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縣衙門口,擺攤算卦的曾瞎子,孫意自然認得此人,聽到曾瞎子嘴裡經常念着的這四句吆喝詞,平日裡聽來卻沒什麼特別,可當下不同,西南街巷鬧瘟害封了大半個天門鎮,老井老龍眼裡的老龍玉疑似被盜,破了當地風水龍脈!
這曾瞎子不是真瞎子,姓曾只是在裝瞎子,家裡祖輩乾的也都是相面算卦的手藝,一直都在衙門口對過擺攤,這是因爲,衙門口官司地,惹上官司的打這兒過,求個心寬解平安也還都有人找,算得不對也沒人敢找茬,畢竟是在衙門口,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孫意幾步跨過去,曾瞎子戴着個小黑鏡,但是卻從下面偷瞧看腳,然後不做聲,搖頭晃腦地說,“官家門前是非多,看相測字定因果,出入危安我知道。”
話音一落,孫意冷哼笑道:“那就麻煩先生看看我的危安如何!”說這般,那曾瞎子咯噔一下,皺着眉伸手向下撥了下小黑眼鏡,接着就咧嘴嘴訕訕笑道:“孫頭,您老就別開我玩笑了,您乃是真仙下界,邪魔歪道不浸,封侯拜相的富貴命,哪還有危呢。”
“哼,少給我貧嘴,把你剛纔那四句給我念念。”孫意大大咧咧坐在曾瞎子對面,曾瞎子扯着苦瓜臉賣哭道:“孫頭,您知道我這張賤嘴就是胡說八道的,您老別在意。”
孫意知道曾瞎子說的什麼意思,敲了敲桌面說,“不是剛纔那句,是之前的那四句。”曾瞎子一聽隨即明白,湊到跟前道:“您問的是,龍入九天有三寶?”
“對!就是這四句話!”孫意凝雙眼點頭,曾瞎子微微一愣神,有些納悶的問道:“怪事,這四句是我家傳的買賣訣,我這天天念道沒人管問,這兩天倒是都來了興趣。”
聽此話孫意一把抓住曾瞎子的手說,“你的意思是說,還有人向你打聽了這四句話?”曾瞎子哎喲一聲歪嘴齜牙,孫意瞧了這才鬆手,就聽曾瞎子道。
“前兩天也就這個時候,來了個漢子也問我這四句話出自哪裡,我沒搭茬,這好不容易來了生意就問他是相面還是測字,那漢子既不相面也不測字,拿了五兩銀子要買那四句話的出處,都是買賣人我得了銀子說了出處,乃是我家世代傳誦的買賣經。”
聽此話,孫意陷入沉思,片刻後道:“那你可知道,西南街巷那口老井?”曾瞎子聽這話不由來了精神,眼神中頗爲自豪的說,“怎麼不知道,孫頭你有所不知,天門鎮的龍眼井我家祖上就是那位得道真仙的門童子。”
不知真假如何,孫意站起身來說,“門童子?曾瞎子你倒是個好傳人,賣了祖宗都不知,玉眼龍目我知道,那龍脊化作牛鼻繮如何解?騰雲駕霧四海旗又如何說!”
曾瞎子臉色大變,自己怎麼就賣了祖宗,聽孫意喝聲一問,便連忙道:“據我祖輩口口相傳,說是那位得到的真仙原本是條蛟龍,修成正果的時候就脫去了妖身,龍脊化成一條繩索,四爪化成了四道令旗,那龍眼···”
“那龍眼可是化成了老龍玉!”曾瞎子話沒說完,孫意一拍桌子說道,曾瞎子一個勁兒的點頭說,“孫頭原來也知道啊。”孫意聽此冷哼說,“你個真瞎子可知道,你泄漏你家祖上的寶訣,有人取走了西南巷那口龍眼井中的老龍玉!惹得瘟害遍地害了一二百人的性命!”
“啊!”
曾瞎子咯噔一下臉都鐵青了色,孫意揪住曾瞎子衣領說,“這是有人想仿那真仙蹬天門,快說,龍脊索和飛龍旗你可知道下落!”
“孫頭,這個我可真不知道。”孫意一鬆手,曾瞎子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滿臉的駭人驚怕,接着說,“不過聽聞,東城外三裡地的小溝兒彎隴家村有四面令旗倒是描龍繡雲,也是村裡代代相傳的鎮邪令。”
“哦?在何處!”孫意雙目一鼓,曾瞎子就指着東面說,“那四面令旗就被隴家村的人供奉在村祠堂。”聽這話孫意一把揪住曾瞎子,轉身就直奔了小溝兒彎的隴家村!
