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88(畢)

舟行南下,速度比陸地車馬又快出了許多。自二月十五日前後抵達江蘇地界兒,原本已是抵達了忻嬪的“夢想之地”,可是她卻怎麼都沒想到,她的糟心事兒竟然一樁接上一樁,便沒個完了。

除了她在隨駕途中直接便能知道的,其後幾天又陸續輾轉收到另外的一些消息:

二月初三日,皇帝下旨:“上年曾降旨於兩淮運庫內,撥銀三十萬兩,交與總督尹繼善辦理差務。但恐尚有不敷。著高恆於運庫內,酌量再撥銀二十萬兩,以爲添補辦差之用。

這便是裡外裡五十萬兩的銀子,總叫忻嬪心下甚爲不易釋懷。

試想去年也正是八阿哥永璇的大婚之日,尹繼善從去年三月就已經撂下了兩江總督的差事,回京專心辦理婚禮之事了。那皇上那三十萬兩的銀子給的,究竟是叫尹繼善辦公事,還是辦這私事去了?

況且去年給了三十萬兩還不夠,今年又給了二十萬兩?每一筆都已然不是小數目,更何況這是兩筆加在一處去!

皇上一邊兒爲了吉慶那八千九百兩便大動干戈,將吉慶判了斬監侯、秋後問斬,而對這吉慶則動輒就是數十萬兩銀子!

——皇上對這尹繼善當真是信任得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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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皇帝對江南官員借接駕一事,大事鋪張,下旨嚴厲申飭。

先是“巡漕給事中”,名叫汪洋的上奏疏奏請待得皇太后御駕回京之時,由通州南下的船隻,一律迴避。

皇帝下旨申飭曰:“運河爲南北通津,舟楫往來相望。即屆聖母御舟經過時,旁有支河汊港,自可暫行引避。”

“設其地別無可避,亦第附泊傍岸,不致妨礙纖道足矣。若豫事盡行飭禁,則自春涉夏,爲日頗長。以千里長河。使行者久羈道路,於事理全未通曉。已傳旨申飭。並傳諭經行各處。一切如常放行。”

後是閩浙總督楊廷璋請豫備食物果品一摺。

皇帝亦道:“此等原爲賞賜筵宴充用,預備亦無不可。但次數不必如此之多,應較上次酌量減省。大約於石門、及西湖行宮,每處各備一次足矣。至進膳一節,朕從前皆不準行,該督撫等更無庸計及。”

以上此二事,自都是皇帝警告江南官員,不準接接駕之機,行阿諛邀寵之事。

可是若連預備食物和果品都不可,進膳更不可,那她姐夫安寧又當如何來討皇上的歡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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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日,皇帝奉皇太后渡江。

以渡江之盛,皇帝、皇太后、嬪妃們所乘的御舟,終於齊集在了一處。幾艘御舟首尾相連,立在船樓之上,彼此可見。

皇后那拉氏雖爲中宮,可因爲出巡之時,皇后都要親自伺候在皇太后身邊兒,故此那拉氏又是與皇太后同乘一艘船。這便叫內廷主位們的船隻裡,反倒是以婉兮所乘的“朱鳥舫”爲真正的後宮之首了。

婉兮的“朱鳥舫”緊跟在皇帝的“安福艫”之後,之後纔是妃位、嬪位所乘的“行春舫”。

婉兮立在二層樓船的甲板上,含笑望向前面皇帝英姿勃發,回眸向跟在左右兩側後翼的舒妃、語琴,以及豫嬪分別含笑頷首。

幾人也都是同樣含笑點頭致意,唯有忻嬪一個不大樂呵。

玉蟬便忍不住冷笑一聲兒,在婉兮耳邊低聲道,“倒不知怎麼了,就像主子踩了她尾巴尖兒了似的!”

