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長眸倏然揚起。
“令主子問起?令主子這樣好端端的,爲何要舊事重提,在這會子偏要問起此事?”
蘭佩心下也是一驚。
九爺此時雖只二十八歲,卻已是當朝首輔。朝政與軍事的雙重錘煉,已經叫他變成了異常敏銳之人。她今兒這話若不能自圓其說,便反倒會成了兩夫妻感情裂痕的開始。
她不敢不小心從事。
垂首強自鎮定,在心下努力幾回,終於還是說:“那天妾身進宮,本是向令主子稟告聞杏姐姐在二哥府中的情形的。自聞杏姐姐出宮,令主子無一日不記掛着,妾身便不想令主子着急,這才進宮去。”
“說起二哥那一個月間只陪着聞杏姐姐一個,令主子這才展顏而笑,並且笑說,怕是十個月後,聞杏姐姐將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蘭佩說着微微一頓,悄然擡眼去瞄傅恆。
見傅恆面上平靜下來,她心下這才一定。
“因說起聞杏姐姐可能有孩子,故此令主子纔想起當日囑咐咱們的話吧。況且九爺也知道,令主子進宮這些年來卻始終沒有生養,她便格外喜歡孩子。便是宮裡如四公主一般的孩子,雖然不是親生,令主子也如親生的孩兒一般寵愛着。更何況是九爺與妾身的孩子呢……她便比咱們自己更記掛着,總是希望咱們能多生下幾個孩子來,也叫她放心。”
蘭佩的話說得合情合理,終究叫傅恆緩緩闔上長眸。
蘭佩沒說錯,九兒因爲自己不能生養,這便極爲喜歡小孩子。更何況是他的孩子呢……
便是因爲這份喜歡,又何嘗不是證明,他在九兒心中的地位,依舊是特別的。
便是不能與皇上相比,可是卻也高於九兒自己的兄長去。便是她親侄兒,她也並未如此牽掛。
想到這裡,他還是情不自禁目露溫柔:“……難爲令主子還記掛着。你呢,又是如何答?”
蘭佩終於鬆下一口氣來,心下代之而起的是小小的雀躍。
“不瞞九爺,令主子的話當真是問住了妾身去!妾身自然還沒有孩子,可是想如果據實相告,那豈不是不將令主子彼時的話放在心裡?咱們當奴才的,這話總不適合。”
蘭佩垂首,妙目黠光微微一閃。
“故此……妾身便斗膽說了個謊。妾身說自己,呃,已經有了。只是月份還小,尚未顯懷,故此叫令主子還瞧不出來而已。”
傅恆不由皺眉,霍地起身,轉身便朝外去。
蘭佩驚得急忙跟着起身,小步跟上來扯住傅恆衣袖。
眨眼之間,已是珠淚輕墜:“九爺!九爺我知道你是惱我與令主子說了謊……妾身竟然有天大的膽子,竟然敢誆騙令主子,當真是該死……”
“可是九爺,九爺啊,令主子那晚那樣殷殷的囑託,妾身如何敢說,九爺事後並未放在心上。大金川臨別之前,九爺將所有的時光和心思都放在拜訪阿桂,瞭解大金川當地軍情上,幾乎每個晚上都是宿在書房裡,以便研究輿圖、戰策,並未與妾身同房呢……九爺,妾身若說了實情,令主子如何能不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