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天際接引之門打開,衆獸歡騰,都飛身而上要衝入門中。
卻見一頭靈獸接近黑洞,忽然慘叫一聲,“嘩啦”散作飛灰。
其他近一些兒的靈獸見得不禁亡魂大冒。
纔要逃離,但千百獸羣熙熙攘攘,又不知發生了甚麼事,只一齊擠過來,那裡避得開?便聞半空之中慘叫不止,萬千星火散落塵埃。
鬼母前次遭重創,此時搖搖晃晃地飛,比獸羣要慢了些兒。見如此景象,才知是死門。慌停住了,降在附近山頭。
忽而,只聞一聲震天響,高天之上便就掉落無數火球。旋而沙塵漫天,地動山搖!
原來是這大荒之中,失了先天八卦,再維持不住秩序,竟要崩壞坍塌!
麟女亦是重傷,見得此狀,知是末日,卻跌跌撞撞地回到懸崖之上,將玄武抱入懷中,輕輕道:“師哥,我生而負你千年情義,此刻幸能共死,若有來世,換我疼你愛你護你。”
說罷,將他深深擁住,吻了吻額頭。
便見那一處天崩地裂,將二人緩緩掩埋,再尋不到蹤影。
卻說那一處山石開裂,轟隆作響。
鬼母聞得,慌忙飄起。
放眼望處,但見大地緩緩陷落,沉入洪荒大水之中,漸漸地無了立足之地,無數兒飛禽走獸啼叫哀嚎,被這末日奪了性命。
便在此時,卻見那一處深水之中騰騰地燃起光芒,將水面燒得熱浪翻滾。
但聞一聲破水巨響,浪花之中,卻就衝出一隻三爪巨鳥!
但見這鳥兒周身燃着熊熊火焰,較之大鵬更雄壯,堪比鳳凰涅槃生。
原來三年前那日,楊雁翎並未灰飛煙滅,那最後一魂機緣巧合,卻被金烏火焰淬鍊入身。
又冰火珠子雖相生相剋水火不容,卻暗合五行共存,陰陽共生之數。而《少陽真經》果是天地奇書。
楊雁翎雖剩一魂,但日夜未曾忘記修煉,不知不覺,卻將珠兒數百年真元煉化,魂魄日漸迴歸旺盛,卻因禍得福,記起了失憶前所有往事,又藉由這金烏屍身轉生。
此時他飛上高天,但見腳下大水淹殺生靈,天際黑洞吞魂食魄,卻晃一晃化爲人身。
但見他身子面容與之前並無二致,卻左臂斷手處重新長了一隻臂膊,不再似之前殘廢模樣。
便連連結印,將手中一形似新月的火輪拋出。
但見火輪徑投黑洞,片刻將肅殺之氣盡皆消了,晃一晃身又化爲金烏神鳥,抖抖翅,向洞中扶搖直上。
衆獸正絕望掙扎,見得出路,慌忙攜家帶口,呼朋引伴亦投洞中去。
卻說飛仙閣上,這三年多來,地洞之中常有兇獸鑽出襲擾,盡皆伏誅于飛仙閣弟子劍下。
而飛仙弟子也有偶喪身與兇獸之口。
卻這一日,洞中金光大盛,卻似有甚麼絕世妖魔要出世一般。
守衛弟子不敢怠慢,慌傳天權子。不過多時,地洞口早聚了飛仙七子與衆多弟子,都嚴陣以待。
到午時,忽聞洞中轟隆隆作響,未幾,卻爬出衆多靈龜黿鼉、獸鳥魚蟲,都是體大身強,洪荒異種。
飛仙閣弟子手慌腳亂,忙要動手,卻天樞子見得衆獸並未有傷人之心,只各自四散奔逃,慌忙下令騰身觀望。
便衆靈獸源源不斷地從中奔出,丟盔棄甲地鑽入密林之中,有半時辰,才漸漸地無了。
卻又見洞中飛出二人,一個身白道袍,持一離火月輪。另一個身驅破敗,鬼氣森森,正相鬥不休。
一個道:“你這洪荒兇獸,若出人世,萬物生靈盡塗炭。”一個道:“你這豎子,當日恨未殺絕你,如今作我絆腳石!”輪來鞭往,光華迸散不止。
天權子眼皮微跳,思忖這二人修爲之高,絕不在飛仙七子之下。而本土有此等異人,自己徑自不知,實是驚怒萬分。
便在此時,卻聞地上一人驚呼道:“楊大哥!”
