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花節的第三天,理所當然的去了大會場。
清晨,蘭離緩緩清醒,習慣性的翻了個身子,但突然睜開了眼,猛的坐了起來。
這裡……月落櫻!!
她怎麼會在這裡?爲什麼?蘭離坐在牀上發呆。
皺着眉,昨天的事,蘭離沒什麼印象了,好像是……睡着了?
蘭離重新躺回牀上。嘆了口氣。這是他的牀,他的被子,他...的味道。蘭離將被子蒙上頭,鼻息間全是淡淡的桂花香。
“你想睡到什麼時候。“清冷的聲音把正在發呆的蘭離給嚇了一跳,連忙從牀上坐起來,“殿,殿下!”
在他的注視下,蘭離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把他的牀弄的亂七八糟的,連忙從牀上下來,"嗯…這個,那個…"蘭離紅着臉,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麼來。
“紅玉。”月落櫻的門被打開,紅玉端着一隻托盤進來了,蕭墨軒則出了內室。
“王妃,請更衣。”然後也退了出去。
拿起托盤裡的衣服,這套衣服很是漂亮,同時也很繁瑣。但今天好像沒什麼要事吧?蘭離想了半天,總算決定還是穿了吧。
但出人意料的,蘭離竟穿不好這衣服!那麼多的帶子釦子,完全給弄懵了。因爲蘭離從來都是穿最簡單的衣服。(費話,一個總在執行任務的人,怎麼可能會穿繁重的衣服。)
而前幾次,那些服飾都是有環墜的幫忙才穿好的,可現在環墜又不在,這該如何是好?
蘭離自己又奮鬥了好一會,終於放棄了,“紅玉,紅…”呀對了,她總是一做完事就下去了的,那可怎麼辦?總不能讓我這麼衣衫不整的出去吧。
就在蘭離爲難時,“王妃,請梳洗。”紅玉端着水進來了,看見蘭離身上的衣服凌亂不堪,紅玉有些愣住了,“王妃,你這是……”
“紅玉,你來的太好了,快幫我一下,我,我不會穿這件衣服。”蘭離有些鬱悶的說道。
“是,王妃。”帶着隱隱的笑意,紅玉放下盆子,開始替蘭離打理衣服。
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扣子帶子在紅玉手裡卻顯的格外聽話,不一會便弄好了。“好了,王妃。”紅玉撫平褶皺處說道。
“紅玉,你真厲害!謝謝。”洗漱完,蘭離拿起托盤中的其中一隻釵子,準備搞定頭髮。
“王妃,這不行的。”紅玉拿過釵子,“你身爲太子妃,發形怎麼可以隨意。”
手指在發間穿梭,紅玉很快便將蘭離的頭髮束完。“王妃,這支靈雀,你可要保管好。這可是越影的象徵。”
“我會的。”
“王妃,請上車吧。"紅玉掀開車簾,請蘭離上車。他們到底要去幹什麼?太子府的三大總管竟全出動?
滿頭霧水,蘭離走進車內,“殿下!?“在驚訝之餘蘭離選了一個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
蕭墨軒擡眸看了一眼正在角落裡做神人交戰的蘭離。“過來。”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蘭離沒有聽見。
見她沒反應,蕭墨軒不悅,“不要讓我說兩次。”他冷冷的說道。
看了蕭墨軒一眼,蘭離低低的應了聲,慢慢的挪了過去,但仍不敢離他太近。蕭墨軒親自拿出一隻杯子,親自倒了一杯茶,又親自將茶杯遞到她面前。
“謝謝。”小心翼翼的接過杯子,儘量不去觸碰他青蔥般的手指。輕輕抿了一口,卻覺得齒頰留香。
“這什麼茶?”蘭離望着杯中翠綠色的液體。
“廬峰毛尖。”蕭墨軒優雅的輕啜一口,回道。
嗯…爲什麼他會讓她同他共乘一輛車?他和以前好像有些不同了,對,自從那天后,他就不一樣了。
明明警告過她不準進入秋闌院的,偏偏是他自己把她抱了進去。以前他從不會正眼看她的,而現在,他居然會主動和她說話,甚至是…吻她。蘭離不懂,真的不懂。
但這些變化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對她改觀了?蘭離還是有小小的期盼。
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杯,突然間,杯中之水泛起了一層漣漪。要知道,這車上可是設有防震結界的,能讓內部的人感知到震動,那外面的動靜,指不定有多大呢!
