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能恣意去看後宮們的頭上、身上,還是皇上登基以前的事。那時候他才十歲上下,沒人拿他當大人看,更何況是在重華宮裡,後宮們都住在一起呢,各自並沒有單獨的院落去,故此都來給他姐姐請安的時候,他也方便一同拜見。
如此算來都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便更不敢叫準兒了。
他站起身來,“來啊,叫欒大。”
雖然具體想不起來是哪位主位戴過的了,總歸叫欒大去查那去賣貨的人就是。哪個宮裡總歸都是叫太監出宮辦事,那些商家個個都是人精兒,只要見到是太監,縱然是扮裝了的,也一定能從嗓音和身態上認得出來。
那他便遲早能查出來,是哪個宮裡流出來的物件兒。
宮裡的主位若是安安心心在宮裡過日子,年例和日用還是不少的,自己吃穿用度自然足夠。可是既然要流出物件兒去私賣,必定有用銀子的地方兒……內廷主位用銀子,除了送禮之外,怕就是要用在收買人心上去。
他倒好奇,這公司還有誰要收買人心,又是要去辦什麼事。
這樣的雪夜,蘭佩已是忍不住走到院子裡朝書房方向望了好幾回。
十月的雪,縱然也冷,可是落地之後卻不穩當,被人多踩幾回,便都踩成水了。
便如人心,不管曾經有多難以融化,可是隻要恆心一志,即便不是那麼容易便融了,可至少也能如這雪一般,先有那麼一部分變成水了。
蘭佩對九爺的心,也是這樣一般。
這回生下福隆安,九爺又調回京師來,蘭佩本以爲終究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九爺卻又搬回書房去了。
便如同叫她生下了兒子之後,他便心願得償,這便又從她的身邊退回到曾經的原地去了。
那曾經的耳鬢廝磨、執手相望,彷彿都成了一場夢境,如今叫她想來,都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還是自己酒酣耳熱之時,自己憑空想象出來的一段夢境。
有時候她也捫心自問,自己想要的是一個孩子,如今心願得償,是不是便能安心守着孩子一輩子了?可是答案卻還是叫她自己那樣心酸——不夠啊。
九爺與她那些宛如夢境一般的親暱,已經成了她親口服下的毒,叫她早已心癮難拔。
碧海和藍橋都不放心,便也都跟出來勸:“主子進去等吧,不如叫奴才到書房去瞧瞧。若是九爺已經忙完了,奴才便斗膽請九爺回來安歇。”
蘭佩站在雪裡,感受到那漸融的雪已經濡溼了她的鞋底,一腳的溼噠噠,一腳的涼意。
蘭佩努力一笑,輕輕搖頭:“別去,我不想爲難九爺,更不想嘗那強扭的瓜。我希望九爺能自己回來。”
碧海和藍橋都是難過地垂下了頭去:“主子要等多久呢?”
蘭佩輕輕眯起眼啦,伸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
終是季候不到,那雪花落進掌心的一瞬間,比地上的更快便已是化成水了。
想要與這上天的要的是一片雪,可是得到的卻是一滴水。上天也不欺人,降落下的的確是雪啊……卻可能,還是自己造化不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