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給當局還有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原本,完成使命之後,我想要去自首的。”
火焰之劍喃喃道,“現在看來,沒必要了,是吧?”
“不是,不是!”
楚歌尖叫,“你不能死,你千萬不能死,既然你想自首,我陪你去,打起精神來,去法庭上說出一切,去迎接法律對你的裁決,還有市民對你的歡呼和崇拜,無論你是不是一個違法者,你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英雄,超級無敵大英雄!”
“沒關係的,我會得到自己應有的裁決和獎勵,在……另一個世界……”
火焰之劍的腦袋無力垂落下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依舊唸誦着那些銘刻於心的名字,“鄧雙喜……曹長生……吳志強……張穎……李紅雷……”
天空中傳來了大批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如同滾滾浪潮逼近。
“醫生!我們在這裡,快找醫生!”
楚歌將震驚能量統統凝聚到了喉嚨口,緊緊摟着火焰之劍,朝着天空聲嘶力竭地喊叫。
“周長春,張明喜,馬光明,王永祥……”火焰之劍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來人啊,我們在這裡,你們他媽的快來啊!”楚歌哭喊。
“王……平……安,周……小……”
當軍用直升機懸停在燃燒的叢林上空,大批軍警通過繩索從天而降,落到他們周圍時,火焰之劍停止了唸誦和呼吸,帶着滿足和釋然的表情,歸於永恆的平靜。
楚歌感覺,火焰之劍在自己的懷中,變成一塊冰冷的石頭。
不,不是石頭,而是雕像或者紀念碑之類的東西。
他就這樣,靜靜地扶着這座雕像很快,對四周的軍警視而不見,耳邊盤旋着的,盡是火焰之劍低吟的那些名字。
“楚歌,你沒事吧?”
刑警趙鐵山撲了上來,見他神色異樣,再看四周場景和他懷抱的屍骸,隱約明白了幾分,“這是……火焰之劍……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這句話,觸動了楚歌緊繃的神經。
他明知道趙鐵山已經盡力,軍警大部隊也是快馬加鞭趕來,但充塞於胸無處發泄的情緒,依舊如火山爆發般狂涌而出。
“你們當然來晚了,警察每次都姍姍來遲,否則也沒有這些‘民間英雄’存在的必要!”
楚歌像條瘋狗般低吼,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結結巴巴道,“對不起,趙警官,我不是說你,也不是指責任何一個奮戰在第一線的警官,我只是,我只是……”
楚歌用力搖晃着腦袋,說不清自己的情緒。
“沒關係,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上級的指揮和應變,能夠再靈活機動一些就好了,這樣,火焰之劍或許就不用死。”
趙鐵山苦笑一聲,“身爲一名警察,我比任何人都厭惡束縛我們的所謂‘程序’和‘證據’,但是,沒辦法,這份職業就是這個樣子,我們只能——”
趙鐵山看到了楚歌懷中,火焰之劍的臉。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表情變得無比詭異,從眼窩到嘴角的肌肉,都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兩人之間,陷入詭異的沉默。
楚歌也感知到了趙鐵山的緊張和激動,不解道:“趙警官,怎麼了,我剛纔那句話是一時衝動,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不,我沒往心裡去。”
趙鐵山單膝跪下,用很輕柔的動作,拂去了火焰之劍臉上的塵埃和血跡,認真端詳了許久,幽幽道,“只是,我要收回自己剛纔說的那句話。”
“哎——”
楚歌大惑不解,“哪句話?”
“關於‘我們警方來晚了’的那句話。”
趙鐵山道,“看起來,我們並沒有姍姍來遲,而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及時趕到了。”
“……”楚歌不明白趙鐵山的意思。
目光在趙鐵山和火焰之劍的臉上來回逡巡,楚歌從趙鐵山深陷的眼窩裡看出端倪,心中一動:“你們認識?”