“公子,屬下馬上解決此事。”
蘭離當然知道這結界的特性。於是他放下杯子,掀開車窗簾。赫然入眼的卻是一座小山般大小的獸人,長的奇醜無比,也可怕的很。
紫黑色的皮膚上長滿了凹凸不平的疙瘩,甚至還長着一些膿包,彎曲的背上長了一列荊棘般的骨刺。從眉間一直到左嘴角,一條長長的疤痕十分醒目,且這條疤並沒有全然癒合,腐肉與新肉擠在一起,不時有膿水滴落,肌肉異常發達。最令蘭離顫慄的是那雙眼睛,沒有眼珠,只剩兩個空洞。
車外極吵,孩子的哭聲,女子的尖叫聲,男子、老人的大喊漫罵以及馬的嘶叫聲交織成一片。街上雜亂成一片。那個獸人是對面的馬車主人的,只因實在太嚇人,結果引起轟動,路口便被堵住了。紅玉與香絮已經在事故源頭。
掃了幾眼外面,蘭離便移開了視線。外面極吵,車內卻聽不見一絲聲音。想來也是,蕭墨軒厭惡吵,而街上,一向是喧鬧衝頂的地方,不在車內設隔音結界的話,他是說什麼也不會出來的。
沒過一會,“公子,問題已經解決了,請放心。”香絮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大約過了一刻鐘。“公子,大會場到了。”車門被打開,夕盈掀開車簾,嫋嫋輕煙被寒風揉碎,拋到空中湮滅。
下了車,紅玉取出一件純白的二尾狐皮裘給蕭墨軒披上。
細軟的狐毛更襯出他冷豔絕色的容顏,及腰的長髮隨着他的動作輕輕擺動。“公子,您的扇子。”夕盈拿來另一隻托盤。只見上面放着一柄玉瑩流動的象牙白的玉骨扇。材料上乘,做工精美,一看便覺價格不扉。
看着他的動作,蘭離不覺呆了。
“小姐,小姐!”
“啊…怎麼了?”蘭離及時反映了過來,應聲道。
“小姐你不冷嗎?”香絮將錦袍向上託了託。
“哦。”當蘭離在低頭繫帶子時,香絮突然靠近,道:“小姐,我們家公子長的是很好看,但你也不要老是盯着公子發呆,因爲,好丟臉。”沒有譏諷,只有淡淡笑意。
……有這麼明顯嗎?
這裡是哪裡啊?蘭離皺着眉看向四周。他們正在走的,是一條小徑,路面鋪着一層卵石,走上去很舒服。但在小徑兩邊的牆上,卻爬滿了某種綠色藤蔓。這不會是大會場的路口。
正如蘭離所想,這條小徑的盡頭,一頭鐵門緊閉着。夕盈走了上去,拿出一塊令牌按進了門邊的凹痕裡。一道光閃過,鐵門緩緩打開了,同時,一陣冷香撲面而來。
冷香還未消散,緊接着卻是一陣濃郁的花香。“咳咳…”蘭離被那花香給嗆着了,連忙背過身去。
這時,這濃郁的花香與那冷香相結合,竟變成了一股淡雅的馨香。這馨香,很快便緩解了她不舒服的喉嚨,呼吸漸漸平緩了。
正待蘭離回身時,一個極誇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啊~蕭公子~您終於來看小生了~”
感覺背後有一陣涼氣直升。抖了抖身子,蘭離轉身,就見在那鐵門處站着一個穿着超誇張的大花團子袍子的男子。
誇張的花團袍子微微敞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下襬開的很大,可以看見他底下只穿了一條單褲。頭髮並沒有梳起,更顯妖嬈。
原本極俗的花團袍子在他身上卻帶着狂野的美,勾人的狐狸眼極盡風流。但偏偏被他的動作和嗓音給消磨殆盡了。
一個大男人,竟然穿的這麼花裡胡哨的,真不知他是從哪兒找來的,而且竟然還玩顫聲。蘭離無語了。
“殿下~小生想死你了!~”說着便飛撲了過來。蘭離甚至有種錯覺,這飛撲過來的,是一個大花團而不是一個人。
夕盈和香絮立即上前,在離蕭墨軒一丈遠的地方,形成一堵‘牆’。
就在月撩越來越靠近時,夕盈突然向他笑了一下。就這麼一笑,讓月撩硬生生的停下了。
“月大人,請在這個距離外與公子對話。”香絮笑的說道。不滿的媚瞪了她一眼,算是消停了。
“殿,蕭公子~,您已經有兩年沒來小生這~,是忘了小生我嗎~?小生好傷心啊~”月撩拿袖掩面,一臉怨婦相。蕭墨軒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眼簾微微垂下。
“哎呀!”月撩突然一聲驚叫,指着蘭離大叫:“她她她她她是誰啊!”聲音激動的都變了調。
“月大人,公子是來買虜士的,請不要再耽誤時間。”紅玉說道。
