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琰擡頭,忍着眼眶中酸澀的淚,已經離開了嶽侯府。
嶽子肅和嶽昀逸等人來到了內屋,瞧見肖天良咳嗽聲又重,又咳出了血,臉色更爲難堪。
嶽子肅立刻命人喚來大夫,讓大夫好生給肖天良瞧着,切不能讓他病的太重。
肖天良抓住了嶽子肅的手,手心冰涼,乾枯的脣上染着豔麗的血紅之色,“義父就不要爲難了,我怕是要不行了……義父,我求你……一定要天源進侯府,讓他幫你找到寶藏……不能讓蔣家,或是皇家找到……”
這是肖天良的恨,他不但恨蔣將軍府,也一樣恨着權勢滔天的皇家。
嶽子肅緊緊抓住了肖天良的手,咬牙強忍着要哭出的衝動,僵硬的笑着承諾道:“好,我定會保護好天源,也定不會讓寶藏落入蔣將軍府,或是皇家的。”
“那就好……那就好!多謝義父……咳咳!”
肖天良又咳嗽吐血不止,嶽子肅臉色大變,見大夫剛趕來,大聲命令道:“快,快給他看看,診治了,醫不好他,就要了你的命!”
“是,侯爺!”
嶽侯府中已經亂成一團。
今兒個烏雲密佈的,外面還下着雨,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什麼時辰了。
而這邊來排隊看病的人,也越來越少,想來是等着明日天晴了再來,就算大家想要免費看病,也總不能在雨天這樣淋着熬着,一旦生了風寒,那可就是大病,這可不比來免費看病好多少。
鍾離見沒有什麼人了,天色算來也是有些晚了,就對如玉道:“老闆,已經天晚了,如意堂關門吧!”
“嗯!你們都散去吧!”
如玉沒有打算走的意思,倒是遣散瞭如意堂中的夥計們。
鍾離沒能走,他還是不放心把如玉和鳳靈兒兩個女子留在如意堂中,就小心的站在一旁守着。
如玉望着外面的雨色,也不見孟琰回來,倒是真的有些擔心了。
她撐着傘,就站在門外的街上,來來回回,前前後後的看着,也不知這孟琰去了這麼久,爲何沒有回來。
鳳靈兒和鍾離撐傘走出來,見如玉這樣擔心,兩個人都勸了,但如玉並未聽,還是執拗的想在雨天等着孟琰回來。
最後,鳳靈兒和鍾離也就都沒回屋中,都撐着傘在街上淋雨等着,盼着,希望孟琰能回來。
姑且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如玉在略深的夜色中,看到了有一個消瘦的人,冒着雨,一步一步朝着這邊走來。
因爲今日雨大,街上的行人本就少,而這個人的身影又太過熟悉,所以如玉幾乎看到了身影,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孟琰。
“孟琰!”
如玉喚了他兩聲,三兩步跑過去,給他撐傘。
“雨這樣大,你一個人淋着雨,要是得了風寒可怎得是好?”
孟琰擡頭看了眼如玉,復又垂下頭,聲音有些沙啞道:“多謝小姐費心,孟琰皮糙肉厚的,不礙事的,你一個人撐傘就好。”
孟琰伸手把傘推倒了如玉頭上這邊,怕如玉被雨淋溼了,他叫快走幾步,不想讓如玉爲他撐傘。
如玉追了幾步,又給他頭頂撐了傘,“你身上都溼透了,這樣才容易着涼,先去如意堂裡換身乾爽的衣物再走。”
“不礙事的!”
“我讓你換,你就快去換!”
孟琰默不作聲,想要把傘推到如玉頭頂這邊,如玉又喊一聲,“你別動,就這樣走,馬上就到如意堂了!”
孟琰沒有感受到頭頂冷涼的雨落下來,身上那股子冰冷,一點點被如玉撐起的頭頂這隻並不大的油紙傘,漸漸的溫暖融化了。
他扯了扯脣角,苦澀的笑容,混雜着血一樣難忘的記憶,在眼前歷歷在目。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肖家被蔣家構陷,被皇上下令滿門抄斬。
那日,天空也下着大雨,烏雲密佈,瘋狂不止。
他不會忘記,肖家的人被蔣家帶的士兵們圍住,那些手無束縛之力的老人和孩子,婦女和病人,就這樣一個個的被他們,拿着長劍刺穿了胸口,砍斷了頭顱,瞬間血流成河。
那日的雨,孟琰已經不記得是清澈的了,好像天空中的雨都被血染紅,成了血紅色,淋淋漓漓的下了好久,染紅了地面好久,直到他倒在血泊中,他才知道,這一場浩劫已經結束,他也和肖家一起滅亡了。
可沒想過,他真的活下來了,但卻喪失了那一場血一樣痛苦的記憶。
但若是他知道,他的命,是因爲被肖天良這個叛徒所救,他寧願當時就死了,也好比這樣苟延殘喘的活着。
“小心着些!”
如玉擡手扶住了孟琰,見他腳都不會挪步了,在不擡腳邁過門檻,怕是要摔倒在地上了。
孟琰感受到了身邊小小的手和靠近的溫暖,這一刻他的神色是迷茫的,但也像是從昏暗中找了那麼一點光亮的色彩。
他邊跨過門檻,邊對如玉道:“謝謝小姐!”
鳳靈兒和鍾離見孟琰回來了,本就對孟琰有異議的鳳靈兒心中不快,三兩步走到他身前,皺了皺鼻子和眼睛,“孟琰,昨日你離開那麼久,讓如玉着急的進了蔣家找你,你不知有多危險嗎?今日你走了,回來也是這樣的晚,你若是在不回來,還不知道如玉又要擔心什麼,涉險去哪裡找你呢!”
“好了,別多說了!”
如玉看孟琰的臉色不對,她勸住了鳳靈兒,對鍾離道:“帶孟琰下去,去找一身乾爽的衣服,給他換上。”
“是,老闆!”
鍾離是個聰明的,也不說什麼,而是帶着孟琰下去,給他找一身乾爽的衣服換上。
鳳靈兒卻是不高興了,她性子是活潑,是開朗,可她就是這樣口直心快,也好爲朋友打抱不平。
“如玉,你這是怎得了?你不是對待你的僕人都很嚴格的嗎?可我怎麼看你,不管是對待紅珊,紅月,還是對待孟琰,你都是待親人一樣,一點主子的架子都沒有,這樣可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