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刁難

玄武門外。

所有沒有被禁足的嬪妃們身穿盛裝華服,如同乖巧的孩子般保持着純真的笑容,實則怨毒地盯着要前去祈雨的皇后、皇貴妃和錦妃。不過目光每每放到錦妃身上,都會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在蔓延。

“朕,這次和皇后、皇貴妃、錦妃一起去祈雨,怎麼的,也要十日才能回城。在這階段,就由蘭妃來協理後宮的一切大小事務。天熱,切莫要貪涼,也不要穿少了衣服,更要好好的看着朕的兒女,照顧好太后和玉惜。”皇上不冷不熱地說,目光投到蘭妃身上,“辛苦你了。”

“能爲皇上皇后分憂,臣妾不辛苦。”蘭妃福身道。

“是啊,區區十天算什麼呢。蘭妃是平時都沒有鍛鍊鍛鍊,所以纔會累。”錦妃一臉“賢惠”地說道。

“好了。別多話了。”皇上寵溺地看了錦妃一眼,說,“啓程!”

“恭送皇上!”衆嬪妃齊齊福身,目送着皇上和皇后坐上最前面的轎攆,皇貴妃與錦妃坐在後面的轎攆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出玄武門,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各自散去。

“妹妹且慢!”瀾裳正走着,只聽到後面一陣**的聲音,是劉美人。

“嬪妾參見劉美人。”瀾裳行禮,畢恭畢敬道。雖然她並不是很喜歡這個錦妃身邊類似於走狗一樣的人物角色,但是禮數不可沒。

“妹妹且先起來吧。”劉美人眼中閃着波瀾,嘴角浮起微妙的笑容,故作親切地扶起瀾裳,“久聞妹妹風姿綽約,今日天氣甚好,不如來姐姐宮中小坐?敘敘我們姐妹之間的情分?”

情分?我何時與你有過情分?瀾裳想着,婉轉的說:“妹妹今日約了富察才人小聚,怕是不行呢。”

劉美人一聽,臉色一沉:“難道妹妹是認爲,姐姐請不起你嗎?”

“怎會。”瀾裳說道,“只是妹妹實在有約……”

“富察才人繁忙,她跟着蘭妃有不少事情要做,何況只不過小約,遲到片刻也未嘗不可。”劉美人拉起瀾裳的手,連拉帶扯地把她拖到了景仁宮。

香美人(華娟容)見是瀾裳,臉色略有不屑,瞥了一眼就走了。

“聽聞妹妹的字練得甚好,可否爲姐姐謄寫一首詩?”劉美人坐在主位,道,“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的關係呢。”

瀾裳仔細回憶回憶,好像的確是這樣。劉美人劉芝娘也姓劉,但卻是先帝的父皇在世時賜的姓,因爲當時有爲朝廷官員是外族,流落中原沒有姓氏名字,但卻戰功赫赫,在戰場上留下了舊疾,當時的皇帝賜了一劉姓,取其“久留(劉)”之意。劉芝娘就是當時那位官員的後代,只是其實這兩家之間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更談不上什麼親戚了。

“自然是好。姐姐想要妹妹謄寫什麼詩呢?”瀾裳笑着道。

“嗯……那邊爲姐姐謄寫一遍《將進酒》吧。”劉美人面色平和地說道。

瀾裳臉色一變,愣了愣,說:“好的。”

劉美人水袖一揮:“寶兒,拿筆墨紙硯來。”

那宮女寶兒莞爾一笑,命人擡上來一把長木桌,然後拿來一張長長的宣紙,一把有掃帚把一半那麼粗的毛筆,和一個偌大的硯、快要磨完的墨塊。寶兒說道:“小主請吧。”

如歌輕輕皺了皺眉,但是寶兒對她說:“小主們在這兒,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還是退下去吧。”

才人的位分低於美人,雖然只是小小的一階,但是也是不可跨越的鴻溝,更何況,劉美人的背後,是戰功赫赫、寵冠六宮的錦妃。雖然這些日子,晴音和瀾裳等人也爭取與錦妃平分春色,但是所有人加起來的次數也僅僅和錦妃相等而已。

瀾裳托起沉重的毛筆開始謄寫《將進酒》。墨本就少,偌大的毛筆寫起來格外吃力,經常是寫到一半就沒了墨痕。長長的一篇寫下來,瀾裳早已是汗如雨下。而劉美人則是在一邊悠閒地喝茶,看着瀾裳即將完工,劉美人湊上去是一頓讚美:“妹妹果然是天資聰穎,卓爾不凡,這麼快就寫好了,讓姐姐我來瞧瞧。”

說着,劉美人的手就要去碰那張紙,突然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不小心推了一下墨硯,所剩不多的墨水噴出來,在紙上暈染成了一朵朵墨梅。

“哎呀……真是對不住妹妹。”劉美人笑道。

“你……”瀾裳剛要說話,卻又聽見劉美人“撲通”跪下來的聲音:“是姐姐錯了,姐姐不該如此魯莽衝撞妹妹,姐姐錯了……妹妹,可否爲姐姐重新謄寫一張?”

“好。好。”瀾裳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又開始書寫。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呼!”一個時辰過後,瀾裳鬆了口氣。

劉美人坐在椅子上,已經漸漸快要睡着了,一股月季香味籠罩着她平緩的呼吸,就像一個陶瓷娃娃般美豔動人,心中的一潭死水被漸漸掩蓋。劉美人猛然擡起頭,道:“妹妹好了?那就謝謝妹妹了!”

瀾裳行禮,道:“嬪妾告辭。”

“妹妹慢走!”劉美人慵懶一笑,酷似錦妃。

看着瀾裳漸漸走遠,寶兒走到劉美人面前,問:“娘娘,這……”

劉美人冷笑,道:“愣着幹什麼?撕掉扔了便是!”

====鹹福宮=====

“小主!那劉美人太可氣了!奴婢看,她根本就不是想要寫什麼《將進酒》,而是故意挑一首長的詩來爲難小主您!”如歌忿忿不平地爲瀾裳揉肩。

瀾裳動了動痠疼無比的手腕,道:“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只不過受點兒苦,沒什麼的。”

如歌說:“咱們不如去告訴蘭妃娘娘吧!”

瀾裳搖了搖頭:“不可。蘭妃娘娘這職位只不過是空設,若是錦妃歸來,指不定會因此而爲難蘭妃娘娘,蘭妃娘娘對我們那麼好,我們不能再給她添麻煩,忍一時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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