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來,柳逸陽儘量避開有人的地方,不管城鎮還是村莊,越是荒郊野外,就越安心。
昨天晚上,就是田語嫣說的七日之限,柳逸陽連着趕路才趕到了迷失森林,這裡的藥草成片,而且極少有人來。在此住了十年,對於山上的情況,柳逸陽還是熟悉的,在這裡尋找解藥也最合適。
不過昨晚,還沒等他想好要找什麼,毒就發作了,柳逸陽躲到一個山洞裡,蜷縮着身體倒在地上,本想捱過去,可身體脹得好像要爆開。那晚自己刺了自己一劍就昏過去了,原來那迷幻般的感覺過了之後,竟是這樣的折磨,難怪田語嫣說沒有一個人捱得住。
可現在,總不能再給自己一劍吧?那真的會死!
柳逸陽沒有太多考慮的機會,頭腦的清醒在此刻看來不僅微不足道,還很殘忍。於是,他想到一個最直接的辦法,用地上的石塊,卯足勁砸在手臂的傷口上,才癒合好的傷口頓時裂開,血液順着手臂從袖口流出來,原來身體的疼痛真的可以緩解毒性。
這個方法好笨,可至少能讓他捱過今晚,他也必須讓自己捱過去!
清晨時,柳逸陽看着好不容易止了血的傷口,臉上的表情卻很麻木,疼痛雖然可以緩解毒性,可也不能每次都用這招,還有七天,七天內無論如何也要找到辦法!
這已經……是自己,第幾次中毒了啊?
柳逸陽無力的笑着,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這藥物無法解的毒,這是玩笑嗎?每隔七日受一次折磨,恐怕用不了多久,不死也會瘋的。
五個月後。
所謂四聖法陣,終於完成了!
乾元殿外,赫然屹立着四根撐天巨柱,縷縷雲霧環繞着柱子若隱若現,好像到了傳說中的天界,讓這裡平白添了許多莊重嚴謹。
“呂師兄,今日不見你修煉劍法,又去哪了?”
呂維轉過身,原來是師妹玉莫秋,遂將托盤中的瓶瓶罐罐亮給她看,說道:“林姑娘走時交代的,十日後就可以收入櫃中了。”
玉莫秋撇了撇嘴,“這些事不都是李可做的嗎,你最近怎麼總往林姑娘那跑,修煉懈怠,師父是要責罵的。”
“李師弟近來十分用功,我怕妨礙了他。”呂維一笑,說:“我先去把藥罐放好,林姑娘囑咐不能在陽光下久曬。”
“呂師兄……”玉莫秋遲疑了一下,抿了抿嘴脣,“林姑娘,她可是師父的好朋友,是師父的妹妹。”
呂維一怔,木訥的點了下頭,“嗯,這我當然知道。”說完,呂維又猶豫着看了她一眼,才端着托盤進了乾元殿的側迴廊,一路來到藥閣,把瓶瓶罐罐放到櫃子裡,又將門關好。
後殿好安靜,師父也不在,記得吃過早飯,師父說了句什麼有些奇怪之類的話,然後就不知道去哪了,晌午已過,還不見回來。
凌雲山腳下,秋水小鎮。
祁元真揹着手,站在鎮口的牌樓前,昂着頭看了看上面的字‘秋水鎮’!十年前收了呂維後,就沒來過了。這半個多月聽到些鎮上的事情,有個被稱爲在世華佗的人,經常到鎮上來義診,卻不住在鎮子裡,這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雖說他沒造成什麼影響,但祁元真還是決定來查查看。秋水鎮上的百姓不多,不是樵夫就是蠶農,他們祖祖輩輩靠着凌雲山生活,簡單而知足。
走了沒多遠,果真看到一家農院內擠了不少人,那院子本就是個大夫的家,門口還掛着布幌子。祁元真信步走到跟前,矮矮的牆頭無需費力就將裡面看得一清二楚,可這一看,他萬萬沒想到,竟會在這個地方看到那個他惦念了十年的人!