“沒錯,認識。”
趙鐵山竭力控制着喉嚨的肌肉,不讓自己的聲音過於顫抖,“他是我的老上級,一名真正的警察。”
楚歌目瞪口呆,如遭雷擊。
“那時候我纔剛剛進刑警隊,就是他帶的我,他是一個嫉惡如仇,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我們都叫他‘拼命三郎’,而那些犯罪分子則叫他‘鬼見愁’,他是寧曉峰的老對手了,早在寧曉峰沒有去南洋之前,兩人就交過手。”
趙鐵山陷入悠遠的回憶,喃喃道,“能在刑警隊掛上號的犯罪分子,都是十惡不赦,死性不改,極度危險的傢伙,特別是涉及到製毒,運輸和販賣這個圈子,更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這些傢伙膽大包天,身上隨時攜帶槍械和爆炸物,分分鐘都做好了和警方同歸於盡的打算。
“寧曉峰犯罪團伙,是其中的佼佼者,遭受警方多次打擊,也磨刀霍霍想着要打擊報復,所以我們警方都特別注意,保護自己的家屬還有線人。
“不過,在一次行動中,我這位老上司立功心切,不慎泄露了一名兄弟的底,結果,這名兄弟的家人,果真遭到了寧曉峰集團的報復。
“這件事對我的老上司打擊很重。
“他一直深深自責,認爲是自己的錯,才害得兄弟家破人亡。
“沒過多久,他就申請調離了刑警隊,轉去了特警部門,不管破案,專門執行衝鋒陷陣,最危險的任務——我知道,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在槍林彈雨中贖罪。
“對了,前些日子他在抓捕一名非法穿越者的過程中,鬧得動靜太大,好像造成了嚴重的財產損失,還引發大規模恐慌什麼的,已經被停職檢查了,這件事在整個系統內造成的影響不小,令我們警察部門的士氣都非常低迷。
“沒想到……他一直沒有忘記寧曉峰的案子,也一直沒忘記自己的……使命。”
趙鐵山說完,亦是滿臉糾結,彷彿不知該怎麼評價自己這位老上司的所作所爲。
糾結了半天,他還是忍不住,將自己鑲嵌着警徽的作戰帽摘了下來,蓋在火焰之劍的臉上。
“他叫‘關凱’,他是個好警察,對吧?”趙鐵山不知是喃喃自語,還是問楚歌。
“我想,對那些被寧曉峰害死的人來說……”
楚歌認真思索了很久,鄭重其事道,“是的!”
……
隨着軍警大部隊的趕到,聲勢浩大的“秋風行動”,暫時告一段落。
在鬧市區和港口區,寧曉峰、劉斌和鄭文東“犯罪鐵三角”的大部分核心骨幹都被擊斃或者抓獲。
在叢林中,倉皇出逃的寧曉峰和劉斌兩大主犯也沒逃脫法網,前者被火焰之劍——或者說“關凱警官”犧牲生命,拖入死亡的深淵,後者卻折在了四條過江猛龍的手裡。
厲凌等四名覺醒者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終於將劉斌活捉,在一支大口徑霰彈槍塞進嘴裡,稍有異動就會扣動扳機的情況下,饒是劉斌能控制整整一座“兵工廠”,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衆多民間英雄,也在儘量不造成破壞,傷害和負面影響的情況下,被當局控制起來,預料中最可怕的場景,總算沒有發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鄭文東。
這名前任市議員和靈山市地下世界的保護傘,原本想要甩開“瘋子”寧曉峰和“兵工廠”劉斌逃跑。
他幾乎就要成功——軍警發現他的地方,距離寧曉峰等人極遠,只要他悄無聲息,很難被人發現。
只可惜,不知什麼時候和什麼方向,一顆子彈,貫穿他的眉心,掀掉了他的天靈蓋。
鄭文東死了,帶着他所知道的一切秘密下了地獄,自然,關於他怎麼會提前得知“秋風行動”的具體時間和內容,也暫時斷絕了線索。
看來,有人不想讓他活着說出真相。
不過,這和楚歌無關,對他來說,這漫長的一天,總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