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掌踏在石道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一時驚飛了無數只鳥雀。那馬上之人卻是勒住了馬的繮繩,謹慎的四下觀望,當他確信此地僅有他一人之後,飄身從馬上跳了下來。隨手又將繮繩扔在馬脖子上,任由此馬在周圍啃食青草。
藉着微弱的月光,斗笠之下露出半張臉來,不過此人的臉龐不甚清晰,倒是滿臉長着絡腮鬍子,濃密而厚實。
絡腮鬍子很隨意的找了一塊大青石坐了下來,在腰間一摸取出一個牛皮水袋。“咕嚕”“咕嚕”一陣猛喝,待將水袋裡的水一口氣喝下多半,才用袖子抹了抹散在鬍鬚上的水漬,這時他纔算真正緩過氣來。之後,他也不去看那匹馬,而是盤膝坐好,閉合二目,調勻了呼吸,一會兒工夫就彷彿融入了周圍的環境之中,一呼一吸都與大自然切合的十分密切。
在此人靜坐了約莫半個時辰,突然,他驀然的睜開了眼睛,而後站起身豎起了耳朵細聽,很快他臉上露出了微笑。不長時間,遠處便傳來馬蹄聲,聲音由遠而近,非常的清晰。
當一人一馬出現在絡腮鬍子視線中時,絡腮鬍子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開口笑道:“老弟,怎麼這麼晚才趕過來,是不是遇到了些麻煩?”
“麻煩嘛倒真遇到了小麻煩,在半途中發現有人跟蹤我,所以才繞了個大彎子,不過現在沒有問題了。”馬上之人翻身下馬,斗笠下露出半張赤紅臉龐,原來是那位紅臉大漢。
“那既然這樣,我們休息一會兒便趕路吧。”絡腮鬍子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看了紅臉大漢一眼說道:“老弟,儘管放心,此事回去之後我將如實的向首領大人稟告,若是責罰下來我一定會爲老弟開脫的,只是,至少短時間內統領大人肯定不會讓我們再出門了。”
“嗯,我知道了。但我們既然是兄弟,也絕不會讓老哥一人受過。”紅臉大漢牽強的笑笑道:“以我們兄弟的性情,此事放在我身上,也會果斷出手相救兩位女子,老哥你做得對!”
絡腮鬍子聞之欣慰不已。
可就在這時,紅臉大漢突然感覺有些不對,擡手從腰間抽出鋼刀,凝神向四下掃視。絡腮鬍子看出紅臉大漢不是在故意開玩笑,當即毫不猶豫的也抽出鋼刀,與紅臉大漢背對背的靠在一起。在不知敵情處於明處之時,經驗豐富的人相互把後背交給自己的同伴纔是最佳防禦姿勢。
氣氛變得相當緊張,周圍瀰漫着一股無形的殺氣,他們倆儘量的用感知力去體會周圍的細微的變化,但一無所獲。
“老弟,你不會感覺錯誤吧,這蒼松嶺一帶可少有人跡……”絡腮鬍子似乎不太相信,狐疑的用後背貼了貼紅臉大漢。
“絕不是錯覺,我已經預示到危險,應該假不了!”紅臉大漢一口否認道。
“那……那不會是對手太強大了吧,超出了我們的感知……”絡腮鬍子聞言頭上冒出汗來,緊握鋼刀的手臂都在輕微的顫動。
兩個人的神經一下繃緊了,他們艱難的等待着,等着對手出現。不過照他們的推測,他倆人心裡相當的糾結,隱隱能感知對方的存在,卻始終發現不了對方,這種煎熬非常難受。
一陣山風吹來,兩人同時打了一個冷戰。殺氣更勝了,這次他們感受的更爲真實。以他們多年戰場的經歷,那股殺氣已經蔓延在周圍各處,他二人的氣場完全被禁錮在其中。
氣場在逐漸被壓縮,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單憑氣勢對方已經穩穩控制住了二人,使二人寸步難移。
但就當二人幾乎要放棄了所有反抗之時,那股強大的威壓突然冰消雲散一般,消失不見。禁錮解除,二人的背後卻是已經被汗水打溼,他們並不是懼怕,而是難以消受。
在一片樹林的後面,緩緩走來一人。一身青衣,身材也算不上出色,可是他的腳步十分的輕盈,就像飄在水面上一樣。當此人走進了,纔看清楚,這是一位年輕男子,相貌普通,五官還算端正,最讓人不解的是此人如此高超的身手,竟然面帶一絲病態,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
絡腮鬍子二人詫異的看着來人,上下打量,可是看不出此人的來路。倒是那人見到二人的神情,微微一笑說道:“兩位,不好意思,打擾了。玉某剛纔不過想試一下你們的身手,並無惡意。得罪之處,還請見諒!”青衣人上前施禮,表現的極爲有禮貌。
“沒關係,沒關係。”絡腮鬍子和紅臉大漢慌忙還禮道。
“兩位是趙國人吧。”青衣人見他二人有些拘謹,便笑問道。
“啊……”絡腮鬍子剛想說話,一旁的紅臉大漢身手在他腰間捏了一把,頓時絡腮鬍子醒悟過來,支支吾吾的含糊一會兒,終於憋出一句話,說道:“我……我是陳國人,年輕的時候去過趙國,不過現在的趙國……改了國號,不叫趙國了。”
“呵呵……你是陳國人?……”青衣人微微搖搖頭,說道:“你二人的身手可不一般,若是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們都應該是四星煉體士的修爲,也就是一級夯師的境界。而你們真正的身份乃是當年威武將軍趙崢手下赫赫有名的龍鱗衛!”
