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能這樣做,便連婉兮都有些意外。
婉兮心下自是欣慰。
可是小七的這個做法,卻反倒叫拉旺當場就掉下眼淚來了。
那孩子極力控制着,能瞧出來真的是不想哭,可是這會子在小七面前,還是舉起了蒙古袍的袖子去抹眼淚,“……我也是真的,好想念我額娘。”
婉兮自己的眼淚都跟着掉下來了。
這麼小的孩兒,誰能不想娘呢?拉旺被送進內地來的時候兒,剛兩歲啊!
可是他這一年在宮裡,從來不在人前說想娘,也從來不叫人看見他有沒有偷着哭過——可是這會子想來,他怎麼可能沒偷着哭過啊?
就像“公主”是小七的身份,也更是使命一樣,對於拉旺這個孩子來說,能夠被選爲七額駙,是榮耀,何嘗不也是一副擔子呢?
這麼小的孩兒,他們哪裡懂得什麼家國,什麼榮辱,他們原本只應該是依偎在孃親身邊兒撒嬌的孩子纔是啊。
婉兮越發心疼,忙上前將兩個孩子一左一右都抱進了懷裡。
小七自己也跟着撲簌簌掉眼淚,不太會說安慰的話,就只是扁着嘴落淚,然後卻伸手替拉旺擦淚。
婉兮欣慰地點頭,極力地微笑,哄着拉旺說,“好孩子,這回阿孃也催着你回家,就是知道你心底下必定也想念你額娘了。叫你回家,就是叫你回家去看看你額娘。”
“況且你額娘隔着遠,也必定甚爲想念你了呀。你在宮裡已經一年了,長高了,也更好看了,你就回去叫你額娘看看你,也好叫你額娘放心是不是?”
拉旺這才垂淚點頭,“我知道了……等我額乞葛(蒙語父親)回來,我就家去。等過完了年,我就帶着翠雀花,回來~~”
小七使勁兒點頭,伸出小手指頭去,“拉鉤兒!”
拉旺終於走了,他先出宮去,回他們家在京師裡的超勇親王府,跟老祖母會和,這才一起朝騰格裡沙漠的方向北歸而去。
婉兮帶着小七和福康安不能遠送,卻也送到了神武門外去。
目送那車駕越走越遠,就連一向跟拉旺什麼都爭的福康安也深深嘆了口氣。
他手裡攥着拉旺的那把小腰刀——拉旺走時,將這腰刀送給了他。
福康安有些不情願,卻也將自己腰上的剔骨小刀送給了拉旺。
兩個孩子這算交換了腰刀。
拉旺說,“換了腰刀,就一輩子都是安答!”
福康安一邊兒嘆氣,一邊兒回想拉旺臨去說的這句話,又一邊兒故意撇嘴跺腳,“破刀,一點兒都不快!”
劉柱兒只能陪着傻笑,“康哥兒,誰敢給你們用開了刃的小刀兒去啊?”
婉兮和小七坐在暖轎裡,小七伏在婉兮懷裡,也早哭溼了額孃的衣襟。
“……厄涅,拉旺的家,究竟在哪兒啊?”
婉兮撫着小七的頭髮,“在漠北。那一片沙漠叫騰格里,是蒙古人心中的‘長生天’。拉旺家的遊牧之地啊,是一個叫‘塔米爾’的地方。”
小七擡起眼來,烏溜溜的眼睛凝望住母親,“塔米爾?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