有這麼一夥人,專門的走街串巷到處打聽尋覓寶貝,外人稱叫‘憋寶人’,取走天門鎮西南巷的老龍玉就是這麼一位憋寶奇人。
這人一身青衣,虎背熊腰,滿臉的絡腮鬍子,行裡稱叫‘熊頭李’,因面色漆黑,臉環鬚髯,身材魁梧,像是一頭直立的黑熊。
熊頭李穿鄉走鎮,無意到了天門鎮,偶然路過曾瞎子卦攤,聽到曾瞎子家傳四句寶訣,都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當地人聽慣了沒在意,可他這個外人到此一聽就覺得這裡面有戲,走街串巷一打聽,就找到了西南街巷的老井,折身回去買了四句寶訣,回到龍眼老井,瞧井中有門道,是下井容易上井難,正犯愁恰好碰見了吃了閉門羹的丁大腦袋。
別人瞧見丁大腦袋是其貌不揚,身形醜陋,可在熊頭李的眼中那卻是相貌奇清,唯有此人方能在龍眼井取走老龍玉!繼而纔有丁大腦袋頭堵井,熊頭李取走老龍玉!
盜取了老龍玉的熊頭李則是馬不停蹄出走北城門,根據曾瞎子家傳寶訣裡的‘龍脊化作牛鼻繮’倒是有些線索,北城門外四里多有個放牛娃,他家的那根栓牛鼻子的那根繩子可不簡單,九尺九寸長,看着和麻繩沒兩樣,可卻長着線疙瘩,瞧着就像是根整抽出來的脊椎骨!
入手不割肉,牽過九頭牛都不曾斷過,反而是越用越光滑,越用越結實。
熊頭李奔走北城門後在一處山丘找到了那放牛娃,七八歲的樣子,臉色有些泛黑,全身不怎麼幹淨,甩着鼻涕,那鼻涕跟着呼吸是一會兒進一會兒出,邋里邋遢的野小子,姓張名小順,小名牛犢子。
熊頭李瞧見了張小順,沒招呼,有意無意的走到張小順二三丈的位置坐下,自顧自的取出香噴噴的幾塊牛肉和一罈酒,像是個踏青遊玩的樣子。
吃吃喝喝,哼着小曲兒,沒多大功夫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又從手裡拿出個小玩意兒說,“哎!厲害啊。”聲音不小不大,剛剛正好傳到在野草垛子上打盹兒的張小順,這娃娃聽的聲音取下蓋在頭上的斗笠看來。
“咬他!咬他!”
聽的聲音,張小順一臉的好奇,走到近前一瞧,在黑熊李的面前有個大瓦罐,瓦罐里正有一對蟲子在撕咬,不是蛐蛐兒,一條個頭頗大蛤蟆,一個是一條百足毒蟲黑蜈蚣,那黑蜈蚣翻攪撕咬,大蛤蟆蹬腿刨腳熊頭李撩撥的正來勁兒。
“無敵黑將軍,咬它!咬它!”
張小順見仔細,看的也來勁兒,沒多大功夫那隻灰溜溜滿身肉瘤子的大蛤蟆就被那條黑蜈蚣給咬死,熊頭李抹袖卷衣笑着說,“哈哈哈,我的無敵黑將軍當真是厲害!”
“有啥可厲害的嘛。”張小順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就好像剛剛那隻蛤蟆是他自己的一樣。
“你個野娃子懂個屁,大爺我這條無敵黑將軍乃是五毒之首,厲害的緊!滾一邊兒去!”熊頭李罵咧着道,這遊街走巷的憋寶李眼睛賊毒,一眼就瞧出這張小順是屬驢的,牽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越罵他是越來勁。
一聽這話,張小順是掐腰抱手的說,“狗屁,你這條蟲子本來就不行嘛,那大蛤蟆就是個野蛙,是沒碰見過厲害的毒蟲。”
“喲,瞧你能的,說的好像你見到過厲害的一樣。”熊頭李一臉輕蔑的說,張小順一聽道:“你敢不敢明天兒再來,我抓只厲害的毒蟲和你這什麼狗屁黑將軍鬥一鬥。”
“滾蛋!”熊頭李罵咧一聲就準備收拾瓦罐,剛收拾一半道:“你要是見到厲害的就去找來,爺就今天有空,明天還有事兒呢。說空話的話你就是個狗癟子。”
“嗨,你等着,等小爺把牛趕回去,馬上就去找來。”說着轉身就準備跑,熊頭李搖着頭說,“算了,等你把牛帶回去再來天都黑了還比個屁,再者說你這野娃子多半謊話,你這一去不回來不是讓大爺我在這裡白等啊,不幹,不幹,走了走了。”
說聲間,收拾好東西就準備起身,張小順一瞧,連忙道:“好啊,你幫我看着我的牛,我這就去找毒蟲,不耽擱你太久小爺我半個時辰準回來。”
話音落下,丟下牛轉身跑了去找毒蟲,熊頭李見到張小順跑來沒影,奸險一笑對付這種野娃子法子多的是,略施小計就上了當,抓住機會熊頭李走到那水坑旁,瞧着打泥漿的水牛鼻子上那條麻疙繩,牽過牛來解繩,可卻怎麼也解不開,心一橫,這就掏出尖刀子趁着水牛不注意,幾刀捅了牛脖子,沒多大功夫那小水牛躺在血泊裡抽搐不停,熊頭李上前幾步連同龍脊索將牛鼻子割下,轉身沒了蹤影。
張小順還正在半個時辰以內回來,可當他抱着個土瓦罐回來的時候,沒瞧見那青衣漢子只看見倒在血泊裡自家的那頭小水牛,直接哭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