衆人都是一愣。
卻半空中楊雁翎聞得,慌將月輪格開骨鞭。向下望去,但見正是自己日日夜夜思念期盼的俏佳人兒,慌忙答一聲:“靈靈!”
靈靈聞言又驚又喜,眼淚不由撲簌簌掉下來。
鬼母見得,自忖身上受傷甚重,精力散盡,漸漸敵他不過。
卻心生一計,怒甩幾鞭,卻一個騰身,竟朝靈靈撲來。
楊雁翎大驚,慌道:“靈靈快閃開!”急化作金烏神鳥飛來。
鬼母原是重傷,又是佯攻,出手自然慢了些。
而金烏本是鳥神,速度之快,一翅千里,早搶在鬼母之前將靈靈裹住了飛上高天。
鬼母計謀得逞,“嘿嘿”一聲,化作九頭惡蛟慌掉頭鑽入密林深霧中去了。
地洞前,上到天樞子,下到弟子,見得此般只都震驚不已。
卻楊雁翎見走了鬼母,心上不禁擔憂,只怕這天地間萬物,不久盡要遭劫數。
但一想自己脫離大荒,與親人重逢,心上又抑制不住的歡喜。躍下地面,將靈靈輕輕放開了,眼中柔情萬分。
靈靈見得心上驚亂,不知所措。
卻在此時,忽見人羣中閃出一人,突兀把靈靈搶開護在身後,怒目而視,道:“你個妖魔精怪,膽敢要害我靈靈師妹!”鏘一下拔出劍來。
靈靈見得慌忙拉住,求情道:“凌師哥,楊大哥是救我,並未傷害我,你怎麼要誤會!”
凌逸遠怒氣不減,回頭道:“我與你情定三生,他……他如此輕薄於你,我如何肯善罷甘休!你還替他說話?”
楊雁翎聞言錯愕,道:“靈靈,這……”
靈靈聽得內心一震,片刻輕輕道:“大哥,你出走三年未歸,發生了許多事情。凌師哥護我愛我,數次救我於危難,我無以爲報,此生已許了他!”
楊雁翎聽得,腦中一陣眩暈,半晌顫抖道:“你當真麼?”
靈靈不及答話,凌逸遠早搶道:“你沒聽到嗎?靈靈師妹已是我的人了!你往後勿要再行騷擾!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楊雁翎大怒,向凌逸遠喝一聲:“你閉嘴!我問的人是她!”又向靈靈輕輕道:“這是你真心話?”
靈靈掩面啜泣,半晌哽咽點頭。楊雁翎只覺晴天霹靂。
凌逸遠被他吼一聲,面上已是掛不住,又見靈靈痛哭,登時借題發揮,道:“你這個妖怪,膽敢輕薄欺侮我靈靈師妹,我拼儘性命,定不饒你!”說罷持劍便刺。
楊雁翎怒上心頭,亦紅了眼球,揮輪劈砍。
飛仙閣上衆人,見二人爲情反目,不知如何是好。
當時候,凌逸遠自覺在衆目睽睽下被他人輕薄自己女人,心上甚爲惱怒,使了劍殺,但見招招致命,要置楊雁翎於死地。
而楊雁翎對眼前之人,同樣是一般憎惡。自己和靈靈,雖從未道破,也算刻骨銘心。三年來更日思夜盼。如今這般境況,被人趁虛而入,當真是恨意滔天。
二人從地下打到天上,但見法寶交輝,流光溢彩。
不多時,但見楊雁翎大吼一聲,手起處,將凌逸遠一輪劈下地來,砸得七葷八素,灰頭土臉。
又待趕上,卻聞一聲“住手!”,那處飛仙閣七子,與衆弟子等人早持法寶趕上,將他圍在覈心。
楊雁翎纔回過神來,望着搖光子與玉衡子,苦道:“師公,玉衡師祖……”又向天樞子道:“掌門真人……我……”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
衆人眼見,心上大是不忍,深深嘆了口氣。
卻聽天權子道:“同門相殘,真是法力通天!你果與你爹一般的狼子野心!喂不熟的白眼狼!”
