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傅恆腳步匆匆,也容不得蘭佩仔細將爺們兒的心思給想清楚。她便還是順着自己的猜測道:“……就算不看引春自己,也得看皇后主子。回頭叫外人知道了,伺候皇后主子的頭等女子,回來只伺候咱們家一個家生奴才超拔的側福晉,便怎麼都不好聽。”
傅恆猛然停住,側眸盯住蘭佩。
“怎麼?原來在你心裡,皇后主子也比我還要緊了?將引春指給芸香,是我拿的主意,你便是說我的主意不妥?”
蘭佩驚得仰頭望住傅恆半晌,“九爺怎麼會如此以爲?再說就算我將皇后主子更看重些,又並沒有錯。皇后主子是君,九爺是臣,便是本生姐弟,又怎麼壞了君臣之禮去?我這也是爲九爺着想!”
蘭佩深吸一口氣,“沒的叫外頭人以爲,九爺心裡是對皇后主子存了什麼氣,這纔有意磋磨皇后主子從前的人去!”
蘭佩自己說完,也趕緊施禮:“妾身着實心急,這才說話不顧了什麼去。九爺勿怪。九爺是皇后主子所教導成就,如何會心下對皇后主子心存了什麼去……就算是存,也只能是存着感念和手足之情。”
蘭佩盡力將話往回拉,傅恆面上卻反倒更加不耐。
他跨前一步直接出了垂花門。蘭佩是女眷,只能留在垂花門內,垂花門那道門檻便是她在府中絕跨不出的門禁。
蘭佩只能在門檻內哀哀望住傅恆的背影:“九爺……妾身可說錯了什麼話,惹得九爺不快了?九爺,請容妾身說句心裡的話:妾身這回隔了十八天才見着九爺回來一趟,妾身心下想念九爺,便凡事都想叫九爺高興。”
“方纔的話也是迎着九爺說的,妾身當真不知道哪兒說錯了……若妾身果然是說了糊塗話,也請九爺多多擔待。請九爺萬萬明白,妾身絕不想叫九爺不快了去,妾身……實實是捨不得九爺……”
傅恆立在階上,輕輕閉上了眼。
蘭佩出身世家,雖然嫁進來的賀壽才十三歲,如今也不過十五歲,可是做事一向端莊自持。她今兒能說出這樣一番真情流露的話來,已是着實難爲了她去。
傅恆自也明白,她並不是故意想要惹他不快。
她只是不明白,他這次是鐵了心要整治引春去的。
他點了點頭便快步下階:“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引春之事,待我下次回來再議。”
走出大門,他回頭望那“敕造承恩公府”的大匾,他微微眯了眯眼。
他是傅家的孩子,他便註定要夾在“姐姐的弟弟”和“皇上的臣子”兩個身份中間兒。故此從前長春宮裡有些事,他不是全看不明白,可是他一來不願相信,二來不忍旨意自己的姐姐。可是經過上回那次事之後,親眼見了皇上那般撒了邪火去,他便倏然明白過來。
便是姐姐,卻也不可從此一味偏信了。
如今他已二十二歲,再不是從前那個要依靠姐姐才能長大的少年。從此他將是大清臣子傅恆,而不僅僅是姐姐的幼弟。
三月春來時,宮中終於傳出喜訊,純妃遇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