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怪譚之人間鬼味
嘈雜聲不絕於耳,封百歲看看左右,都是揹着書包準備回家的學生,交談、嬉鬧、喊叫...
一切都是那麼普通而又平常。
他正站在一間教室門口,覺得格外熟悉,擡頭一看發現班牌上寫着數字“三”,是祁穆在的班。
怎麼回事?這是學校?
沒等他想明白,就看到祁穆從教室裡走出來,看到他,明顯愣了一下。
然後猶豫地走過來,“方紀說...你找我?”
封百歲撇撇嘴不置可否,因爲他實在不清楚目前的處境,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站在這裡。
祁穆等了一下,又說:“聽他的口氣,我是不是...還不認識你?”
“我是封百歲。”
他說完這句話發現無比熟悉,彷彿以前也這樣說過似的。
祁穆張着嘴,看了他半天,才愣愣地吐出三個字:“我知道...”
兩人一時竟然相對無言。
還是祁穆先開了口:“我們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見面吧?”
封百歲皺起眉,他現在心裡很煩躁,偏偏又搞不清楚這個情形,照這個意思,難道和祁穆在一起那麼久,經歷了那麼多事,都只是一場夢嗎?
其實他們今天才剛剛認識?而且和夢中的場景不約而同?
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好“嗯”了一聲。
祁穆臉上現出古怪的神色,“那我現在...是不是該邀請你,去我家?”
封百歲繼續沉默。
於是祁穆自顧自地轉身往樓下走,封百歲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還是舉步跟上。
就這樣一路無話地走到家門口,祁穆站在門外想了想,伸手去口袋裡一掏,竟然真的摸到了鑰匙。
進了家門以後,祁穆稍微自在了一點,一邊招呼封百歲自己坐,一邊去廚房裡倒水。
封百歲坐在沙發上打量着這個客廳,和自己夢中住了很長時間的那個一模一樣,頓時覺得無比親切,只是這種熟悉感更加重了他的焦躁和不安。
水杯被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祁穆在他旁邊坐下來,問道:“爲什麼來找我?”
封百歲一時語塞,想了一下才回答:“我覺得你很熟悉。”
祁穆愣住,過了半晌說:“我也覺得你很熟悉...”他對面前的“客人”淡淡一笑,輕聲感嘆:“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剛剛看到你,感覺就像還在夢裡一樣。”
聽他這麼說,封百歲蹙起眉頭,淡淡地回道:“真巧,我也做了同樣的夢。”
笑容立刻凝固在祁穆臉上,他連忙放下水杯,急切地問:“你也夢到我了?”
封百歲點頭。
“我們是不是住在一起?你死了,還魂飛魄散過一次?!”
對方又點頭。
“到這裡之前我們在龍湖?我被胡耀輝刺傷了?”他抿了抿嘴脣,“你知不知道胡耀輝?”
“知道。”封百歲展開眉頭,“你那個夢裡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祁穆詫異:“難道我們兩個都做了同樣的夢?”
“不可能。”封百歲肯定地說:“那些都是真的。”
他掃視了一圈這個看起來毫無破綻的屋子,“最大的可能,這裡纔是假的。”
“假的?”祁穆仔細看着屋裡的擺設,這根本就是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家,但是聽封百歲一說,又感覺看哪裡都有一點奇怪。
“難道又是駱琅乾的?”
“不是。”封百歲搖頭,把先前龍湖的景象又在腦中過了一遍,“是那顆珠子,湖裡的龍把它給我的時候說過它的名字,叫...”
想了很久,纔在記憶中搜羅到那個陌生的名字——
“輪迴珠。”
“輪迴珠?”祁穆默唸一遍,“我記得那時候看到白色的光,大概就是它發出的...那顆珠子是你的?”