又向搖光子道:“師弟,此般殘害同門手足者,你還不清理門戶!”
楊雁翎聞言大怒,喝道:“老匹夫,你莫這般侮辱我,更莫侮辱我爹!我在洪荒異界中受烈火焚身而亡,又遇今日肝腸寸斷之苦,皆是拜你所賜!若有機會,定將你一家老小趕盡殺絕,才解我心頭之恨!你還用言語傷我!”
天權子雖是方外人士,無家無火,聞得此言也不禁大怒,瞪眼吹鬍。
卻聽這邊諸葛逸明道:“楊師兄,你自恃功法高強,卻也不可忘了尊師重道。如今你侮辱我師祖,我倒要討教幾招了。”說罷執扇來欺。
又見那一處閃出幾人,分別是馬逸才、連逸雲、魯逸用、張逸德等人。
楊雁翎見得冷哼一聲,公然不懼,喝道:“就憑你們這些個貨色,也敢強作出頭鳥!那就來吧!”
手起處,祭起火輪敵住五人。
衆人鬥在一處,都咬碎鋼牙,使盡渾身解數。
未幾,便見楊雁翎揮火輪斬斷魯逸用星河鎖鏈,復打在胸口,只打得他骨軟筋酥,撲通跪地。
又一轉身,單手架住張逸德大劍,手心一點太陽精火,燒得大劍頃刻融成鐵漿。
張逸德靈識受損,哀嚎一聲,登時站不住跌倒。
諸葛逸明見楊雁翎連敗二人,心上怯了三分,慌叫道:“二位師兄,邪魔強勢,須要仔細!”
連逸雲聞言,面上一扯出萬千面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楊雁翎圍得水泄不通。
楊雁翎冷笑連連:“雕蟲小技,也敢獻醜!”
手上火起處,將那面龐軍旗刀劍倏忽燒得一絲不剩,又使火輪劈面打來。
連逸雲正要吐火,但見面前一道光華閃爍,避之不及,早被火輪正砸中胸腔。
火氣泄露,登時將他自身兒點着了,撲在地上慘叫打滾不止。
場中此時便只剩了諸葛逸明、馬逸才二人。諸葛逸明自知不是對手,卻心生一計,道:“楊師兄功法高強,可敢與我賭個賽?”
楊雁翎道:“賭什麼?”
諸葛逸明將自家扇子舉起,道:“我這扇兒名曰乾坤扇,包藏天地日月,山川大海。我一會將扇兒撐開,你若能逃脫,我便認輸;若你逃脫不掉,須乖乖俯首,任我天權老爺處置!”
楊雁翎聞言道:“無聊!”揮輪劈來。諸葛逸明知道厲害,不敢硬接,急忙閃開。卻一轉身,將扇兒一下打開拋出。
恍惚間,似撐開了乾坤日月,一個籠罩,將楊雁翎吞沒其中,不見了蹤影。
卻說楊雁翎被那一方天地籠罩,恍恍惚惚,似星移斗轉。忽而一陣天雷打來,他心念一動,立時翻身而下。
卻不過幾息,一下踩上堅實地面。
眼看道雷電追劈來,手上訣起處,火輪呼嘯而出。
但那道雷電竟似有形無質,直直地透過了火輪,一下劈中他額頭。
楊雁翎大驚,卻發覺並未傷得一分一毫,不禁疑惑。
卻在此時,腦海之中突兀不受控制,一輪輪從前畫面閃過,如深淵魔障,將他拉了進去。
恍恍惚惚,便見那處人頭攢動,襤襤褸褸,晃晃悠悠。
據史書記載,北宋明道二年,南方大旱,種粒皆絕,人多流亡,因飢成疫,死者十二三。
豔陽高照,萬里無雲。
本應是好天氣,但這老天,已經有半年未落得一滴甘露。
原本良田萬頃,此時龜裂板結,莊稼枯萎,寸草不生,在豔陽之下往上冒着騰騰熱氣。
糧食顆粒無收,百姓流離失所。
大道上,擠滿了逃荒災民,有老有少,婦孺孩童。因許久未曾吃得飽飯,無一例外的都眼窩深陷,孱弱無力。
路上許多餓殍死屍,任螻蟻啃食,向外散發着股股腐爛惡臭。
路上行走的災民並沒有什麼太大反應,仍面無表情地向前走着。因爲此刻,死亡變得如此平常,或下一個倒下的便是自己。
看慣了太多死亡,心上早已麻木了。
長安城牆之外,此刻,亦躺着許多災民。有些仍在喘着道:“老天啊,你爲何如此狠毒……”
“給我一口吃的吧……”
