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這般嬉鬧,蕭蓉退後幾步,含笑說:
“要不我一會再進來?”
她所疼愛的孩子長大了,應有足夠的私人空間。可阿燭連忙掙脫夏蕭的懷抱,小臉羞紅,將早已準備好的禮物搪塞出去。她原本準備了很多好話,可現在忘得一乾二淨。只是說着玉墜和阿姨很配,希望她收下。
“小嘴真甜,快吃些糕點,都是阿姨親手準備的,希望你喜歡。”
阿燭直點頭,品嚐後兩眼放光。見她看向夏蕭,極爲驚奇可又羞澀的樣,蕭蓉道:
“別客氣,把這當自己家,快吃吧。”
“謝謝阿姨。”
爲了讓阿燭放開,夏蕭也跟她一起吃。孃的手藝很久沒嚐到,但和以前一樣令人胃口大開。
見着孩子們狼吞虎嚥,蕭蓉心酸,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她也知道不該這樣,夏蕭好不容易回來,不能一直哭哭啼啼的令其揪心。在他回來前,夏蓉甚至還想着等夏蕭回來一定要表現得自然些,可情緒難以控制。
“阿燭,你跟着我家蕭兒受苦了。”
“沒有阿姨,我們在一起挺好的,特別開心。”
成熟的女人知道兩個人在一起不以開心最重要,但這又是夢想中的相處狀態。
握着阿燭的手,蕭蓉如視珍寶,這可比那玉天鵝吊墜寶貴。她很久沒見夏蕭,但知道他能表現得這麼淡然是因爲有這個丫頭在,以前是舒霜,現在是阿燭。她比前者承受得要多,得到的愛和付出卻不一定比得上她。
蕭蓉這個做孃的,愛自己的孩子,但不忍心讓這麼個女娃跟着受苦,便狠下心說:
“蕭兒,下次你去雲國時,別帶上阿燭了。”
“放心吧娘,三週後我自己去,她回學院等我。”
“那就好。”
蕭蓉暗地嘆了口氣,不知何時,夏蕭經歷的事她都給不了意見,只有眼睜睜看着,一家人要想團圓也成了奢侈。
“大哥還在昔陽?”
“旭兒奉旨鎮守哪,婉兒暫時回了俞谷,她畢竟嫁到南國,一直往回跑不合規矩。”
從夏蕭來到大荒開始,一家人就很少團聚。興許,這也是他爲何那麼想念龍崗的原因,那時雖窮,揭不開鍋,可一家人皆在,也算因禍得福。現在戰亂,要想重回以前的樣子,就得平息一切。
夏蕭目前的能力可以阻止南商進軍,他畢竟也有自己要做的事。這些事不關乎南商,與大夏也無直接關聯,但和整個大荒脫不了干係。極大的事壓得他喘不過氣,但回到家,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很快,夏驚鴻火急火燎的走進暗室,道:
“和我們先前想得一樣,聖上說可以按你的計劃進行,先待一段時間。其實聖上還有讓你多留一段時間的意思,但我覺得不成,時間已經夠久了,再長會令他們起疑心,那樣適得其反,不如就這樣。”
夏蕭點頭,如爹孃所願講起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切要從在學院賞花開始說起,那時夏蕭還很悠閒,和阿燭覺得未來可期。可因爲上善,他們偷偷摸摸的去了勾龍邦氏的魔鬼平原,遭詭計入了魔。
有昔陽城外的鋪墊,夏蕭入魔十分順利,說也滑稽,既比平時晉級還簡單。
關於上善,夏蕭講了一段,都是最客觀的描述,但令夏驚鴻和蕭蓉覺得神奇。沒想到世間還有這樣的事,一道符陣既化作兩個人,還性格有別。此後,是被學院放走,也是開始流浪。在家人面前,夏蕭不會有所保留,將學院包庇自己的事都說了出來。
此後,夏蕭二人前往荒獸尾角,遭擎天宗堵截,又去南海之南,顯得有些夢幻,光聽着就無比危險。對於夏驚鴻和蕭蓉來說,走出大夏已是很遠之地,沒想到還去了傳說中的地方,夏蕭果真是長大了。
驚險的事還未開始,夏蕭口中的荒獸王雀旦,和在雲國觀月看到的靈契之祖,纔是真正震撼夏驚鴻和蕭蓉的事。曾幾何時,夏蕭還是一個不會修行的孩子,需要夏驚鴻手把手的反覆教,需要蕭蓉擦藥。
想來最多也就五年,可孩子逐漸成了大人物,既能轟動大荒。而他們和以前一樣,守着自己的家園不受侵犯,祈禱着自己的孩子能安然歸來。
