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都沒想到,自己這多日來的憂慮,卻被令主子這麼三言兩語,便給吹得雲開霧散了。
這會子回望剛剛那段心緒,當真是自己都要笑話自己小心眼兒了。
她知道,便是過會兒將這番話與九福晉,再回到府中與九爺說了,九福晉和九爺也必定能與她此時一樣,心上那一片愁雲慘霧都能散盡了。
玉壺垂首真心誠意道,“有主子這一句話,那奴才可就將心放回肚子裡去了。”
婉兮含笑點頭,輕輕拍玉壺的手,“康哥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這話我早都與皇上和九福晉說過許多遍了。你和九爺兩口子便也都放心就是,康哥兒的福分啊,在後頭呢。”
一片烏雲散去,玉壺與婉兮說起話來,又是從前那自在的模樣兒。
婉兮一邊重新整理頭髮,一邊含笑道,“我今兒也意外,康哥兒竟然沒明白蒙語裡的‘安答’與國語裡的‘諳達’不是一回事兒。終究九爺是那樣精通蒙語的,便是朝廷修蒙語的書,九爺也總是總裁之職的。”
“看來康哥兒平素在府裡,還是受九福晉的影響更深一些。也難怪,誰叫九福晉的伯祖父就是大詞人納蘭容若呢,她家的漢學造詣總是更深些,這便在滿語之外,更重視了漢學,倒疏遠了蒙語去吧?”
玉壺便也含笑點頭,“九爺忙於公務,自是顧不上府裡的事。況且康哥兒還小,才兩歲大的阿哥,自然是更黏額娘些。”
婉兮垂首含笑,“我有時候也忍不住對比隆哥兒和康哥兒兩個。隆哥兒是嫡長子,相貌雖然更像九福晉些,可是性子倒是與九爺更肖似。”
婉兮尤其是回想到福隆安對着四公主時候,那明明看似端着,實則心裡在乎得不行的模樣,便彷彿見到了小一號的九爺似的。
“倒是康哥兒……相貌上與九爺九成相似,這性子卻並反倒沒有隆哥兒那麼相似了。”
玉壺聽着也笑,“可不嘛!連福晉自己都說,康哥兒若不像九爺,好歹像福晉也行;可是事實上,康哥兒連福晉的性子也不像——福晉都說,也不知道這個孩子像誰!”
婉兮倒是撲哧兒笑了,“瞧着康哥兒那眉眼間淘氣的樣兒啊,我倒是覺着有那麼幾分像皇上的。”
玉壺便張大了嘴。
婉兮也意識到自己話裡的弊病,笑倒在玉壺懷裡,連連說,“……我這話也就在你眼前敢說,便是在我額娘眼前,我額娘都得拍我!”
福康安出生在乾隆十九年。那一年正是皇上第一次用兵準噶爾,平達瓦齊之戰。
那時候的皇帝身在朝堂,孤家寡人。滿朝文武除了傅恆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支持皇上用兵西北——那一年前後的皇上與九爺,在朝堂國務之事上,是從未有過的親密無間。
若不知此等內情的人,若聽了她方纔那句話,還不得以爲她是在暗指福康安與皇上有什麼血緣的關係去呢。
只要知道那一年朝廷發生什麼事,知道那一年皇上身邊唯有九爺可以依賴的人,才能明白,皇上對福康安的喜愛,完全沒有任何的雜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