有些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安安靜靜地躺着。偶爾便頭一歪,突然就死去,任由野狗豺狼將他們的身子拖到野外,啃得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而此時,長安城內,富貴人家,皇親國戚,仍是日日尋歡,夜夜笙歌,好不快意!正應了李唐詩人杜甫所寫詩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在長安城牆根下,此時,有男女二童。
女童不過八歲,男童只有六歲左右。
正是需要父母照料的小小年紀,卻也隨着萬千百姓,一齊做了荒民。或許,他們的父母早已死在哪一處了。
只見女孩兒坐在已經乾枯的雜草之上,小心翼翼地從破爛的衣兜裡抓出一小抓炒黃豆兒,顫巍巍地遞給旁邊因爲飢餓而奄奄無聲的弟弟,道:“弟弟醒醒,姐姐這裡還有東西吃哦!”甜甜一笑。
弟弟餓得面黃肌瘦,聞言不管不顧,便連忙搶過,囫圇地吞下肚去。
待得吃完了,纔想起姐姐,便道:“姐姐,剛剛我把豆子都吃完了,你沒吃得,肚子餓不餓?”
姐姐搖了搖頭,道:“我不餓。”
弟弟口中答應一聲,但是心中卻道,姐姐許久也還未吃東西,怎麼會不餓?定是說謊安慰我,待我去找點吃的來。
剛欲起身,便被姐姐叫住了。
“你幹什麼去呀?”
弟弟道:“我腹中還飢渴,去找點吃的來!”
“這裡哪裡去找吃的呀?”
“你放心,會有的。”
姐姐正欲阻攔,只見弟弟已走得遠了。
城內大街上,雖是驕陽如火,但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街邊便有賣各種首飾的,小玩意兒的,數不勝數。
只見一個又肥又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街邊,扯着嗓門吆喝道:“賣包子了!”
男童來到跟前,怯生生地問道:“叔叔,這包子怎麼賣啊?”
中年男子一看是個逃荒的孩童,眼皮都沒擡一下,輕蔑道:“一文錢一個!”
男孩翻遍口袋,卻連半文錢也翻不出來,只翻着一些細細的泥土。便道:“叔叔,我沒有錢,您可以給我一個包子麼?”
中年男子一擺手:“不行不行!沒錢就滾開,別妨礙老子做生意!”
男孩又道:“叔叔,可是我的姐姐正在餓肚子呢!你就給我一個包子吧,求求你了!”
中年男子不耐煩地道:“滾滾滾!沒錢還想吃包子?你這逃荒的賤民,再不走開我可不客氣了!”說着,便作勢欲打。
男孩聞言垂頭喪氣,正要轉身。卻他眼睛滑溜轉了一圈,小手早飛快抓起一個包子,拔腿便跑。
男子見此情景,便大喊道:“抓小偷啊!”扭着肥胖的身體追了上去。
大街上,男孩亂跑亂竄,不時撞到其他人,被撞到的人便連聲罵着:“這誰家賤孩子,也不好好管教!”
男孩也來不及道歉,眼看身後中年男子趕上,只能狂奔不止。
轉了有兩三條巷,突然前方路口轉出一支婚嫁的儀仗隊伍。
男孩剎腳不及,撞中一個開道官兵,重心頓失,重重望後摔在了地上。
只是他來不及護痛,掙扎了爬起,撿了包子,又欲逃跑,卻被那個官兵從身後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
男孩慌忙掙扎,卻被官兵將他轉過身,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頓時,他小臉上便腫起了一大塊,嘴角也流出血來,不禁嗚嗚大哭。
賣包子的中年男子眼看不敢上前,只得畏畏縮縮地走了。
卻儀仗隊被阻了一阻,便聞轎旁一丫鬟叫道:“何事停下?”