婉兮含笑垂眸,“總歸不至於是我方纔唯有沒對她致意,她便生我的氣了。”

玉蟬也“呵”的一聲兒笑出來,“虧主子還這麼想她~~她若如此天真單純,那便不是忻嬪,反倒對不起皇上給她那個‘斤斤計較的心’來當封號了。”

御舟輕嫋,只是終究是舟行水上,船身雖然已經足夠穩當,可也終是還能體會到那水波的起伏。

婉兮的眼波便也同這江上煙波,一同浩渺起來。

“這一路走來,自是她的尋夢之旅,動身時她才那麼志得意滿。”

婉兮緩緩擡眸,回頭淡淡瞟了忻嬪一眼。

“可看她的神情,彷彿從前的滿懷希望,這會子怕是都已經化爲泡影了。本以爲這是一路尋夢圓夢,卻哪裡成想,啓程之時,便是一步步走向失望之際。”

玉蟬便也笑了,“奴才猜,這便與這幾日來皇上接連賜尹繼善、阿里袞、高恆、圖爾都等幾位內廷主位的族人爲職銜之事有關。”

婉兮凝眸望住皇帝的背影,緩緩勾起脣角,“皇上淘氣,既然已經連續賜封了好幾位內廷主位的族人去,又何必非要將安寧給落下了去呢?”

玉螢也是忍着笑,輕聲道,“回主子,豫嬪主子位下的圖婭已是悄悄兒知會過奴才了,叫奴才將豫嬪主子的心意轉呈給主子……”

婉兮含笑點頭,“豫嬪一向是不善言辭之人,可是她心下卻總是最明白不過的人。她自己做這事兒,卻必定不必非要我知道的,這才叫我都一直被蒙在了鼓裡。”

玉蟬也是笑着道,“奴才也覺着,豫嬪主子從前便是在主子跟前兒與一班主子歡聚着,也一向都是聽得多,說的少,倒有些悶了。可是豫嬪主子一旦做起事兒了,卻反倒是最奏效的!瞧這把忻嬪給氣的,真叫奴才歡喜!”

玉螢道,“眼見着這都渡江了,奴才瞧着這路線已是更朝着浙江去了。那皇上豈非是要越過蘇州織造府去了不成?也難怪叫忻嬪心下不穩妥了。”

婉兮緩緩收起笑容。

“……皇上南巡,除巡視河工之外,必定還要奉皇太后聖駕,赴織造看機工。這般說來,蘇州織造府自是越不過去的,皇上該見安寧還是得見。”

婉兮如此冷靜,倒叫玉蟬和玉螢有些笑不出來了。

那忻嬪復寵之事,豈不是依舊還存着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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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八日,皇帝再度因爲江南官員以接駕之名,行鋪張之舉而叱責揚州官員。

因揚州官員沿途預備了燈船焰火,皇帝因隨行隊伍之中還有哈薩克的入覲使臣,爲使哈薩克使臣感受內地民情和樂,皇帝才未行嚴厲叱責。

待得事後皇帝這才警告當地官員,“江山勝攬,豈不足供吟眺?何用多此煩費爲耶?!倘浙省不知,亦仿照豫備,更屬不必。現已降旨停止。”

到此,忻嬪的心已是全數都亂了。

地方官員接駕,不能進膳、不準預備果品食物,不準小心逢迎,甚至連放個焰火都不準……那她當真相想象不出來,她姐夫安寧還能做什麼來討皇上的歡心了。

難不成也要叫她姐夫也學那尹繼善上一次南巡的樣兒,也給挖出兩個湖來?

可是就算現在挖,也已經來不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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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一日,皇帝鑾駕終於到達了蘇州。

終於到達了夢想之地,忻嬪既興奮又緊張,一顆心已是揪得登緊。

一路坐轎進了蘇州織造府行宮,忻嬪小心地挑開轎簾看向外頭。只見整個蘇州織造府行宮已經修葺一新,雕樑畫棟、草木欣欣,既煥然一新,又並未見過度鋪張,終於叫忻嬪悄然鬆下一口氣來。

