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導師的整張面孔,都籠罩在楚歌指縫中泄露出來的金色電弧中。
震驚,恐懼,悔恨,沮喪,憤怒……各種情緒如縱橫交錯的疤痕,把他的臉分割成扭曲變形的不同方塊。
引導師心裡,那叫一個悔不當初。
他實在不知道,僅僅二十四小時前還是一副任人宰割模樣的楚歌,怎麼會步步升級,驚人爆發,一下子變成這樣。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簡直每一秒鐘都在提升,還越打越強啊!
倘若再給引導師一個機會,他絕對不會碰楚歌,和楚歌身邊所有人。
只可惜,時間是沒辦法倒流的。
“拜託你一件事。”
楚歌掄起金色巨錘,微笑道,“給我,再震驚一點!”
轟!
一拳擊出,如超音速導彈般直衝引導師的面門而去。
引導師嚇得心膽俱裂,腦袋拼命往旁邊一甩,頸椎骨“咔咔”作響,險之又險閃了過去。
楚歌的拳鋒在他臉頰上擦出道道血痕,甚至削掉了他半隻耳朵,繚繞於拳頭上的電弧全都沒入引導師身後斷裂的大樹,令大樹瞬間起火,像是真的被雷電劈中一樣。
引導師的頭髮根根炸開。
死亡威脅下,他以將腦波振幅提升到極限,發揮出一名催眠大師應有的實力。
雙眼化作一對黑色漩渦,漩渦深處噴出千絲萬縷的黑色閃電,引導師再也顧不上什麼“潛移默化的催眠”,就是最直接的精神力控制,甚至將自己的腦電波化作摧枯拉朽的利刃,狠狠刺入楚歌的腦域。
剎那之間,楚歌感覺頭痛欲裂,腦海遭到狂轟濫炸。
彷彿從引導師的眼中竄出兩條黑色毒蛇,鑽進了他的眼睛,和他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引導師的眼角、鼻孔、耳道和嘴角,溢出一道道蜿蜒的黑血,顯然這樣無限度提升腦波振幅,對他的大腦也造成嚴重損害。
由此激發的破壞力,可見一斑。
楚歌腦中,幻象紛呈,彷彿被引導師抓到一間氣勢磅礴,巍峨而深邃的黑色宮殿,忍不住生出頂禮膜拜的衝動。
只可惜……
所謂“催眠大師”,首先要讓被催眠者產生絕對的崇拜,絕對的信任,才能不動聲色將自己的想法和指令,灌輸到被催眠者的腦中。
但引導師的腦門上,仍舊有一連串金色光點不斷噴涌出來,他仍舊處於被楚歌深深震撼的狀態。
楚歌對他的心態,掌握得一清二楚。
又怎麼會,去“絕對崇拜和信任”一個對自己萬分震驚的人呢?
就好像楚歌對石猛時,用石猛提供的震驚能量,輸出到雙眼之上,反過來令石猛更加震驚。
現在,則是用引導師提供的震驚能量,苦苦抵抗引導師的催眠,令引導師生出“這傢伙的精神抵抗力竟然如此強大,怎麼都催眠不了”的震驚。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世上還有比這更爽快的事情嗎?
楚歌腦中的黑色宮殿轟然倒塌。
許軍出現戒斷反應,在病牀上痛苦掙扎,極有可能喪失修煉可能性的一幕,出現在楚歌的腦海中央。
隨後,這副畫面化作萬千條暴怒的金色洪流,順着楚歌手臂上每一束肌肉纖維、血管和神經,一路涌向拳頭。
楚歌的拳頭就像是捏着一枚枚不存在的手雷,而手雷則不斷爆炸那麼疼痛。
“我發過誓,一拳就把你錘得爹媽都不認識。”
楚歌低吼,“一拳,就足夠!”