官兵道:“有一賤孩童衝撞了儀仗。”
丫鬟聞言道:“莫管他,今日是小姐吉日,快些走。若誤了拜堂時辰,管教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官兵聞言唯唯諾諾,將男孩丟在地上。
男孩被打得眼冒金星,正要爬起,便聽官兵道:“你這賤民,差些害我,若不給點教訓,不知老爺厲害!”說罷一隻腳狠狠地踏了上來,將包子和那隻小手一同踩扁!
男孩“啊”地一聲,撕心裂肺地叫了出來!
又官兵兵見得他手中包子,忍不住嘲道:“賤民如何也想吃包子?”狠狠一踢,只聽得“咯咯咯”一陣骨骼錯位的聲音,男孩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而那個包子,便飛到了牆根之下,被一隻野狗給叼了去。
當時候街道兩旁,多站滿了駐足行人商販夥計,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瞧熱鬧的模樣。微笑着看儀仗隊伍敲鑼打鼓,又歡歡喜喜地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才醒了過來,全身都劇痛不已。來來回回只尋不到那個包子,不由得嗚嗚地哭出聲來。
眼看太陽下山,男童只得抱着已經毫無知覺的手臂,向前一瘸一拐地走,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
他看見了,姐姐正躺在牆根之下,一動不動。
男孩瞬間有種不祥的預感,連身上的疼痛也忘了大半,慌忙向着女孩的方向飛奔而去!
好容易纔回到姐姐身邊,只見地上的女孩兒嘴脣發乾,眼窩深陷,面色蒼白得連一點血色也沒有,頓時魂飛魄散,慌忙蹲下了,將女孩兒抱到懷裡,連聲喊道:“姐姐!姐姐!你醒醒!”
似是聽到了男孩呼喚,女孩兒便悠悠地睜開了雙眼,微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美……卻讓男孩心如刀絞,眼淚撲簌簌流個不停。
“……弟弟……”姐姐輕聲道,“姐姐好難受……好像就快死了……”
“不!我不要姐姐死!不要……”男孩緊緊地抱住了姐姐,哭道:“爹孃都走了,連你也要走,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若是如此,我也想跟你們去!”
女孩兒輕輕看着這個小男孩。顫抖着將手放在弟弟臉上,輕輕地拭去淚水,奈何弟弟一直在流淚,怎麼拭,也拭不完……
“弟弟,不哭了。”女孩輕輕笑道,便將手輕輕貼在弟弟的臉上,“弟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對不對?”
男孩帶着眼淚笑了一下:“嗯!”
“那姐姐死了之後,弟弟也要好好地活下去,知道了麼!”
女孩道,小手溫柔地摸着弟弟稚嫩的臉龐。
“不……不啊……”
弟弟將姐姐抱起,用臉拼命地磨搓着姐姐的臉龐。
“我不要一個人活着……我要姐姐跟我一起,跟我一起……嗚嗚……”
眼淚從兩人緊貼的臉上,輕輕溢出。
“我要姐姐……陪着我……陪我一起……我不要一個人活着……”
“一個人……我好害怕……好害怕……”
女孩兒甜甜地笑了,笑得那般好看,如春暖花開,連這世間的污濁,仿似都被這一個笑容洗淨。
有了淚水溼潤,嘴脣也沒有那麼幹枯了……
然後,女孩兒,輕輕地,輕輕地,在弟弟的面頰,吻了一下。
“弟弟……好好活下去……”
貼在男孩臉上的小手,自此滑落,掉在了地上。女孩兒閉着眼睛,安靜地躺在了男孩的懷裡……
原野之上,天地之間,悠悠地,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
但見,天上此時才雲霧翻涌,驚雷不斷……雨點從天上降了下來,打在乾枯的土地上……
楊雁翎淚流滿面,道:“阿姊,阿姊……“
”爹孃啊!你們都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世間受盡苦難……我多想再見見你們!”