看樣子姐夫終是數十年在官場之上起伏,這便早已經得了信兒,或者是更早就猜中了皇上的心,故此這一番呈現在眼前的預備,纔是一派不過不失的情狀來。

薑還是老的辣,憑姐夫的年歲和這幾十年江南爲官的資歷,她自然該放心姐夫的;是她這一路來太過緊張,太過在意,才反倒連對姐夫的信心都減弱了。

忻嬪放下轎簾,便忍不住垂首釋然而笑。

姐夫雖然是姐夫,卻年長她幾十歲。在阿瑪溘逝之後,她從心理上更將姐夫當成了阿瑪的替身一般,凡事都習慣地依賴姐夫。

這回已經來了蘇州,已經與姐夫近在身邊兒,她該放下心來,該相信姐夫必定有本事幫她實現心願去。

好了好了,從正月十二啓程,至今日二月二十一,正好兒是整整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莫名其妙惴惴的心,這會子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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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到達蘇州行宮之後,連下恩旨。

一是恩准扈從南巡之漢大臣,籍隸江浙二省者,均可在迴鑾之時,酌量道途所便,請假歸省——也就是所有隨皇帝南下而來的漢大臣,都可以請個假回家看看了!

第二道恩旨是賞給所有跟隨大臣銀兩:莊親王,著賞銀五百兩;簡親王、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傅恆,著各賞銀四百兩。

扎拉豐阿、兆惠、阿里袞、富德,著各賞銀三百兩。

劉統勳、旺扎勒、努三、福隆安、劉綸、于敏中,著賞給一年正俸。

這兩道恩旨一下,又叫忻嬪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兒。

雖說皇上這兩道恩旨是針對隨駕大臣的,她姐夫安寧自不在隨駕之列。可是皇上這會子就在蘇州呢,就在蘇州織造府行宮呢,既然恩賞了隨駕大臣,何至於就不能施恩給身爲蘇州織造的她姐夫去?

忻嬪今兒剛好容易雨過天晴的心情,這會子便又都亂了。

她知道她這也是多心了,簡直是胡思亂想,但凡皇上恩賞大臣的事兒,她總要往姐夫身上去聯繫——終究,她是太着急叫皇上意識到她姐夫的重要,然後她好趁勢藉此而復寵啊~

她已經身在蘇州,已經住在蘇州織造府行宮裡了。她要是還不能在此地復寵,那她究竟還要指望哪兒去?

她姐夫究竟想沒想到什麼好法子能邀得皇上歡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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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

皇帝已經走了一個月,愉妃有些寂寥地坐在宮裡,翻看內務府進呈的奏報。

旁的事兒自有內務府大臣,以及皇帝下旨留在京中總理事務的王大臣們和議,能交到愉妃手裡來的,也唯有是直接關係到內廷主位,非內廷主位親自過目不可的事兒。

譬如爲新晉位的慎嬪、容嬪預備朝服朝冠之事。

這朝服朝冠是爲兩位新嬪冊封禮之用,估計皇帝南巡迴鑾之後就要行禮,那這幾個月之間便得將朝冠朝服都趕製出來才行。

總歸沒有叫內廷主位穿旁人穿過的舊衣的道理。

愉妃簡單瞟了一眼,還沒等留意朝冠朝服預備的情況,卻是先將眼珠兒轉回來,盯在了兩人的封號上。

這也還是愉妃第一回知道兩位新嬪的封號。

因二人是除夕那天才忽然賜封的,皇帝正月又走得急,這些事兒愉妃都以爲皇上來不及定。

愉妃以爲自己看錯了,便揉了揉眼。

終究也都是快五十的人了,眼睛已是有些花了。

她揉過了眼去看,這才確定沒錯兒。

“什麼?慎嬪?怎麼會是慎嬪?”

愉妃再仔細看下去,見那行文裡頭有明白的話兒:“現今慎嬪有厄魯特朝衣冠穿戴,容嬪現有回部朝衣冠穿戴”,那便確定慎嬪便是從前的伊貴人,而容嬪則爲和貴人了。

愉妃忍不住笑起來,“慎嬪?哎喲喲,皇上怎麼給了伊貴人這個封號去?我冷不丁一看,還以爲是慎貴人竟不知什麼時候兒晉位爲嬪了呢!”

