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綺冷笑着,手上石刀一揮,輕鬆擋過蘇筱晴的攻擊,迎戰上去。原來剛纔那一聲巨響竟是蘇筱晴掙脫嶽綺的囚禁所發出的聲音,嶽綺見蘇筱晴跑了,這纔來到方府找於同言。正遇見唐昊在套方衛的話,兩人便以爲他們是在合力算計自己,當即也不管時間地點是否合適,動了殺心。
蘇筱晴明顯瘦了許多,臉色也是極差,手上也有清晰可見的瘀腫。嶽綺的妖術修爲都非常精湛,而蘇筱晴僅僅只是絕妖派一個尚未修成的私自離山的小道姑,兩人一比較,高低即現,但蘇筱晴仍舊咬着牙拼命御劍迎戰。
嶽綺的石刀上沾着能麻痹人的粘液,所以蘇筱晴不能直接與她對戰,只是一直遠遠地用法術控制着劍去迎敵。但是明顯落於下風,只有勉強招架的份。
唐昊見到蘇筱晴這般模樣,心裡好不懊惱。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是蘇筱晴拼命來救自己和所有人。可他除了能不受傷,什麼忙都幫不上!現在蘇筱晴負了傷,他雖能想辦法救她出來,但如何對付石妖,卻是有些超出了他的所知範圍。
唐昊想着,努力地站了起來,卻驚訝地發現腿上原本數天未愈的骨傷已經好了,就連剛纔嶽綺摔打自己造成的骨傷也都好了,腿腳伸縮自如,甚至比之前更能感覺到力量。
唐昊大喜,卻見於同言已經舉劍向自己殺了過來。蘇筱晴眼睛也時刻注意着唐昊,儘管知他不會受傷,卻也難免會彼此擔心。可是嶽綺這邊逼得自己根本分不出神來顧及唐昊,見此狀況正心急間,卻見唐昊十分靈活地閃過,已經反手抓着於同言的手腕。
那於同言自恃武功高強,從不將唐昊放在眼裡,根本沒想到唐昊還能站得起來,更沒有想到他力氣之大竟還能跟自己對抗,眼中殺意更重了。
而唐昊心裡的怨恨,憤怒卻在此時瞬間爆發,手上更似是生出無窮之力,只是十來招格擋躲閃之後,唐昊抓住機會,一把將劍反刺向於同言的頸間。只是一瞬,於同言便清晰地感覺到劍鋒劃過脖頸的皮膚,割破了自己的血管和氣管。他的身子漸漸癱軟,不甘心地伸手揪住唐昊的衣襟,隨即便再也沒了氣息。
殺於同言和殺章和時感覺不一樣。殺章和時更多的是因爲瀕死的恐懼催化了唐昊的憤怒,而殺於同言,唐昊卻明顯感覺到了是自己情緒激憤之後,產生了主動要殺他的願望,並且殺得很輕鬆。難道自己身體裡的那個不屬於凡人的一部分終於要徹底覺醒了?
嶽綺看見於同言竟被唐昊殺死,也是驚詫不已,但是這邊蘇筱晴見唐昊得手,倒似得了什麼鼓勵似的,步步緊逼,嶽綺也是一刻不得放鬆。唐昊推開於同言的屍體,舉着他的劍,登時勇氣大增,竟然向嶽綺殺了過來。
嶽綺皺眉,想要像之前一樣擊倒唐昊。衣袖一揮,卻見唐昊竟是紋絲不動,根本沒有受影響,不由得大駭。嶽綺畢竟已是一個上千年的妖,不僅修爲妖術精湛,見識也多,當即意識到了這是怎麼回事:“你竟是遊魂!”
