒,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風無痕這纔回過神來,尷尬地滿臉通紅,不過他還想解釋點什麼:“兒臣久未見母妃,覺得您最近有些清減,但還是往昔的美麗,因此多看了片刻,還請恕兒臣無禮之罪。”這幾句奉承話雖然是他情急之下想出來的,但女人誰不願意別人稱讚她的美貌,說得瑜貴妃不由露出了笑容,這一笑更是令羣芳失色,還好這次風無痕竭力收攝心神,沒有再鬧出笑話。
瑜貴妃注視着這個兒子,臉上雖笑,心中卻生不出一絲溫情。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兒子,卻被太醫無情地斷定天生秉性柔弱,很難養活,就算勉強成年,也不太可能有後嗣。這句話無疑斷送了她所有的希望,那段痛苦萬分的日子中,儘管皇上沒有責怪她,但嬪妃的冷言冷語,皇后的嘲笑,就連那些卑賤的太監宮女也敢在背後亂嚼舌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那些日子的。一次又一次地延請太醫醫治,卻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絕望,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她怎麼會不明白,如果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兒子,那麼自己年老色衰的那一天,恐怕所有人都會落井下石。終於,上天憐憫了她,賜給了她又一個孩子,這是一個聰明健康的兒子,沒有任何缺陷,就連相士也說孩子的將來貴不可言。既然如此,那個原本就不該降臨人世讓她蒙受侮辱的孩子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而現在她之所以容忍這個兒子活着,就是爲了讓自己和另一個兒子能得到皇上的更多關愛。想到這裡,她的眼中閃現出一絲冰冷的寒光。
“你難得到母妃這裡來,就四處逛逛吧。”瑜貴妃對風無痕露出一絲笑意,“柔萍,你帶七殿下到處逛逛,難得今天他的氣色還不錯。”
雖然風無痕有些不樂意,但他又怎麼敢違抗這個母親的話,乖乖地跟着兩個宮女,朝殿後走去。瑜貴妃這才轉向了跪在跟前的兩個宮女,她知道,她們是這個兒子跟前最得力的人,能幹,乖巧,如果能收服她們,那麼,以後的行事就方便多了,她需要的,是一個木偶兒子,只要可以幫助十一皇子登上那個至高的御座,她會不擇一切手段。
“如果本宮沒有記錯的話,你們倆應該就是紅如和綠茵吧。”瑜貴妃淡淡地說。
“回娘娘的話,奴婢是紅如。”
“回娘娘的話,奴婢是綠茵。”
地上的兩人把頭更伏低了些,她們很清楚,眼前的貴婦只要一個手指,就可以使兩人萬劫不復,就連深恨瑜貴妃的紅如,也不敢做出任何逾矩的行爲。
“你們倆都知道,七皇子一向身子虛弱,爲什麼還以狐媚惑主?”瑜貴妃有意地提高了聲線,“以你們的地位,如何配的上尊貴的皇子,你們可知罪嗎?”
饒是紅如膽子再大,也不由嚇得面無人色,身爲伺候皇子的貼身宮女,最害怕的無疑是一個狐媚惑主的罪名,這足以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連連叩首後,紅如淚流滿面地說:“娘娘明鑑,七殿下平日對奴婢這些下人一向是不假辭色,狐媚惑主這種事絕對沒有。奴婢一直自知身份,絕對不敢逾矩,何況七殿下身份貴重,奴婢只敢用心伺候,絕沒有別的心思。”
綠茵更是被嚇傻了,一個勁地叩頭,她可沒有紅如這麼會說話,只是一個勁地說着:“娘娘饒命!”其他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瑜貴妃對於紅如的機靈很滿意,自己就需要這樣的人才,到時略施小計,絕對可以讓她對自己俯首帖耳。至於那個綠茵,太愚鈍了,一點靈氣都沒有,也只有那個兒子纔會把這種女人放在身邊。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給她們一個下馬威,讓她們知道誰纔是真正的主子。“本宮諒你們也不敢勾引無痕,不過,宮中的流言想必也不是空穴來風,不給你們一些教訓的話,別人還認爲是本宮放縱了兒子身邊的奴婢。”瑜貴妃冷着臉說,“至於無痕,本宮也會好好管教,免得走在宮裡被別人笑話。”
輕輕一揮手,四個板着臉的中年太監連忙走上前來,拖着紅如和綠茵就往偏房裡拉。“每人重責二十,本宮要讓她們知道什麼叫規矩!”
紅如知道今天恐怕是逃不掉這一劫了,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主子留在這個女人身邊,也不能讓主子受到任何責罰。一旁的綠茵雖然連連求饒,但鐵石心腸的瑜貴妃哪理會這麼多,根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紅如咬咬牙,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那兩個太監,撲到瑜貴妃腳下,連連碰頭道:“娘娘,千錯萬錯都是奴婢們的錯,和七殿下無關。奴婢受責不要緊,請娘娘不要責怪七殿下。奴婢們今後一定盡心盡責地照顧殿下,絕不會再有任何差池了!”紅如說完又是幾個響頭,額上滲出了點點鮮血,正在此時,隔壁的房中傳來了沉悶的板子聲和綠茵的慘叫聲。
瑜貴妃詫異地看着眼前這個倔強的女孩,在那一瞬間,她的心幾乎軟了。但是,身爲貴妃的矜持終究佔了上風,沉吟了片刻,她徐徐開口道:“你這個丫頭倒是有些良心,不過,既然你想讓七殿下免受責罰,那麼他那份就要讓你來承受了,你可願意?”
“奴婢甘願領罰,”紅如終於鬆了口氣,“只求娘娘准許奴婢繼續伺候殿下。”
“這個要求本宮答應了。”瑜貴妃不以爲意地點點頭,“把她拉下去,連同皇兒的份,重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