便見天地之間,數道驚雷帶着無匹罡氣打下。
楊雁翎心中悽悽慘慘,卻不願再躲避,反而仰頭直面。
便見那一處轟然炸開,塵土飛揚,再尋不到一絲蹤跡。
卻說諸葛逸明收了乾坤扇,如變戲法般將楊雁翎捉了去。
衆人都吃驚,慌忙問詢。
諸葛逸明道:“我這扇兒能化天與地,收人與魔,收之必心生幻境。倘若沉湎,則以天雷摧之,不過一時三刻,便將他一身修爲削除,貶作一個廢人也。”
衆人都讚歎,卻聞靈靈叫道:“既是如此,請諸葛師兄莫要害他性命!”諸葛逸明道:“那是自然。”
便在此時,只見乾坤扇上騰騰地冒了煙來。
片刻一陣火起,將扇兒盡燒作灰燼。
衆人失色,諸葛逸明更是靈脈受損,不覺嘴角淌下一絲鮮血來。
卻見那扇中呼嘯一聲,飛出那一隻三足神鳥,重又化作楊雁翎模樣,持火輪重重打來。
馬逸才大驚,慌忙盡力將書生筆擋着了,將火輪自諸葛逸明身前引開,道:“君子勝,無趕盡殺絕之理。便讓我與師兄賭鬥賭鬥!”
說罷揚筆一揮,但見行金隸篆楷,橫豎撇捺勾,一筆一劃閃金光,揮毫潑墨當胸來。
楊雁翎大笑一聲:“來得好!”持火輪上下飛舞,將筆筆畫畫盡皆接了住,並無一絲遺漏。
末了腳尖一翻,正中馬逸才手腕,登時把他筆踢得飛起。
楊雁翎接住,卻在虛空中連寫十六字道:“飛仙之名,其實浪虛。無仙無情,奸人得道!”
衆人看得明明白白,都面作土色。
天權子更是震怒,道:“你道我飛仙浪得虛名,老夫倒要會會你!看你功法如何高強!”說罷不顧輩分尊卑,持一把金色仙劍襲來。
楊雁翎對他恨之入骨,此時大喝一聲,道:“老匹夫!等的便是你!”祭火輪毫不留情斬來。
二人鬥在一處,皆是絕世功法,光華激盪,震得衆弟子倒退不敢直視。
二人鬥了許久,不分勝負。楊雁翎暗暗心驚,心道自家金烏化身,又得千年道行,此時與這老道兒鬥,雖不落下風,竟也佔不着些許便宜。
他那裡知道,自家雖成妖仙,但那飛仙七子亦是七星傳承,護法北極,非同小可。
眼看這般僵持無果,他晃晃身,卻化作金烏鳥,要來叼凌逸遠。
忽聽得那方一聲驚叫,早見靈靈撐着雙臂擋在當中。
楊雁翎一驚,慌化人身,苦道:“靈靈,你……”
靈靈淚眼婆娑,道:“我已許誓與凌師哥一生一世,大哥你何必再苦苦相逼!”
楊雁翎默然無聲,只有兩行清淚。
卻見飛仙七子重又一同圍上了,要將他擒拿。
搖光子黯然道:“雁翎孫兒,你與靈靈緣分已盡,此生無望,放手罷。”
楊雁翎聞言,一顆心沉沉地,如墮萬丈深淵。
片刻,卻大喝一聲,御起全身法力,將火輪向周圍衆人斬去。
衆人見得大火四面八方而來,都大驚失色,一齊騰身而起,各自御起法寶向前斬去。
可楊雁翎原是佯攻,此時再不抵抗,任由衆人法寶斬來。
卻輕輕向靈靈低聲訴道:“你便忘了那日鳳山腳下,那夜星海珠華。我曾以爲,便與天鬥,也有你在身畔,今日才知我背後無人。”
說罷,手中現出飛花仙劍,向自己脖子上抹去。這纔是一時錯愛愛生苦,一念飛花花成空!
靈靈聞言,止不住撲簌簌滿面淚水,又見他仙劍起處,撕心裂肺叫道:“不要啊!”
眼見楊雁翎便要殞命此間,卻見一女子身着白襖,騎一頭怪牛而來,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竟搶在衆人法寶之前將楊雁翎拉起,騰雲駕霧徑奔後山雪峰去了。
只剩那柄飛花劍,悠悠地自空中落下,插入衆人身前土地,仍自輕輕搖晃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