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射進房間,夏蕭才眯着眼醒來。
在家中的這些天,夏蕭總覺得自己變懶了,因爲每天都睡懶覺。這樣的氛圍,甚至空氣中的味道都是他喜歡的,想早起都難,現在恐怕又過巳時了。或許是在萬靈谷中太累,三個月的疲倦,都壓縮在這半個月裡。可若是再不去寧神學院,夏蕭都快忘了自己寧神學院學子的身份。不過還好,今日便要啓程。
嗯~
拖長音的軟糯聲令夏蕭肩膀撐在牀頭,扭頭看睡姿規矩,正揉着眼睛的姑娘。她打了個哈切,睜眼時,夏蕭正看着她。
低頭,夏蕭吻在舒霜額頭。
“早安。”
舒霜修長的雙臂環住夏蕭的脖子,一陣甜蜜。
這些天,夏府接受不少忠臣的拜訪,也主動前往蘇家金家送禮還人情。夏蕭和舒霜出入許多場合,每每介紹時,都被夏蕭帶上婚約一說。簡單二字,倒令夏蕭和舒霜的感情升溫不少。
打開窗戶,吸一口清晨微甜的空氣,頓時沁入心脾。
兩人一同洗漱,換衣穿鞋,最後到前屋去吃早茶。
這些天,整個夏府的節奏都慢,可無比恬靜,異樣美好。今日早餐豐富,吃完,這一桌人將各奔東西。
蕭蓉滿臉不捨,將親手做的糕點再夾幾塊到五人碗中。這是她忙碌一早的結果,就是爲了給自己的丈夫孩子嘗些,好記得這味道。想再嘗時,便該回家了!
“到了北方,注意保暖,今早我又在你的行囊中添了些衣服。勾龍邦氏都是些蠻人,你得千萬小心。”
“旭兒,你要幫父親分憂,切不可魯莽行事。還有,修行不能落下。”
“蕭兒,你和舒霜去的地方最遠。即便旭兒去北方,還在王朝中,你這一去,中間隔了冒險者的和平地帶不說,還隔了羣山峻嶺。學院乃大荒公共之處,有南商帝國的人,也有射列南國的小輩,你切勿忘了謹慎交友。雖說是學院,可也危險,別被南商的人算計。”
蕭蓉又嘮叨起來,不過飯桌上的人皆沒厭煩,而是滿含笑意,聽她繼續道:
“薈月啊,我們走的時候給你父母道過平安了,要是你沒別的事,就先留下吧,免得家裡冷清。”
坐在桌上的薈月有點爲難,夏蕭還沒開口,夏旭便說:
“娘,她都三個多月沒回家了,還是讓她回去吧!”
薈月笑說:
“阿姨,我恐怕真的要回去一趟,從來沒離家這麼久過。”
蕭蓉連忙點頭,不忘叮囑。
“回榮城後,若是有困難,一定要給我們寫信。讓你拿些錢財,你也不要,但遇到事了,可千萬不要自己撐着。”
薈月連連點頭,可夏蕭心裡,還是惦記着那件事。那是他永遠無法彌補的,對於一個女子而言,那個東西真的太重要。可在夏蕭扭頭,看薈月時,後者並沒表現出任何傷心,似那事從未發生。她不想提起,夏蕭也不再提了,就像母親說的,等薈月有困難,他夏家肯定傾力相助。
幸虧國老院在過去半個月中被撤除,曾經的大長老姒不溫地位一落千丈。若他還高高在上,夏蕭恐怕會生出些殺意。
飯後,蕭蓉和夏婉站在門口,目送五人上車。
一輛馬車向北去,去王朝北境。一輛馬車向西去,去西部榮城。還有一輛向東方,朝帝都中部的皇宮而去。
自離開這安靜小街,他們便越走越遠,步入凡塵,離開夏府這安靜桃園,並不再有任何可交匯的點。
薈月坐在車裡,忍着不打開車窗。
過去半個月中,她對夏府四周的路已很熟悉。估摸着,就算自己現在下車,也見不到夏蕭了。榮城離龍崗很近,卻離帝都很遠,可她有時間。但夏蕭下次回來,該是什麼時候?四年,還是更長?
夏蕭所要去的寧神學院,在薈月腦海中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像山間道觀般隱秘,並強者如雲。但究竟是怎樣的存在,薈月也不知道,她想象不出來。可那等超凡之地,足以配得上夏蕭。
乘坐着的馬車出了帝都西門,速度便更快。
薈月閉上眼,這趟生命中爲數不多的旅程,爲她長了太多見識、以後不管見到怎樣的場合,她都將比以往更冷靜。可也失去了一些東西,人生自此不圓滿。可認識夏蕭,並隨他來帝都,薈月不後悔!