月撩飛快的看了一眼蕭墨軒,聲音又變回了那個又嗲又顫的調子,“蕭公子~,您今年真是來對了~,小生的會場裡,今年進了一批好苗子呢~,不過呢,現在這個時候~,還是請蕭公子先去白靄坐一會兒~”
月撩在前面領路。進入鐵門,卻似來到另一境界。不似太子府的精緻冷清,處處透着奢華,富麗堂皇。
經過七拐八彎的走道,再走過三條遊廊後,來到一座院落裡,看這裡裝飾華美,各類花草無不經過再三思慮後栽植的,座座廳舍打造的別緻。
一路走來,已招待貴客的廳舍不過兩三座而已。人少,靜,正合適喜靜的蕭墨軒。
推開一座名爲白靄的二層廳舍,裡面擺設精緻,與其他廳舍截然不同,透着清麗,就好像專門爲蕭墨軒準備的。“蕭公子~,侍女端的茶不合您味口~,小生親自爲您端來可好~"拋去一個眉眼,說着便要離開。
“不勞月大人費心,我去就好。”蘭離起身,說道。
“哼!”月撩不甘的哼了一聲,出去了。
月撩領着蘭離出了白靄。剛走了幾步路,一個藍衣男子攔住了他倆。只見他不吭不卑的朝月撩施了一禮,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月大人,我家主人請你過去一趟。”
月撩媚笑一聲,“看來小生的面子還真大,請。”月撩隨那黑衣男子剛走了兩步,發現蘭離並未跟上。“小蘭,還不跟上”他皺眉嗔道。
“是。”
隨着月撩來到一座名爲綠意的廳舍。“小蘭,在這候着。”月撩隨着那黑衣男子進去了。蘭離望向屋內,但只看見了一段白皙的手臂。無名指上的一枚黑瞳戒格外明顯。
裡面那人,應是個男子,且看那骨骼尺寸,年齡絕不會超過十四。年齡不大,身份卻一定不低,光看那枚戒指便可猜出個七八分來。
蘭離等了一會,見月撩還不出來,準備上前,但剛跨出一步,就被四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侍衛攔住了。蘭離一哂,揚聲道:“月大人,再耽擱時間,公子怕是要不高興了。”
“哦?原來還有人約了月大人你啊。”似笑非笑的語氣無法猜透這人在想什麼。“呵呵,說約的倒沒有,月撩先告退了。”
月撩快速出了綠意。而屋子裡的那名少年,緩緩踏出屏風,只見他約十一二歲的模樣,一身暗紅綾羅加身,頭上一頂金色行雲冠,眉斜飛入鬢,一雙暗瞳透着詭異,似笑非笑。
出了院落,走過幾條長廊,漸漸的,陣陣嘈雜聲響起,傳入蘭離耳中。月撩帶着蘭離來到大會場主大堂。若大的廳堂裡此時已人滿爲患。
避開大堂的人羣,月撩在一個隱蔽的拐角處停下。以嘈雜聲爲背景,月撩雙手抱胸靠在牆上,還沒等他開口,蘭離就道:“原來你會好好說話啊!”剛纔的聲音和那個又嗲又顫的是同一個人發出的嗎?
“啊~,你好討厭~,小生好傷心啊~”月撩突然半遮面,幽怨的望向蘭離。頓時,蘭離滿臉黑線。
撲哧一聲,月撩笑了起來,且笑聲越來越大。“哈哈……”
“說吧,叫我出來幹什麼。”蘭離冷冷的說道
“呵呵…”笑聲漸止,但眼角處仍充滿笑意,“真不愧是小軒軒看上的人,的確有點本事。”月撩笑道。
“你不會閒的就是讓我來看你笑的吧。”蘭離挑了下眉,冷眼看着他。
“沒趣。”月撩哼了一聲,“小軒軒對你有些不同,也許,這會是一個契機,一個解開他心結的契機。好了,話已至此。”月撩一挑劉海,身姿優美的離開了,“還有,小心那人。”
什麼契機?心結又是什麼?那人?是指剛纔那位?
“小姐,月大人吩咐給您的茶。”一名清秀侍女託着托盤柔聲說道。“嗯,多謝。”
懷着種種疑惑和不解,蘭離回到了院落。但剛回來,迎面就撞上了一行人。
“大膽!小小一個賤奴才,竟敢擋住我家主子的去路。”一根夾雜着雷系元素的棍子隨着話語向她招呼過去。
蘭離不屑一笑,腳下兩點,身形出現在他們身後,“如果永遠只會仗勢欺人,下一次,你就不會再站着了。”蘭離早已遠去,聲音卻在他們耳邊響起。同時,那大漢只覺雙臂一麻,無力的垂下了。而那約有百來斤的棍子失去支點,落至地面,響起一陣悶哼。碎石爆開,劃破了他手臂,鮮血直流,但他卻絲毫沒有查察到。
脣邊緩緩勾起一個詭異的笑容,有趣。
這羣人繼續向前行,那大漢已然不見了,只剩那根棍子在地上哀鳴……
走至一半,蘭離募然想起,剛纔那人的一身暗紅,與綠意中的那抹無異,還有……是他!月撩指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