唐昊罵道:“遊魂個屁!老子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呢!有本事衝老子來!老子說過要你不得好死的!”唐昊見她傷不了自己,心中更加得意了。
這嶽綺竟是第一次露出了膽怯的神情,手上攻勢也有些慌了。蘇筱晴白白被囚了幾日,無水無米,還動彈不得,早已積了一肚子的火。見此情形,劍勢愈發狠厲起來。
唐昊這邊雖然武力值跟真正的妖相比算不得不高,只是有着一股蠻力而已,但是嶽綺卻怎麼也傷不了他。就連那噁心的粘液沾在唐昊身上,他也沒有反應,還白捱了唐昊數次拳頭攻擊。唐昊和蘇筱晴兩下夾攻,嶽綺竟步步敗退,越發有些慌了。
嶽綺見狀不對,自知很難打敗唐昊和蘇筱晴二人合擊,轉身施法欲跑,扭頭卻冷不丁見一個貓臉人身的女子站在眼前,竟是玉姬。
於同言和嶽綺一心想先殺爲首的唐昊,只是見玉姬癱軟倒下後便沒再管她,誰知玉姬早已制好了能應對石妖粘液的靈藥,備在身上以防萬一。沒等嶽綺反應過來,玉姬飛快地用她鋒利的爪子狠狠地抓在嶽綺的臉上五官要害之處,瞬間出現了數百道血痕。
原來石妖原本是沒有生命的石頭修煉成精,首先是長出了五官。沒了五官,那石妖也就失去了成妖的先決條件。要想殺石妖,只能快速完全損害它的五官。但是往往對手還沒有靠近石妖,就已經被它強大的妖術給制住了。
可玉姬的出現完全出乎嶽綺的預料,更沒有防備,因此被玉姬趁機得了手。嶽綺捂着臉痛苦地大叫,身子竟漸漸變成了適才的醜八怪的模樣,只是它看不見,又嗅不到,東倒西歪無法站立,竟如一潭爛泥般軟了下去,慢慢消失了聲音。
唐昊原本就憑着一股子氣跟嶽綺戰了許久,早已累得氣喘吁吁,見這石妖終於死了,不由得長舒一口氣。轉頭再見蘇筱晴,她也是拄着自己的劍,滿臉委屈地看着自己。唐昊衝過去一把抱住了她,竟是兩人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玉姬將癱軟的童義弘扶起,給他喂下了一顆藥,童義弘不一會兒便好轉過來。賀月也適時地從外面帶着一幫子兵士趕了過來,見此情形,她忙命手下人收拾殘餘。自己則幫襯着唐昊等人,回到一醉金休息。
從方府回來,已是深夜,看着這院中衆人一片狼藉,這一次,大家都算是拼了自己的小命了。蘇筱晴幾日都不曾好睡,這會兒雖和大家一起坐在院中,卻靠在唐昊的肩上,竟是已經睡熟了。
唐昊看着她疲憊的睡顏,和滿手的傷痕,終於在此刻下定了決心。什麼方衛,什麼爭權奪勢,那些他再也不想去管了,也再也不想蘇筱晴去經歷了。
賀月見唐昊的眼神愈發澄亮堅定,似乎已經明白了:“唐昊,你們還會留在這裡嗎?”
唐昊看了看賀月,又看了看玉姬和童義弘,嘆口氣道:“月兒,咱們現在已成了這般模樣,可方衛卻還是無辜的,他根本不會受到牽連。你覺得我們真的有必要還費心費力地在這兒跟他死磕嗎?”
