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黯然下了安福艫去,剛在如意小舟上站定,遠遠便看見婉兮乘另一隻如意小舟,急匆匆而來。
傅恆便遠遠在小舟上跪倒。
婉兮瞧見,忙叫船工停船。
波浪輕涌,將兩隻守禮避開的如意小舟,還是推送到了一處去。
婉兮便輕嘆一聲,“……我是來告訴九爺,篆香其實沒事。許是女子們誤會了~”
她急匆匆回去,見篆香好好的,這才忽然明白過來,這便又趕回來。
傅恆也怔了一會子,腦中便也呼啦敞亮了。
——皇上是故意要將九兒支走。
那些狠話,皇上要攬過來,他自己說。
若他不明白,若他要生怨懟,也只對着皇上,不必對着九兒。
傅恆深吸一口氣,含笑點頭,“奴才知曉了。多謝令主子一路照拂篆香。”
婉兮立在水色天光裡,高高揚起下頜,“我沒跟九爺說笑,我是當真的:若九爺真的不珍惜篆香,那就把她交給我,我替她尋個合適的人家。”
傅恆撐着膽子,揚眸去看她。
儘管極快便閃開,卻也看見了她那面上的光,如珠如玉,溫婉卻那麼堅定。
灼人眼,動人心。
“令主子的心意,奴才明白。奴才會尋個機會,與篆香好好談一番去——奴才不敢承諾送出自己的心去,可是奴才會盡自己所能,給她一世安穩去;若她覺着委屈,奴才也會親自替她選一門好親事,以兄妹之禮,送她過門。”
“總歸不會叫她白擔了這十幾年的虛名,爲了奴才斷送了這一生去。令主子也請放心。”
九爺忽然這樣通透了。
婉兮不由得上下打量他幾眼,左右瞧瞧,壓低聲音問,“皇上他……跟你說什麼了?”
傅恆笑了,垂下頭去,點點頭又搖搖頭。
“皇上他……什麼都沒說。皇上他只說,方纔奴才忘了君臣之儀。”
“哦。”婉兮倒鬆了口氣,又悄聲道,“別聽皇上的……九爺不比旁人,可是我的九哥哥呢。若九爺與我要那般君臣之儀,我心下倒不得勁兒。”
此時的九兒,面前沒再隔着那屏風,不再影影綽綽;
更要緊的,他們中間再沒有皇上那樣盯着……
他的心便也更加鬆快下來,含笑道,“我知道。令主子方纔也是顧慮着皇上,故意與奴才說些重話去。”
婉兮便又“噗嗤兒”笑了。
“原來瞞不過九爺,那就好了!那摺子是皇上賜下的,本是叫我收束自己宮裡女子用的,我沒想過真給篆香用。我捨不得。
傅恆便也輕笑,“我瞧出來了,令主子那會子提出那摺子來,也是提醒我,皇上在呢……”
婉兮含笑垂首,皇上啊,從九爺來到之前就開始“刷洗醋罈子”了,她便知道那會子與九爺說話便要多些顧忌。
她說得越狠,越生分,皇上的醋味兒才能淡些;否則皇上還不定又要給九爺穿什麼小鞋兒去呢。
“不過有句話是真心的,”婉兮深吸一口氣,“篆香對九爺是真心實意,故此她若能留在九爺身邊兒,她纔是真正快活的。否則她嫁給誰,對於她來說,都真的並無區別。因爲他們都不是九爺啊~”
傅恆含笑擡眸,不顧一切凝住婉兮。
九兒,這世上也並非所有人都能與你相比。
那麼身邊是誰、多一個少一個,也當真並無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