兩個時辰後,來看病的人才終於散了,祁元真站在門口,吸了口氣,“逸陽……”
柳逸陽正收拾着桌上的凌亂,聽到這個聲音後,心跳頓停歇了片刻,慢慢轉過身,有些小小的激動,“祁兄……”
祁元真忍了忍,皺着眉頭走到他跟前,突然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你這個混小子,是欠揍吧!這很遠嗎?很遠嗎!才幾年就把我們忘得一乾二淨了,真是被你傷透心了!”
“祁兄……”柳逸陽眼中晃了晃晶光,有多久沒聽到他這樣大喊大叫的聲音了,真的好熟悉,好懷念。柳逸陽心中五味雜陳,差點要掉下淚來,“我,我是不知該怎麼上去找你們,我怕雲兒她……”
“你還有臉提雲兒!”祁元真氣惱的甩開手,哼了一聲,“當初我好心幫你,雲兒才答應教你醫術,沒想到你過河就拆橋,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是吧?你怎麼做得出來,瀟灑的說走就走,十年杳無音訊!”
柳逸陽垂着頭無言以對,確實過分,自己都覺得過分,越久就越覺得無法來見他。
不過,祁元真發了通火似乎舒服多了,突然呵呵一笑,摟着柳逸陽的肩膀,說道:“走,跟我回凌雲宗,今晚定要與你喝個痛快!”
柳逸陽原想問問林若雲在不在?又覺得這麼上去還沒想好和她說什麼,可祁元真哪管這些,根本不許柳逸陽說句完整的話,連拉帶拽的,硬是給人家‘劫’上了凌雲宗。
祁元真從來沒這麼開心過,弟子們看着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師父出去一趟,帶了個朋友回來,又是酒又是菜的,還讓他們不許打擾。
對於這的情況,柳逸陽上次就聽林若雲說過了,只是對那四根柱子多看了幾眼,又立刻被祁元真拉進了乾元殿。半個時辰後,酒菜已經擺了一案桌,雖然是簡單的幾樣小菜,可還是顯得豐盛了些。
這後殿也不小啊,柳逸陽看了看院子裡的幾棵紫竹,又看了看四周的房間,問道:“雲兒不住這?”
“你怎麼知道?”
“猜的。”
祁元真點了點頭,“她現在不在,前些日子楹萱捎了封信來,說有事找她相商,約她在三巷亭見面,還說什麼女人的事情,男人不要多問。這個女人,擺明了是要我別多事!”
柳逸陽喝了口酒,大笑道:“呵呵呵,連寫信都不忘了你,看來她對祁兄……”
“她只會讓我毛骨悚然!”祁元真急忙打斷他的話,玩笑道:“當初可是你破了人家的玉舞劍法,換我肯定會被她殺了的,這個女人不僅克我,劍法也克我!”
“呵呵呵……”
祁元真倒了兩杯酒,認真的說,“你聽說了沒有,仇清蓮已準備歸隱,不再過問天嵐派的事,接任掌門的是楹萱的師姐周紅。”
“聽說了,我還奇怪,怎麼不是楹萱?”柳逸陽挑了下眉,笑了笑說道:“雖然沒聽過周紅的名號,但仇清蓮肯定是思慮周詳的。”
祁元真也表示贊同,自己和周紅並沒有多深的接觸,但她接任掌門,天嵐派上下都爲之信服,只是現在正道中爲了這第二的位置步步爲營,仇清蓮卻在此時歸隱,這個女人確實很難懂啊。
兩人喝着酒,不時大笑幾聲,直至夜半,祁元真在後殿安排了個房間給柳逸陽,推說自己酒醉,明日醒來再與他細談,還說有一肚子話和要問的事,恐怕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柳逸陽沒有推辭便住下了,卻怎麼也睡不着,來之前在擔心,來了之後又覺得失落。月前決定到秋水鎮行醫時,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被他們遇到吧?可現在心裡卻七上八下的,不管哪種刻意,終究是心不安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