兩人的身份被青衣人一語道破,立刻,絡腮鬍子二人臉色大變,他們二人身形同時一動就分爲左右將青衣人夾在中間。晃了晃手中的鋼刀,絡腮鬍子狠狠的道:“閣下既然認出了我們的身份,那就動手吧,我二人雖然武功不如閣下,但士可殺不可辱,你若是君子,就給我們兄弟一個痛快!”
看到二人的表現,青衣人顯得很無奈,他擺擺手,再次重申說道:“兩位,玉某真的並無惡意,你們錯怪在下了。”
接下來,青衣人不想再有誤會,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這位自稱玉某的青衣人正是牛二。他從紅杏那裡得知絡腮鬍子的蹊蹺之處,就留心的尾隨在此人身後,並一直跟到聚賢客棧。之後一場大戰牛二同樣歷歷在目,他一開始只認出了兩位趙國煉體士的身份,等到絡腮鬍子兩人騎馬衝出客棧,他恍然大悟。雖然對龍鱗衛的事情知之甚少,可是普天下也只有龍鱗馬纔會長得如此彪悍和威猛,於是,他心中竊喜,並緊跟在紅臉大漢的後面,最後尾隨來到蒼松嶺。
“原來前輩居然是玉竹先生!”絡腮鬍子和紅臉大漢聽完牛二的介紹,頓時喜上眉梢,紛紛收起了兵器,對牛二一躬到底,口中朗聲道:“龍鱗衛馬義(胡平)拜見玉竹先生!”他們果然都是龍鱗衛,而作爲龍鱗衛的一員,雖未親眼見過牛二,但牛二和威武將軍趙崢的關係卻是每一個龍鱗衛都是知道的。尤其是牛二乃是神醫桑隱的嫡傳弟子,威名遠揚,當時在趙都甚至整個趙國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免了,免了。”牛二笑這將兩人攙起來,說道:“你們太客氣了,我不過一個醫者,受不起你們的大禮。”
“使得,使得,我們兄弟敬重先生爲人,所以給先生行此大禮是應該的。”絡腮鬍子馬義激動的道。胡平也連聲稱是。
寒暄過後,牛二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十幾年來,我暗中查找龍鱗衛的下落,一直都未得到音訊。雖說當時趙都譁變,不少龍鱗衛死於威武將軍府上,但我卻知道,龍鱗衛數千人馬,絕不會全軍覆沒,想來兩位便是龍鱗衛派出的眼線吧。”
“正是!”
“那麼就請兩位帶路,我有要事要見你們統領……”牛二微笑道。
盤龍山脈陳國地帶,在一個名叫鬼門關的山峽深處,有一條不甚平整的山路。向內走十餘里,依山而建一個僻靜的小山村,村子並不大,只有十幾戶人家。房屋建造的也是極爲簡陋,遠遠看去,十分的不起眼。但就在小山村的後面,卻有着一條秘密的通道,直通山內。當穿過這條狹窄的通道,面前突然豁然開朗。
四面高山林立,中間有一片面積達到數千畝之大平整的谷地。谷地的一側石屋連片,林林聳聳,但修建的錯落有致,極有規則,竟然是具有一定防禦能力的大營盤。而營盤外還有一個大型的跑馬場,極爲惹眼。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大片的莊稼,長勢喜人。此地最爲驚人之處是它另有水道自山上流淌下來,滋潤着這片肥沃的土地,讓它變得儼然一座標準的世外桃源。
而如今,在龍鱗衛馬義、胡平的引領之下,牛二來到鬼門關前。看到石壁上鮮紅醒目的“鬼門關”三個字,牛二暗自點頭。龍鱗衛隱藏的很深啊,至少一般常人來到鬼門關時,會思量着有無進去的必要性。
馬義、胡平到此卻是輕車熟路,現在他們二位共乘一騎,另匹馬讓給牛二一個人騎,以示對他尊敬。看到牛二注意到鬼門關,那馬義笑道:“玉竹先生,這是我們兄弟早年間爲了預防外人頻繁騷擾,而故意寫上去的,想不到當時唬人的舉動卻真成了地名,效果還相當的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