他將拳頭裡蘊藏的所有憤怒和痛楚,統統傾瀉到了引導師的臉上。
這一次,腦電波幾乎枯竭的引導師再沒躲過去。
伴隨沉悶的“噗嘰”聲,楚歌的拳頭深深沒入引導師的面門。
引導師的鼻樑骨、顴骨、頜骨……全都碎裂,像是手雷破片一樣刺入大腦。
黑色毒蛇般的腦電波侵蝕戛然而止,引導師凌空飛起,又像是支離破碎的木偶般癱軟在地,周身所有可以流淌的液體,全都從七竅中噴涌而出。
伴隨着含混不清的哭嚎和呻吟,手腳更是觸電般抽搐着,不知是想抓住楚歌,還是和剛纔的楚歌一樣,蠕動着逃離。
“呼哧……呼哧……呼哧……”
楚歌大口喘息,露出精疲力竭的笑容。
現世報,來得快,沒想到短短二十四小時之內,他真的完成了第一個承諾,將高高在上的引導師,一拳就錘得爹孃都不認識。
那麼,或許他真有希望,完成第二個奇蹟,找到比五級基因藥劑還厲害的靈丹妙藥,讓好兄弟許軍,恢復修煉的能力?
另外,楚歌驚訝地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伴隨着憤怒的宣泄,那5%在體內瘋狂流轉的藥力,竟然都被消耗和吸收掉了。
從他衝出沼澤到現在,遠遠超過半分鐘。
但他卻沒有像內藤勇也一樣崩潰,隱隱感覺新生的細胞重新穩定下來。
只是大腦和四肢百骸中多出三十六枚震驚能量包裹的“五級基因藥劑結晶”,就像三十六枚定時炸彈。
至少短時間內,沒有爆炸的跡象,還可以想辦法慢慢適應和煉化。
“這是……活下來了麼?”
楚歌倚靠着一株大樹,眼前一陣陣發黑,被基因藥劑和震驚能量過度刺激的雙手微微顫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死裡逃生不是沒有代價的。
楚歌原本就是憋着一口氣,和引導師拼個你死我活。
現在勝負已分,隨着引導師倒地抽搐,楚歌這口氣也消耗殆盡,眼皮像是千斤閘門一樣往下墜,恨不得立刻睡上三天三夜,恢復脫胎換骨,吞噬獸升級乃至激戰引導師消耗的體能。
可是不行。
引導師帶領的,僅僅是天人組織的一支搜索小隊。
“上校”和“獅王”的激戰尚未決出生死。
擁有神秘能力的“歌莉婭女士”,更是還未現身。
楚歌卻連一根小指頭都動不了了。
他只能默默祈禱聯盟援軍趕快出現,而不要被“獅王巴特”或者“歌莉婭女士”發現。
否則,看到遍地殘骸和半死不活的引導師,對方十有八九會推測出整件事,那就真的要把他抓回去切片研究,不是,是大火燉煮,爭取把他體內的五級基因藥劑都熬出來了。
結果,有些出乎意料。
第一個出現的既不是聯盟援軍,也不是“獅王巴特”或者“歌莉婭女士”。
“上校”寧烈——這條十惡不赦的鋼鐵硬漢,竟然還沒死!
他遍體鱗傷,血流如注,身上的叢林迷彩戰鬥服簡直要變成赤紅色,像是剛剛在血海中浸泡過三天三夜。
搭載着紅外線義眼的半邊面孔被“獅王”撕得面目全非,連義眼都被扯落,只剩下空洞的眼窩。
但完好無損的那隻眼球,依舊綻放出攝人心魂的烈焰之光。
沒人能夠解釋,他硬扛着這麼重的傷,拖曳了一路血跡,究竟如何還能站着。
那就好像他揹負着烈風突擊隊所有死去僱傭兵的希望,用亡靈的呼喚支撐自己活下去一樣。
上校的獨眼轉動,瞬間掃描全場。
他大步走來,將楚歌扛在肩上,消失在叢林深處。
……
接下來的記憶,楚歌有些模糊。
只記得自己被上校扛着,在叢林深處飛快逃竄,很有騰雲駕霧的感覺。
眼前是一片片張牙舞爪的灌木和藤蔓,兩人經常從一處處陡峭的山坡滾下去,每次上校都咬緊牙關,倔強無比地爬起來。
他很想問上校究竟要把他帶去哪裡。
但兩人除了粗重的喘息,都暫時喪失了語言的能力。
當楚歌的意識再次清晰,漸漸恢復控制身體的能力,是在一個黑黢黢的山洞中。
他發現上校趴在他的身上,獨眼綻放着野獸般的光芒,張開血盆大口,正朝他的脖子咬過來。
“你變態啊!”
楚歌頭皮上的雞皮疙瘩全都炸開,想都不想,一膝蓋朝上校狠狠頂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