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清檸暫且沒有告訴皇上,在皇上面前的時候清檸也是精心裝束,只是那虛弱依舊是掩蓋不了。只是歇息了這麼些日子,也該去給皇后請安了。
“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嬪妾身子不適,這些天來沒能給皇后娘娘請安,是嬪妾的罪過,還請娘娘恕罪。”
清檸在泠雨軒的時候略思索,若是穿的太過隆重嬌貴,倒是不像個身子不適之人,衆口鑠金,難免的落人話柄,然而若是素服出席,更是失了作爲昭容應有的規矩,更爲不妥。於是清檸揀了一身六七成新的蘇繡月華錦棉衫,下罩月白柔雪如意裙,外面披一件織錦百花蝶戲蜜色斗篷,那斗篷做工精緻,有七七四十九朵織花,每朵花上都用五色米珠點綴,再鑲嵌上些許水晶,更顯得華美出挑。如今的天氣已然是有些冷了,把華麗的斗篷卸下來在坤寧宮裡也十分暖和,清檸梳了一個架子頭髻,爲顯得喜慶,贊上了一整套六支組合蜜色鎏金珠花釵,長長的五色米珠流蘇垂在清檸的耳邊,襯得清檸薄而精緻的耳朵更加白皙。有些瘦弱的身影被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籠罩,顯得有些脆弱。
“快起來吧。傾昭容的身子這麼多天了倒也不見好,真真是太醫院的人無用了。如今起了秋風,各位姐妹也要多注意,切莫傷了自己的身子。”皇后關切道,“織夏,上茶。”
清檸謝過隨後坐在雕花木椅上,左手邊坐着瑞昭容,右手邊坐着晴音。瑞昭容和清檸還算有話聊,瑞昭容爲人直爽明白,而清檸卻也不是她看不慣的那種扭扭捏捏小門小戶的模樣。晴音看着清檸有些瘦削的面容,眼中不禁隱隱有淚光。
清檸放眼望去,今日的請安幾乎是大部分嬪妃都來了,皇上的嬪妃如今左不過三十幾人,一眼看去倒也人頭攢動,只是同樣,擺在皇后左側下的位子依然是空空如也。
大約等了一刻鐘的時間,錦淑妃才姍姍來遲,略微屈了屈膝道:“給皇后娘娘請安。”說着颯爽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來格外的風姿綽約。
在錦淑妃身後的還跟着一個李常在,嬌軟甜蜜的聲音款款道:“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瑞昭容一聽立刻嫌惡地皺了皺眉頭。
李常在不出所料的又是滿頭珠翠穿紅戴綠的,一身九成新的桃粉色的攢金嵌珠繡菊宮裝,末尾還鑲嵌有紅珊瑚珠和芙蓉石,繡娘完美無瑕的刺繡和錦衣司精心的剪裁讓這身錦緞更爲出彩,清檸仔細一看,彷彿是今秋新貢上來的花軟緞。頭上的珠翠更是大張旗鼓,梅、蘭、竹、菊水晶掛珠點翠釵各一對、右邊再戴一支蕉葉玲瓏珍珠流蘇簪,鬢邊彆着三兩多新鮮的玉蘭花,這時節玉蘭花不多,可見定是繁花閣特意送去李常在那兒的,真真是殷勤。
清檸嘴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只見李常在一坐下來就把目光放在清檸身上:“這不是傾昭容姐姐嗎?多日不見,妹妹都快記不得姐姐的容貌了。姐姐今日穿的如此素淨,真該好好把錦衣司那些奴才打一頓,沒得還叫人以爲姐姐又失寵了呢。”
李常在故意加重的“又”字讓麗嬪抿脣一笑:“是呢。還記得剛入宮的時候傾妹妹被禁足,那時候的日子恐怕比現在還難過千倍百倍吧?妹妹能有得寵的日子,還真的是福氣造化呢。”
錦淑妃勾着自己的琺琅鑲金和合如意護甲,不置可否,只是嘴邊抹着一股淡淡的微笑,諷刺而辛辣。
清檸彷彿是早料想到了這一日,頗有底氣道:“多日不見妹妹,妹妹的氣色看起來更好了呢。些許是姐姐我有些眼花,妹妹頭上的是海棠花吧?彷彿此季節並不常有。”
李常在頗爲得意地撫摸着頭上的玉蘭花,揚聲道:“這個自然。恕妹妹直說一句,只不過是區區反季節的花朵兒,妹妹若是想要,自然是有的。”
話畢,衆宮嬪都不由得噗嗤一笑,就連皇后身邊新來的小宮女芝英都忍不住捂嘴輕笑。李常在頓時感覺不對,卻也說不上哪裡不對,於是把目光投向錦淑妃。錦淑妃用看着粗劣下人的目光看着李常在,皇后半天才出聲道:“傾昭容的眼力越發不好了,雖然李常在距離傾昭容是有些遠,但是也不該把玉蘭看做海棠啊。”
清檸福身淺笑:“是嬪妾的不是,李常在坐的遠,嬪妾病了眼神不好,還請皇后娘娘見諒。但李常在自身怎會看不清呢?是該好好去太醫院看看。”
李常在頓時漲紅了臉,早就看不慣她囂張的柳貴人含笑道:“皇后娘娘這話倒是不錯。但是哪怕是傾昭容隔得遠看錯了,李常在也不該啊。聽聞李常在承寵的時候整個宜人閣都是花團錦簇的,什麼花兒沒見過,今日倒是把玉蘭看做海棠了。”
更有人起鬨道:“玉蘭和海棠哪來相像?怕是李常在自己也認不得吧!不知李常在可知道坤寧宮外頭開的是什麼花兒啊……”
李常在的臉色頓時變得羞澀而窘迫,卻也怪不得別人,於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清檸。晴音自然不會看不到,淡然說:“李常在剛纔的眼神是什麼樣子?那樣的眼神該在衆妃請安的時候出現的嗎?若是在合宮夜宴的時候也如此放肆,怕是損了皇家顏面!”
李常在的臉色更不好看了,急躁福了福身撇下一句“嬪妾身子不爽先告退了”就大步流星離開了坤寧宮,引得在座高位的嬪妃皆是眉頭一皺。
皇后有些無奈道:“那麼今日就這麼散了吧。”
嬪妃齊齊起身:“嬪妾告退!”然後三三兩兩離開了坤寧宮,瀾裳對清檸嬉笑道:“姐姐剛纔那話真好,李常在一下子就被嗆得沒聲兒了。不是今天檸姐姐一說我還真不知道李常在竟然是個連花兒都不認識的。”
“其實之前我也不知道,只是幾月前湊巧看到李常在在一棵梨樹下對宮女說自己還沒見過白色的桃花呢,那宮女支支吾吾的都不知該說什麼好,我這纔想起李常在宮女出身,又一直在浣衣局等地侍奉,不認得花兒也是尋常。今日倒也成了我回敬她的話了。”清檸談笑風生,而暗處的李常在的一身新衣早已被修長的指甲給揉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