“不知道。”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即使是假的,也不知道怎麼恢復,難道就這樣重新過一次...”說着說着,他突然停住了話頭,眼睛看着牆上的掛鐘。
“怎麼了?”封百歲問。
“那個鍾,從剛纔開始...就沒有動過。”
封百歲上前一步看了看,“時間是三點二十,現在已經是放學時間,這鐘壞了。”
“等等!”祁穆突然想到什麼,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手錶,又急忙跑進臥室裡,拿起牀頭的鬧鐘,然後走回來,把鬧鐘亮給封百歲看。
簡潔的電子屏幕上,清晰地顯示着一串數字。
封百歲皺眉,“也是三點二十?”
“我的手錶也一樣。”祁穆敲敲錶盤,“我猜...這個時間是不是我們到這裡之前的時間?那天晚上出門的時候,大概是凌晨兩點,白光出現的時間在三點二十也很合理。”
封百歲點頭。
“不過這個發現沒什麼用。”祁穆把手裡的鬧鐘放在桌上,“我們還是要重新過一遍。”他看向封百歲,帶着笑意說:“你現在還沒死,說不定能避開那個花盆呢。”
後者臉上沒什麼表示,卻突然拉起他的手,打開門走出去,“去外面看看。”
祁穆乖乖地跟着。
封百歲很瞭解祁穆的性子,一旦發生什麼事,他會很快冷靜下來把這件事情弄清楚,然後儘量去適應它,很有點隨遇而安的意思。
除了那一次,魂飛魄散的那次,對於封百歲,他從未放棄過...
想到這裡,又把手攥緊了些。
他們路過商店、學校,還有這個城市標誌性的建築——鐘樓,每次下意識地去看那些鐘表盤,無一例外都停在了三點二十的位置。
彷彿這個世界的時間停止了。
“我們自殺吧。”封百歲突然說。
“啊?”祁穆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封百歲道:“這裡是假的,死亡也應該是假的,很可能死了以後反倒能恢復。”
“...你有沒有想過,環境是假的,我們是真的?”
“...如果真的死了怎麼辦?”
“我去試。”封百歲說:“就算重來一遍,我也是要死的。”他說着就放開祁穆的手,轉身向車行道上走去。
“喂...”祁穆追上前幾步,突然看見旁邊駛來一輛紅色的出租車,連忙焦急地大喊:“小心!!!”
封百歲停住,擡眼看向那輛車,沒有躲。車輪疾馳,眼看着就要撞上他了,竟然生生地停下來。
祁穆也顧不着路上車來車往,急急忙忙跑過來,卻也沒有被任何一輛車撞到,彷彿是約好了的,開到他面前時便停下來,等他走過又重新往前開。
趕到封百歲身邊,祁穆還驚魂未定,轉頭從擋風玻璃看進去,那輛停下來的出租車裡面竟然沒有人。
“司機呢?跑了?”
“沒有。”封百歲走到車前,伸手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它開過來的時候就沒有人。”
“無人駕駛?”祁穆繞到另一側,有些懷疑地探身進入副駕駛座檢查,內部和普通的汽車完全一樣,根本沒有什麼高科技的控制儀。
封百歲乾脆坐進來,說了一句:“上車。”然後就轉動鑰匙發動了車子。
祁穆也趕緊坐進去,“你會開?”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熟練地進檔,踩下了油門。
亮着熒光的珠子滑下來,慢吞吞地向前滾動,然後碰到了一雙腳,於是輕巧地停下。
駱琅彎腰撿起那顆白色的珠子,入手便覺得勻稱光滑、溫潤如玉,內部有精純的靈氣在緩緩流動,發出並不均勻的光暈。
“輪迴珠...”他勾脣笑了笑,輕聲嘟噥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誰了。”
“駱先生?”戚卜陽用手捂住祁穆胸口的傷,擡頭看他:“我已經報警了,現在怎麼辦?”
看着傷口處不斷涌出的鮮血,還有手下越來越冰冷的身體,不禁憂心忡忡,“祁穆還能救回來嗎?”
“他們差不多該走了。”
“走?是說陽壽將盡的意思嗎?”