內廷主位的封號,不可重複,故此宮中已然已經有了慎貴人,那“慎”字便該爲慎貴人一人所用。如慎貴人來日也有封嬪的機會,她才應該是順理成章的慎嬪。

而原本的伊貴人,從前“伊”便不是封號,是名號;故此封嬪得給選個正經的封號了,那也用什麼都好,怎麼都不該用這個“慎”字去。

三丹聽了,也頗有些不敢置信,“奴才也給嚇了一跳去。況且貴人位分與嬪位只差一步,皇上這會子將伊貴人封爲慎嬪,難不成是說慎貴人將永遠沒機會晉位了不成?”

愉妃眸光在那奏報之上,於兩人封號之上緩緩滑過。

“容嬪,皇上可是說那和卓氏容顏之美,可爲著稱,故此纔將‘容’字給了和卓氏爲封號吧?——這倒也說得過去,沒什麼可挑的。可是這慎嬪,卻有些怎麼都說不過去了。”

三丹想了想,“可是皇上壓根兒忘了宮裡還有一個慎貴人?終究那慎貴人早已默默無聞多年,皇上給忘了,倒也不奇怪。”

愉妃淺淺而笑,“可是那慎貴人,當年也不是安穩之人。她啊,可是小那拉氏呢。”

後宮裡一共有三位那拉氏:皇后、舒妃,還有一個便是這位慎貴人。

愉妃眸光有些乾澀,緩緩轉動起來,“乾隆十三年,孝賢皇后莫名其妙在泰山得了病,旋即神秘崩逝之時,這個慎貴人便是除了皇上、孝賢皇后、令貴妃之外,唯一跟上泰山,唯一的旁觀之人。”

三丹便也訝然點頭,“可不是嘛~~日子真快,到如今都十四年了。又值皇上出巡之年,也不知道慎貴人會不會在今年又回想起當年之事來?”

愉妃淡淡挑了挑眉,“說起來啊,她當年跟林貴人倒是狠鬥過一氣。只是如今,她們兩個倒是都困在貴人的位分上,一個在皇后宮裡寂寞難言,一個在舒妃宮裡再無出頭之日了。”

三丹便眼睛一亮,“奴才便忍不住好奇,若是慎貴人得知皇上已經另封旁人爲慎嬪,那她……心下又該作何感想?”

愉妃脣角便緩緩一勾,“總歸咱們只是坐着猜,是猜不出來的。唯有當真叫她知道了,咱們才能穩當當的看見她最真實的反應。”

愉妃說着,眼角都興奮地揚起,“更有趣兒的是,從前與慎貴人鬥得狠的林貴人是皇后宮裡人;這回的慎嬪,同樣也是皇后宮裡的人啊。”

“你說怎麼會這麼巧呢?若你是慎貴人,你會不會懷疑這纔不是巧合,後頭實則是有人故意的安排呢?

三丹含笑半蹲,“……奴才明白該怎麼做了。”

愉妃望着三丹的背影,笑意輕輕浮動。

“主子娘娘,你給我永琪的那筆賬,咱們也該算算了。祝你在江南一切順心如意,而等你隨駕南巡歸來,那等着你的,便再沒那麼多舒坦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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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蘇州停留六日,卻未曾都在蘇州織造府行宮駐蹕。其後幾日都在木瀆的靈巖山行宮等處。

忻嬪的一腔心願,便也隨之暫告落空。

六日後御舟再發,忻嬪死死忍住回頭的留戀,緊緊攥緊袖口,逼着自己不能只能邁開步子朝前走。

儘管就這麼離開蘇州了,儘管……她的心願沒能實現。可是她還有明天、後天,還有前路!

皇上便是起鑾了,可是待得從杭州迴鑾,不是還得二度來到蘇州不是?

