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皇上這樣說,傅恆反倒更是伏地叩頭,不敢起身。
皇帝含笑道:“好了,嶽鍾琪有功,實則朕早知道。在派你去四川接替訥親之前,朕實則早已接到嶽鍾琪密摺專奏,參劾張廣泗爲細作所惑。有嶽鍾琪的密奏,朕纔對大金川之事瞭若指掌,這纔有後來的臨陣換帥、朕親審張廣泗並賜死一事。”
“三月間,朕已加封嶽鍾琪爲三等功,加兵部尚書銜。朕並不虧待老將軍,你放心就是。”
可是傅恆還是不肯起身。
皇帝笑着搖頭:“小九!你到底還想朕怎麼樣,嗯?總之君無戲言,朕給你的恩封是都收不回來了!你若覺着不好意思,那就好好給朕盡職盡責,幫朕管好這前朝諸事!”
傅恆重重叩頭,額頭已經磕紅。
“奴才回皇上……皇上難道就沒好奇,嶽鍾琪將軍是如何從前期的‘片言不進’,到後來主動向皇上進密奏,又親自赴敵寨贏得最後的全勝的麼?”
皇帝便也揚眉:“嗯哼,朕是好奇來着。先帝的時候兒,嶽鍾琪功勳卓著,卻遭鄂爾泰、張廣泗讒言陷害,先是賜死,後貶爲庶人,迴歸農田。朕十三年三月起復他那會子,他已經當了十幾年的農夫,怕是早已將朝廷官場上的事都忘在腦後了。”
“朕也曾擔心,他因記着先帝虧待他的事,對朕心下也有隔閡。可是卻能接到他的密奏,可見他早已向朕歸心……”
傅恆心頭火熱,忍不住道:“皇上,那都是令主子的功勞!”
皇帝一怔:“九兒?怎麼說?”
傅恆心頭滾燙,不敢擡頭,只能低低垂首道:“……令主子推己及人,將身爲漢臣的苦楚告知奴才。奴才終究是滿臣,若不是經令主子的提醒,奴才便也無法明白嶽鍾琪將軍當時的處境之爲難。”
“且去年令主子在香山過生辰,更是親自請來了阿桂的福晉,以及嶽將軍的兒媳婦……因令主子的心意,嶽將軍的兒媳婦回府之後,立即請嶽將軍的公子修書送到大金川……嶽將軍收到家書後,灑淚跪倒向京師的方向……這纔有後來嶽將軍像皇上密奏,以及最後的獨闖龍潭。”
“因爲令主子代替皇上所展現出來的信任,嶽將軍才肯歸心、以性命獻上。”
聽完傅恆的話,皇帝坐在炕沿兒上也半晌說不出話。
良久才長出一口氣,卻是眉眼含笑。
他深黑長眸定定望向窗外夜色,點頭道:“……朕,其實都不意外。朕倒生氣,她竟半點都不叫朕知道。一個小丫頭,竟然能在這千里之外,替朕辦成了這樣要緊的事!”
皇帝騰地起身,轉身就朝外去:“不成,朕要罰她!”
傅恆一驚,忙道:“皇上……倒不知令主子嘴在何處?”
皇帝已經走到了門口,停住腳步,不曾回頭,卻是勾起脣角:“她罪過大了!她欺君罔上,她還——干政!”
傅恆心下狠狠一抖,“皇上!奴才願以項上人頭,爲令主子求情!令主子她,一心都是爲了皇上,爲了大清的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