曾有那麼幾個瞬間,薈月覺得自己和以前不同,甚至變得和夏蕭一樣,無比堅韌。實際上確實如此,她受益匪淺,將學着他的樣子,面對這人世。
皇宮正殿前,夏蕭偏頭,望向城西之外。不知名的思念令夏蕭心頭回蕩,他扭過頭時,看姒易和三位教員緩緩走來。
姒易談笑風生,走到殿前,掃視夏蕭等三十六人。
臺階下,他們一一排列,雖不算整齊有序,可這些雙手抱胸,或叉腰的青年才俊,都是他大夏的顏面!
見其來,三十六人彎腰行禮,等着聖上下令。
“諸位,大夏永遠在你們身後。可此去四年,希望你們能長成參天大樹,回來時蔭護這方土地。”
三十六人年輕剛正,說定不負衆望。隨之方海結印,空中出現一巨大的空間裂縫。裂縫之中,乃深溟大海,一聲悠長的鯨呼於空中擴散,震動整個皇宮。
大鯨游出契約空間,足有數百米長,通體碧藍,一對魚鰭猶如鳥翼。於空中攪動時如浮大海。
這等龐然大物像天空落下的雲,方海三人掠上,三十六人緊隨其後。
水行荒獸大多受地形束縛,難以在陸上行動自若,並展現出強悍的力量。可這大鯨身形輕盈,於空如在水中,令人不由好奇,它體內究竟隱含着怎樣的元氣,才能這般強橫?
等上背時,夏蕭才感受到那股磅礴。這大鯨如海,四周蕩着水波。那是異常強橫的元氣,將其拖浮而起。若化作攻擊,向夏蕭他們打來,恐怕他們聯手也擋不住一下。
姒易眼中,皇宮之外,許多家屬擡頭看天。只見大鯨浮起,融入雲海,似一沖天大鵬。
姒塔和斯琴立着,眼中的大鯨逐漸變得渺小,心中各懷的事,卻無限放大。
姒塔想着,夏蕭歸來時該有多麼強大?斯琴卻擔心姒寧變了心。如果姒寧在學院裡見到更爲漂亮,更爲溫柔的女孩,會不會拋棄自己?
斯琴悔恨,她應該再努力些,追上姒寧的腳步。可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今後還將更遠。她叮囑過夏蕭,讓他幫自己看着姒寧,可真的有用嗎?
鯨聲如雷鳴,響徹雲天,震碎雲朵。這無數人嚮往的蒼穹,此時在一陣失重感後,清晰的浮現在夏蕭等人眼中。
看腳下,無比寬闊的帝都斟鄩已如一個方盒,四周平原只是一圓盤,其外一切都渺小無比,彷彿將領所用的沙盤地圖。即便如此,夏蕭他們也要行半日路,寧神學院所在的重重深山,在大夏王朝外的西南方向,其中隔山隔河,極爲遙遠。
夏蕭並不厭倦凡塵,他自知自己沒有佛的慧根,只是個有着七情六慾的人。因此,更喜歡這種藐視一切的感覺,像能將一切收入眼中。可有人喜愛有人愁,許多人看到這麼高的場景,當即慌了神,坐在猶如島嶼的大鯨背部一動不動,只等着到達目的地。
若不是夏蕭不止一次的和句芒上高空,現在也會恐懼。可他當前伸手,吹着風,極爲享受。
除了舒霜,夏蕭身邊站來幾人,分別是蘇歡、姒清靈和姒寧。
夏蕭之前在殿上那般威風,舒霜還是首個交卷者,其餘人也想抱抱大腿,可總有些畏懼,最後保持距離。唯恐刻意靠攏,弄巧成拙。
“我們能分到一個班就好。”
姒清靈說時,雙眼從未離開地面。那微薄的雲下,是她父親心繫的大夏,也是她親吻過的河川和平原。
“希望吧。”
夏蕭聲音極淡,這種事他們怎能自己做主?只能暗自祈禱。可若是一個班中敵人太多,恐怕難以抵禦。初入學院的第一年,往往是多事之年。
將手中朴刀遞給舒霜,夏蕭說:
“在這等我,我去找趟教員。”
雖不懂爲何,可舒霜極爲聽話,站在原地,看着夏蕭走向川連。他還是爲舒霜身份的事,他一日不清楚,便一日難安。
過去半個月中,夏蕭沒機會見到川連,每日的時間都花在夏府,或帶着舒霜遊走於帝都的每個童年角落。此時,他看向鯨頭上的挺拔青年,跨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