那她就還有希望,就還有預備的工夫。

只要她還有這一口氣在,便是就算姐夫沒能幫襯上,她也絕不就此放棄。

終於船開,她這才猛地回過頭來,回望那已經漸漸離遠的蘇州水岸。

“……只要我不死,我自必定復寵。誰都攔不住我,我絕不會以失寵之身在後宮這麼過一輩子去!”她心下狠狠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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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鑾駕抵達杭州。

三月初二日,皇帝便赴海寧,親自視察海塘堤防。

皇帝到海寧時,所駐蹕的海寧縣行宮,便爲海寧陳氏的私園——隅園。

海寧陳氏出過康熙朝時的翰林院掌院學士、雍正朝官至大學士的陳元龍;以及本朝官至大學士的陳世倌。

陳元龍爲陳世倌堂叔,海寧陳氏不必向遠追溯,便是最近的這一門兩學士,已是足夠家門煊赫。而海寧的這座隅園,更是因爲多次接駕,一時在江南私園中風頭無兩。

若此,便是婉嬪沒能隨駕南來,可是皇上卻能如此施恩陳家,婉兮心下也爲婉嬪欣慰。

皇帝來到海寧,尚無心情遊覽園林,便親赴海塘視察堤防。這事兒婉兮幫不上忙,只能留在隅園之中。

雖說園林中精緻幽美,可是婉兮在如畫風景裡,卻反倒更懸心那海塘的驚濤拍岸來。

海寧的海塘堤防,干係的不是海寧一地,一旦此處堤壩決潰,那麼江浙富庶之地將盡被水湮沒。江浙歷來是朝廷財政所出之地,更是糧米依賴之處,倘若出了事,那干係到的將是整個大清。

況且去年雨水尤其大,到了秋天都沒停歇,秋雨也帶來不少的羅亂。婉兮去年隨駕行圍木蘭,那一路上的所見,就更能體會得到雨水爲患的難爲之處。

北方尚且如此,聽說南方去年的秋雨就更嚴重。皇上纔會叫尹繼善和兆惠兩位星夜馳馬南下,連秋獮都顧不上了。

海寧海塘的整修之事,並不是海寧地方自己的事,所需要的大筆銀兩,也不是海寧一個地方所能籌措出來的。唯有皇帝親自視察,欽定方案,親爲裁定銀兩用度。

故此今年南巡,皇帝一到浙江,這便只在杭州歇息一個晚上,這便直奔了海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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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園林之小,只能見眼前的水波寧靜,無法猜測還海塘之處的驚濤拍岸。

婉兮忍住一聲嘆息,只能向天祈禱,“……惟願波平瀾安。”

此處佳園,號稱江南三大名園之一。另外兩大名園,一是蘇州獅子林,二是杭州小有天園。

此時皇帝已經在圓明園的“思永齋”裡仿建了“小有天園”;而婉兮自己和小十五也被畫成貼落,就在思永齋中。

婉兮這般想來,心潮也不由得起伏。

便連皇帝來到了身後,婉兮都沒聽見。

直到皇帝將手搭在她肩上,才叫婉兮嚇了一跳,忙回頭來。旗鞋太高,險些崴了腳。

皇帝順勢給抱了個滿懷,不由得湊在她耳畔輕笑,“竟還如此冒冒失失的?這幾年肚子便沒閒下來過,本以爲你早該習慣了那樣手腳都小心穩妥的樣兒,卻原來還這樣兒一嚇就要蹦起來。”

婉兮心虛,嬌憨擡頭。

“奴才懷着孩子們的時候兒,自是換上了平鞋去,哪兒還能踩着這麼高的旗鞋~~奴才不是一嚇就蹦,奴才這不過是這幾年都沒怎麼好好兒穿過旗鞋去,這回冷不丁連着穿了這麼久,就有些不習慣了。”

終究是隨駕南巡而來,身爲皇上的後宮,自然都要盛裝。這便旗鞋也不能馬虎,不但得是旗鞋,而且得是最高的底子,這樣方顯後宮儀態。

皇帝促狹輕笑,“旗鞋總歸能舒坦回來……倒是你那兒,還脹不脹了?”

婉兮臉便紅了,眸子裡映入園中波光,粼粼漣漪。

她可不想在這天光日頭下回答這個,可是皇帝卻在曲橋之上攥着她的手腕不放,“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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