賀月一陣沉默:“所以……你是鐵了心想走了……”
相互依偎着說着話的童義弘和玉姬聽到唐昊和賀月的對話,也是深以爲然地點點頭。賀月悶悶地道:“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
唐昊怔怔地看着她,溫聲勸慰道:“雖然你是縣主,是皇室,權力紛爭與你看似不可避免。但你也未必不能選擇放棄,只是你的放棄,意味着你要捨棄錦衣玉食,捨棄尊崇地位。該如何抉擇,也是由你自己決定。”
童義弘拍拍他的肩笑道:“我想和玉姬去個別的地方,我們重新開起一醉金,不在這裡和方衛折騰了。到時候你們也來捧捧場。”
“好,我想帶筱晴去到處走走看看,就做個簡單快樂的遊俠就好。”唐昊也笑道。
賀月看着他們,心裡愈發苦了:“如果有一天我後悔了,我來找你們,你們還會如現在這般待我嗎?”賀月沒什麼交心的朋友,失去唐昊他們,和失去縣主的身份地位是一樣痛苦的。
“當然!”唐昊笑道。玉姬和童義弘也是溫聲安慰着她。
半個月後,吳城縣傳說中的那位能破任何疑案難案的小衙役唐昊在破解了謝府失火案和潯河浮屍案後就卸職離開了,連同和他一起的衙役童義弘,蘇筱晴以及一醉金的老闆娘都離開了。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
百姓們唏噓感慨,縣令方衛卻是氣得捶胸頓足。想要收拾的人溜了,找不到了,這讓他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而他最信任的侍從於同言竟然是殺人兇手,方衛不相信,允安縣主賀月卻由不得他不信。
賀月對方衛根本沒有好臉色,唐昊不想跟他死磕,不代表賀月不想跟他死磕。石妖的說法太過怪異離奇,賀月便將罪行全數歸給於同言,順便又捎帶着方衛試圖脅迫蘇筱晴,毒打唐昊和童義弘,逼走了三人的事情。趙王將事件,證據一通整理添油加醋,上交了皇帝林然。
林然原本就想收拾鄭國公一族勢力,藉着這個事件,將鄭國公軟禁在家。衆官吏看出來皇帝的意思,彈劾的奏摺如飛雪般飄進皇帝的大殿,數年間,連通方衛在內的數十個鄭國公的子嗣,流放的流放,砍頭的砍頭。鄭國公一族再也沒了昔日的輝煌。
東陵國地域遼闊,有山有水,秀麗萬千。碧波盪漾的湖水,萬里無雲的晴空映照着翠綠欲滴的草地,四周的氣息清新怡人。唐昊和蘇筱晴愜意地享受着這山水之間的舒適暢快。
蘇筱晴還是那麼兇巴巴的樣子,總是戲弄着唐昊。而唐昊也總是笑嘻嘻地陪着她玩樂,哄着她開心。在這裡,沒有那些破不完的案子,沒有無奈卻又理卻不清的人性,更沒有那些唐昊不擅長,也不想擅長的權利爭鬥。
按嶽綺死前的說法,唐昊目前狀況屬於遊魂一類。蘇筱晴和唐昊曾經討論過多次,或許是因爲當初在南安國時,唐昊本來已經死亡,而衛玲兒用靈藥強行以命抵命,使得唐昊“復活”。
但這種復活,又不似正常的活過來。唐昊的死亡使得他已失去自己原本完整的魂魄,又以一個凡人之軀借了身爲靈狐的衛玲兒的命,造成了他如今這般非人,非妖,亦非鬼的狀態。他有着極強的癒合能力,卻只能在極端外界刺激下才能爆發潛能。
聊到這裡,蘇筱晴忽然惡狠狠地對唐昊道:“若是你永遠不老,可是我老了,死了,你會不會找別的女人?”
“會啊!”唐昊笑嘻嘻地道,“我一定要找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
蘇筱晴看了他半天,忽然陰陰一笑:“行啊,找個溫柔賢惠的女人,然後哪天遇上個厲害的鬼啊怪的,沒人救你,你就死了,然後你就可以來陪我了。”
唐昊一臉錯愕地看着蘇筱晴,自己不過開個玩笑,這個女人的想法怎麼這麼不合羣呢?唐昊笑着拍拍她的腦袋:“就不能想法陽光一點嗎?我又不是神仙,當然會老會死,說不定比你還先死呢!”
蘇筱晴聞言一巴掌拍在唐昊身上:“瞎說什麼呢?你不許比我先死,你死了誰陪我啊?!”
唐昊揉了揉幾乎要被蘇筱晴一巴掌打出內傷的胸口,道:“好了好了,都依你,都依你!咱們還是不要再聊這個話題了。”每次聊到此處,幾乎都是這麼一個結局。
唐昊和蘇筱晴嬉笑打鬧着,遠遠地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聲音輕柔欣喜:“唐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