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禮當日,皇后這宮裡真是熱鬧,一隊一隊的人來,又一隊一隊的人去。來的無論是晉位爲什麼,在她正宮皇后面前都得行足了六肅三跪的大禮去。誰尊貴,也比不得她尊貴。
按說在這冊封禮當日,後宮無論誰人黯然神傷了去,也不該是她。
更何況,她宮裡也有旁人同在這一日進封呢。
一隊人剛走的間歇,皇后緩了口氣,忍不住苦笑道:“素春啊,咱們也該高興是不是?這冊封禮的當日,雖說本宮已封無可封,可是咱們宮裡不是還進封了個頭等女子嘛!”
“進封女子自然比不得主位們的冊封禮,不過想來女子偏偏趕在冊封禮當日晉升,這前朝數代也都沒有過吧?我好歹是這個宮的主子,我也應該跟着一起高興,是吧?”
就在冊封禮當日,皇上親命進封了婉兮爲頭等女子。
跟內廷主位們的冊封禮,是同一天啊!
皇后話音落下半晌,卻沒聽見素春的動靜。皇后這才心下猛然一個翻涌,朝門口望出去——
卻是挽春走進來。
挽春跪倒在地,眼中便也是滾下淚來。
皇后怔怔望住挽春良久,方纔猛然轉過頭去,狠狠閉住了眼。
“是啊,本宮怎麼忘了,素春已然出宮去了?也好,也好,她如今已經不再只是本宮的奴才,她已是我兄長的側福晉。那般是承恩侯的側福晉,是來日一等承恩公的側福晉!她的福氣,本該如此!”
婉兮也沒想到,四爺竟然在內廷主位冊封禮這天,也將她晉爲一等女子了。
既然是賜封便得謝恩。人家內廷主位們去向皇太后行禮,再向皇后行禮,而她再猶豫,也得去向皇上行個禮。
不用她自己向皇后請示下,如今宮裡主事的挽春早早就知會了她,告訴她說長春宮裡的禮數永遠不能缺。便是忍着傷,也好歹扶着牆走過去吧。
既然也是晉爲頭等女子了,再加上素春那麼檔子事兒,故此雖然此時是由挽春主事了,可是挽春對婉兮也是客氣到了極點,完全不像從前素春那副嘴臉了。
婉兮倒有些不適應,對挽春不免費反倒更加尊敬些。
這些面上的人情世故倒還罷了,真正叫她心裡又氣又笑的自然是皇上。
他這是非要叫她“忍着傷痛”,主動到他面前去哈?
挽春還客氣,說要派個宮裡的小女孩兒扶着婉兮去。婉兮可不敢,極力給推辭了,這才邁着小碎步,一步一挪地出了長春宮去。
從長春宮到養心殿,原本不遠。婉兮卻走出了蝸牛的腳步來。
幸好小時候在家淘氣,趁着雨後抓過不少蝸牛,擺成一排叫它們賽跑,故此特別熟悉蝸牛的步態。她便那麼一路“故涌”到了螽斯門。
一拐彎兒就先瞧見永壽宮了。
她立在永壽門前,不由得幽幽嘆一口氣。
四爺偏趕在這個日子進了她爲頭等女子,這份心意,她如何不懂?
若她肯微微鬆一鬆口,她便能直接進封爲主位,住進這永壽宮來了。
可今日,聽那些宮牆裡飛出的喜慶大樂來,可是這永壽宮卻還宮門緊閉,靜靜執望。
她愧對四爺,也愧對這永壽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