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氏彎腰,將女兒抱在懷裡,“哎喲我的乖乖,你這是怎麼搞的?看你這小臉花的,都快趕得上花貓了,好了,你去那邊坐着,這裡有娘就行了。”
酈蕪蘅臉上到處稻子和地面的灰塵,白淨的小臉蛋蒙上了一層灰,她嘴脣有些乾涸,都裂開了,地面還有一半沒掃,酈恆安在那邊裝進袋子。
酈蕪蘅早就有些撐不住了,到底年紀小,這麼多稻子,他們兩個孩子,沒累死,已經算是好的了。
關氏動作利索,拿起掃帚,三下兩下,比她力道大,曬穀場上更是灰塵飛揚,酈蕪蘅眯着眼睛,看着天際的火燒雲,心想,明天肯定又是一個好天氣。
他們一家存了二兩多快三兩銀子了,可這銀子有了,該怎麼去買地呢?
好在沒多久,酈滄山也來了,這下好了,差不多三個勞力,韓氏那點稻子,幾下就被他們收拾完了,酈蕪蘅不得不感概,還是力氣大好啊,看酈滄山,一個人扛着兩袋稻子,關氏揹着一袋,酈恆安揹着一袋,一下子就四袋,她就負責拿掃帚撮箕這些東西。
他們到韓氏家裡的時候,韓氏還躺在牀上和林大媽聊天,兩個差不多大的中年婦女,聊得那叫一個起勁。
不過遠遠的,酈蕪蘅就聽到韓氏在吹噓她的酈滄海。
“……唉,其實啊,我們家滄海哪裡是找不到媳婦兒?你看我們家,像是條件差的嗎?就說年前吧,他同窗的一個妹妹,見到滄海幾面,回去之後就要嫁給我們家滄海。我們家滄海是個讀書人,這眼光……有點高,一般人家的姑娘,他還真是看不上。再說了,我這輩子就他這麼一個兒子,我還想着等他哪天考中了秀才,給我們酈家光宗耀祖呢。”
酈滄山腳下的步子微微一滯,關氏也抿緊了嘴脣。
敢情他們在外面給她累死累活,韓氏就一個兒子,那就是酈滄海?那他們算什麼呢?
酈蕪蘅眼中不禁飛快閃過一抹冷意,這就是他們的好奶奶,好啊,你說得越多越好,等有一天用光了她爹所有的感情,到時候,他們一家就可以逍遙自在了。
“爹,我們進去吧。”酈蕪蘅擡起頭,小手輕輕的拉了拉酈滄山的衣袖。
酈滄山逼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就隨着酈蕪蘅進屋去了。
看到酈滄山和關氏他們回來了,林大媽急忙笑着起來跟他們打招呼,“哎呀,滄山,你媳婦兒一起回來了?你們可真快啊,年輕就是這點好。要我說啊,還是你福氣好,你看吧,你這稍稍不舒服,你兒子和媳婦就來了。”
韓氏笑了笑,虛弱的撐起身體,聲音比起先前,小了很多,“滄山,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我啊,這身體就是不行,給你們添麻煩了。”
酈蕪蘅放下掃帚和撮箕,走到韓氏跟前,“奶奶,你聲音怎麼這麼小了,剛剛我還在外面聽到你和林奶奶說笑呢。爹孃,你們快去把袋子放下來吧,我來這裡照看我奶奶。”
林大媽越看越覺得酈蕪蘅這丫頭懂事,韓氏則尷尬的笑了笑,她剛剛有點激動,“就是啊,快去吧滄山。”
酈滄山和關氏忙活了好久,一共二十多袋穀子呢,全部扛回來,還需要一點時間,林大媽已經回去了,這屋子裡,就剩下韓氏和酈蕪蘅。
“蘅兒,你看奶奶的身體不怎麼好,明天來這裡幫奶奶曬穀子好不好?”
先前還一副祖孫親密的畫面,等關氏和酈滄山一走,酈蕪蘅馬上就不說話了,一副老成的模樣,韓氏就忍不住問酈蕪蘅。
“奶奶,我也想啊,你是我們奶奶,我爹說了,你有什麼要求,我們都要儘量滿足。”酈蕪蘅撅着嘴巴,左手玩着自己的右手,“可是,我們家還欠了好多銀子,我聽我爹孃說了,他們借了好幾兩銀子,說好了年底還賬,我爹上山打獵,大夫說了,他不能再去,要是去的話,以後怕是……都幹不了農活了,我不想我爹上山去。所以,我和二哥他們都要忙着賺錢。”
“我這曬曬穀子,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啊!”韓氏一聽就急了,看酈蕪蘅的視線也有點不怎麼善意了。
“我還小啊奶奶,我這小胳膊小腿的,我給你曬一早上,估計也曬不完。再說了,我爹說了,過了年,小叔和束脩還要不要了?還有我,奶奶,你是經常生病不知道,我爹每天都在鎮上打短工,哪裡賺得了那麼多錢?家裡兩個讀書人,哎,我很擔心我爹呢!”
“那就讓你不要念書了!”
韓氏幾乎是脫口而出,酈蕪蘅差點吐血,尼瑪,就算不念書,那也是酈滄海那個混蛋!
見過不要臉不要皮的,但是這麼不要臉不要皮的,還真是少見。
酈蕪蘅暗暗在心裡吐槽,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東西,她難道不清楚?就酈滄海那個德行,一看,哪裡像是讀書的料?
再說了,她,那可是少年天才,去年就得了童生,明年準備下場,要是考上了,那就是秀才,十六歲的秀才,放眼整個西康縣,哪裡找得出來一個?
就爲了酈滄海一個渣渣,要她放棄?這大白天的,把枕頭墊高點,好好做做白日夢吧。
酈蕪蘅在心裡吐槽不已,不過面上還是裝作一片無辜和懵懂,“奶奶,我都是童生了,小叔比我還要大上那麼多歲,我考秀才,十拿九穩,爲什麼小叔還要念書?”
韓氏一聽這話,馬上就把臉放了下來,“你胡說什麼呢?你小叔……他怎麼不行了?酈蕪蘅,以後這話不許說了,聽到沒有?”
酈蕪蘅耳朵靈敏,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響動,她馬上就抽抽噎噎,“奶奶,我又沒說錯,你爲什麼兇我,小叔本來就沒有考上童生嘛,爲什麼要我不讀書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