阿燭被雲國人看上帶走,夏蕭和魔道中的人配合纔將其救回,但殺死了不少人。這段故事夏驚鴻知道,可也支持夏蕭,雲國的齷齪很多人已得知。相反,夏蕭的膽量才值得人敬佩。只是下一次逃生恐怕沒那麼容易。
爲了讓爹孃放心,夏蕭將自己的計劃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回家的興奮和打開的話匣子令他底氣十足,顯得一切皆在掌握中。
喝了口茶,夏蕭塞了幾口糕點,高興道:
“等那些傢伙真的被消滅,纔是我安寧的時候。”
“可靈契之祖他們……”
見夏蕭臉上的苦笑,蕭蓉責怪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之後的事,總能解決。”
“老爹,你放心,不管靈契之祖想怎樣,我都會保住自己的小命。”
夏驚鴻露出欣慰的笑,曾被無數人嘲笑的蕭兒,如今所在的高度已不是斟鄩所能留。夏蕭與其對視,笑得也很開心,可還是有所隱瞞,只有阿燭一個人知道。他雖說了前輩舍利的事,可對剛經歷的建立魔道黑樹閉口不言。
“舍利對魔氣的鎮壓能維持多久?”
“別擔心,娘,我已在體內種了一棵樹,和元氣之樹的作用一樣,能掌握魔氣。”
“娘,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我原本還說不提這事。”
“爲何?”
“這棵樹一種,我和魔道便脫不了關係。”
夏驚鴻和蕭蓉陷入沉默,魔道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是一直襬脫不得,不等於一直被人詬病?夏蕭向來謹慎,卻還下了這般決定,令夏驚鴻問:
“可是自願的?”
“當然,師父助我完成這項工程。從今往後,魔氣會成爲我的第六種力量,且難以控制我的心神。”
“這麼說來,的確是好……”
夏驚鴻對魔氣並不瞭解,可覺得夏蕭一世真夠艱辛,遠超自己。父母看不得孩子受罪,眼又紅了起來。有人會因爹孃的這種反應心煩,可在夏蕭心疼之餘,滿是幸福感。已來此世八年,他得到過很多東西,也失去過一些人,但一直在慶幸自己有了爹孃。這種被關心寵愛的感覺,令其心裡極暖。
“蕭兒,你現在經歷的一切已不是我們能指導的,爲父也沒有別的話能送給你,只希望你永久走在正道上。就算迷了路,也要快些走回來,不要誤入歧途。而無論走多遠,都別忘了回家。”
“知道了爹。”
“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阿燭好不容易來一次,隨我們去你房間坐坐,然後好生休息一下午,晚上娘給你們做好吃的。”
蕭蓉還是拉着阿燭的手,令她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她看向夏蕭,滿臉都是求助之情,可他笑道:
“娘,阿燭害羞了。”
“那不正常嘛,我當年見你爺爺奶奶的時候,羞的臉都擡不起來。不過阿燭,你放心,阿姨會好生待你,把你當親女兒。”
“謝謝阿姨。”
阿燭由衷感謝,鼻頭一酸。她從小沒爹沒孃,姥姥就是一切,雖說知道自己是主神神識後十分高興,可一直希望有娘寵着自己。所有人都知道有媽的孩子像塊寶,阿燭終於也能體驗一次。
蕭蓉一直拉着她,在夏驚鴻和夏蕭談及修行之事時,前者關切的說:
“一路來吃了不少苦吧?在夏府的這段時間,有什麼想吃的或需求,一定要告訴阿姨,告訴蕭兒也行,就是不要客氣。你不說阿姨可不知道,我可不像你們,都是大修行者。”
“其實我也沒多厲害,都是夏蕭在扛。”
“若沒有你,他也扛不住。”
阿燭覺得阿姨和二姐很像,都是那種賢惠的大家閨秀,情商很高。只是阿姨更加成熟知性,二姐懂得更多。她好奇而敬佩,也就只有夏家,能做到人人這般優秀。
後院是夏蕭的住所,比較偏僻,可他一直很喜歡,此時回來,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貪念起下午覺。