駱琅並不回答,低頭看着手中的珠子,暗中運氣,微弱的紅光一點點冒出來,漸漸包圍了輪迴珠,像是對峙一般持續了好久,紅光越來越盛,終於佔了上風。
紅色的出租車漫無目的地向前開着,看見彎就轉,沒有彎就直走。
祁穆撐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轉頭問駕駛座上的人:“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封百歲面無表情地回答:“找辦法出去。”
“這樣亂開能有什麼辦法...”祁穆輕聲嘀咕,隨意瞄了一眼中間的儀表盤,那裡有一個電子鐘,時間還是頑固地停在3:20。
但是下一秒,他猛地瞪大眼睛。
那串灰黑色毫無新意的數字...竟然動了!最後一個0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跳成了1,跳得那麼自然而且心安理得,就好像它一直在按部就班地工作一樣。
“快看!”
“怎麼?”
“這裡!3:20變成3:21了!”祁穆用手指戳着那個小小的電子鐘,急切地道:“時間開始向前走了!!!”
封百歲一下子沒控制好,在油門上狠狠踩了一腳,車子像瘋了一樣向前衝去。
等他們回過神來,最先聽到的是刺耳的警笛聲,祁穆第一個反應就是封百歲無照飆車被抓了,但是他很快發現沒有汽車、沒有方向盤、沒有安全帶,甚至...天色是黑的。
這裡是龍湖,湖水已經歸於平靜。
但是腳下卻亂成一團,警燈閃動着紅藍的光,還有120的急救車,警察和醫生跑老跑去。
等等...腳下?
他疑惑地眨眨眼睛,一回頭,就看到了封百歲的臉。
“我...死了?”
封百歲點頭,指了指地面。
祁穆看到自己閉着眼躺在擔架上,身上都是血,但是那種肉身和靈魂相互牽扯的感覺已經不見了。
那只是一具屍體,而自己,變成了鬼。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他甚至覺得有點有趣。
目光轉向警察扎堆的地方,中間是被手銬扣住的胡耀輝,在高處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如釋重負。
不論是對他,還是對祁穆。
“你的東西。”
封百歲一看,輪迴珠被扔了過來,他連忙伸手接住,擡眼看見笑眯眯的駱琅。
“別再弄丟了。”
對於這個人裝神弄鬼的話,封百歲一向很嫌棄,於是只撇了撇嘴,沒有和他說話的打算。
“祁穆,你要去投胎嗎?”戚卜陽問。
祁穆愣了愣,輕輕“嗯”了一聲。
戚卜陽抿住嘴脣,表情有些不捨。祁穆是他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雖然還能看得見,但是突然就這樣離世,他還是很難過的。
剛纔還想說不定祁穆會和封百歲一樣留下,但是又想起封百歲是因爲祁穆纔不去投胎的,現在祁穆也死了,也許以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祁穆微笑,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定我投胎以後,還能見到你,到時候就看你能不能把我認出來了。”
戚卜陽認真地點點頭。
“你加油吧,有時間去看看張老頭。”
“我會的。”
“還有...”祁穆看一眼旁邊的駱琅,本想提醒他要小心這個男人,但是又覺得雖然姓駱的看起來就不像什麼好人,卻對戚卜陽有一種奇怪的愛護。
想想還是不要多說,別人的生活就讓別人自己去過。
“還有?”戚卜陽等着他的下文。
祁穆笑笑,“還有,老頭喜歡龍眼罐頭,你去的話就帶一點。”
“好。”
“那...我走了。”
“嗯。再見。”戚卜陽鄭重地說。
眼看着他們離開,戚卜陽小聲嘟噥道:“他們都是好人,應該會投到好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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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駱琅肯定地說。
戚卜陽不解地看向他,眼中的落寞顯而易見。
駱琅勾脣笑起來,輕輕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想不想去看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太忙了,先放上來,有蟲記得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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