拉開門,其中一切照舊,牀桌皆沒變,還是老樣子。四人坐在桌前,隨意聊了幾句,蕭蓉便催夏蕭睡午覺,他困得精氣神都不好了,就差眯着眼點頭。夏蕭沒有拒絕,爹孃出去後,簡單洗漱便躺到帶有清香的牀上。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覺,冬天正好適合睡覺。
阿燭和其一塊,雖說夏驚鴻和蕭蓉沒親眼見着,可見她當時沒離開,笑道:
“蕭兒真是好福氣,阿燭無論相貌還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
夏驚鴻點頭,他也有此意,只是不敢隨意說。他們離開,侍女們還站在門前等候吩咐,對視時皆有喜意。只要少爺一回來,他們就會跟着沾光,單單是伙食,都從清淡提高了好幾個檔次,且還有首飾,當真日子滋潤。
本來侍女們都擔心少爺歸來,可現在看來,入魔也不過如此,一些很久以前就認識夏蕭的侍女覺得他一點變化都沒有,除了長高。
很快,房內傳來鼾聲,侍女們微笑,任由他們繼續睡,現在到晚飯的時間,他們都可放心,不會有任何人打擾。
夏蕭抱着阿燭,很是愜意,腦海中後院的桃樹一棵棵的發芽長葉,又開出花來。回到家無論四季都是春日,爹孃的反應,都令夏蕭那顆漂浮在外的心靠在安全的港灣,不再隨浪而定。
夏蕭因傷痛昏睡過很多次,也在各處睡着過,可都沒有此時睡得舒服,他不用考慮任何事,單純爲了睡覺而睡覺,那種感覺,像已達天國。雖說夏蕭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可要想滿足他太簡單,只用這麼一覺便可。
夏蕭好受,夏驚鴻和蕭蓉也開心。前者回去倒一杯茶,不寧的心逐漸穩定下來。只要蕭兒還好,他們也就放心。他坐在擺得落塵的躺椅上,心情悠閒,夏蕭現在的實力,可是曲輪。這等實力,在大夏已是巔峰,誰敢不敬?
蕭蓉閒不下來,夏驚鴻戰事操勞太久,休息不爲過,可她每日都在家中,實在沒覺得有多累,便急忙寫了兩封信,委婉的說夏蕭歸來,一封向大夏之西,一封向南國。等這些做完,親自到後廚挑了一隻不錯的老母雞,讓人宰了稍放一會,便開始小火慢燉。
後廚的夥計們幹勁十足,讓夫人坐在一邊,不要讓油濺了金手。可她豈能閒着?忙活這和弄弄那,一刻都不停歇。
“夫人,這種粗活,還是我來好了。”
夥計試圖搶過夫人手中的紅薯,削皮這種簡單活,不用夫人親自來。可她堅持說:
“我又不像你們的夏將軍叱吒沙場,也沒有打理朝政。每天待在夏府,若連家人都照顧不好,豈不是不稱職?現在蕭兒回來,我做幾道拿手菜,好生犒勞一下他。”
“若有夫人這樣的母親,小的做夢都笑醒。”
“就你,別白日做夢了!大少爺帶兵有功,已是大夏重臣;二小姐冰雪聰明,屢建奇功;三少爺修行蓋世,不說是學院人,還是教皇大人之徒,哪個你能比?”
“我若是能比,也不會在這打雜。”
夥計低下頭,他倒是想和他們比,可就是比不上。
“好了,別貧嘴了,都忙起來。”
時間還早,可蕭蓉要準備的,可是一大桌子菜。等時候差不多,她便開始下令炒,自己也做了兩道。
匆匆換了衣服,蕭蓉叫醒夏蕭和阿燭。第一次見面,她可謂在阿燭面前好生表現了一番。阿燭的胃口,更是令其開心,誰都不會介意讓自己的孩子多吃些。
阿燭怕嚇着叔叔阿姨,點到爲止,可夏驚鴻爽朗笑道:
“阿燭,在軍營的時候這點飯可不夠你吃,反正我和夏蕭要喝酒,你就多吃些,哪有到家還吃不飽的?”
“叔叔,我飽了。”
夏驚鴻和夏蕭對視一眼,他當即夾菜又添飯,然後湊到阿燭耳邊,偷偷一句話後,阿燭再次動筷,展現起自己的真正實力。
明亮的燈燭光下,酒菜可口,四人吃得開心,即便黑夜降臨,也不再擔心未着家的孩子。早冬時,一牀暖和的被子,更是給夏蕭和阿燭莫大的慰藉,令他們休養身心,得以輕鬆面對今後的艱難險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