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傳來悶悶的響聲,烏雲層層疊疊直逼上地面,壓得人有些窒息。
禎王爺一手拿着茶碗,一手不停地轉動着手中的核桃,笑眼看着院子裡。飛飛手裡扯了一個小風箏在院子裡跑來跑去,肥嘟嘟的臉蛋兒甚是可愛。
“飛飛啊,來!到爺爺這兒來!”禎王爺放下茶碗,躬身雙手伸向飛飛。
飛飛蹦蹦跳跳跑到禎王爺身邊,黑溜溜的眼睛笑眯眯的盯着王爺佈滿溝壑的臉,舉着風箏送給他。
“呵呵呵呵,給爺爺的麼?”禎王爺接過風箏,摸了摸飛飛的頭,笑容和愛意早已寫滿了一雙眼睛。飛飛點頭,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
禎王爺把飛飛樓道腿邊,柔聲說道:“飛飛真乖!呵呵!”
水四腳下生風的從院外走了進來,雙手抱拳:“王爺!車已經備好了!”
王爺原本喜逐顏開的臉忽的一沉,半側過頭,聲音高挑的叫道:“王媽!把飛飛帶走!”
“是!”王媽答應着,趕緊碎步上前拉起飛飛:“走吧,小少爺咱們去找夫人!走!”
飛飛卻不願離開,用力拽住禎王爺的手,嘟着小嘴喊道:“不,不嘛,我不去!”
禎王爺望着飛飛有些泛紅的面頰,眉目舒展,粗壯的手摸摸飛飛細嫩的小臉:“飛飛乖啊,爺爺現在要出去了,一會兒回來給你帶風車好不好?”
飛飛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撅着的小嘴輕輕一努勉強同意了,王媽見他鬆了口,趕緊把他帶向後院。
王爺望着那個較小的背影,臉上又陰沉下來,眉頭緊鎖,握着核桃的手向前一伸,提着長袍隨水四出了門。
天空不時傳來幾聲悶雷,街上的人似乎也少了很多。錦面馬車在衚衕裡轉了幾個圈,最終停在正和戲院的後門,還是那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在門前迎他。
小廝撩開簾子扶王爺下車,水四從車棚裡伸出頭來遞過一把雨傘:“王爺,您帶着傘吧,看樣子要下雨了。”
禎王爺接過雨傘剛要轉身,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過頭來對水四吩咐道:“回去的時候在街上看看有沒有風車給小少爺帶回去!”
“是!”水四拱手低頭。
王爺挺身進了戲院,中年女人向衚衕兩邊看了看,輕輕關上門。
王爺被引着七拐八拐的穿梭在一排排長得一樣的房子中間,終於在一個門前停下,女人從腰間拿出一把鑰匙插進大大鎖中,用力一擰,解開鎖頭打開門,王爺邁步走進房間,穿過一道隔門到了內室。
中年女人把書架向旁邊一推,牆上露出一扇門,門內是條密道,從裡面隱隱透出光來。王爺向內望了一眼,提着袍子走進密道。中年女人把書架推回正位,便出了門。
“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啊?爲什麼現在還不來?”馬飛趴在一幢沒有經過打磨的石牆前眯着眼睛透過一個銅錢大小的孔向隔壁的屋子裡張望。
“飛哥啊!~你這是不相信我呢,還是不相信我呢?”素素嬌滴滴的說着,纖手搭上馬飛的肩上,輕輕地撫摸着。馬飛回頭望她一眼,想起昨天夜裡一個綠色的影子,心中一暖,臉上一絲溫柔的笑意。素素見他如此,心中得意,手上用力掐着他肩上的肌肉。K和千鳥坐在旁邊只覺得寒氣逼來,身子一抖,摸了摸胳膊。
不一會有人走進了隔壁的屋子,幾人又都警惕起來。定睛一看,是個二十幾歲的姑娘,穿着一身寶藍色的長裙,金絲繡的透明罩衫坐在桌前,正對着他們坐下。
“讓我看看!”千鳥低聲說着趴在牆上,透過小洞向裡看去,“這是……”千鳥見到姑娘的正臉,瞳孔放大,神情有些慌張。
“她是誰?”K問。
“她是……大公主……蘭月……?”千鳥忍住驚訝輕聲說道,然而聲音中充滿了疑問,原以爲是敵國在搞鬼,沒想到卻是自己人,千鳥頭上冒出了冷汗,依舊不肯相信,又定睛望去。
小洞里人影一閃,禎王爺提着袍子走了進來,和蘭月公主輕一抱拳,坐在她的對面。
幾人偷窺的那個小洞其實是隔壁密室牆上掛着的一條琉璃金龍的眼睛。金龍下面一張寬闊的塌米,榻米上擺着一張八仙桌。
“禎叔近來可好啊?”蘭月從桌上拿起一杯茶,輕輕放在禎王爺面前,細眉一挑,目光落在禎王爺的面上。
“嗯!”王爺拿打開蓋子吹吹熱氣,一股濃郁的米香撲面而來。
“密信之事有下落麼?”蘭月問,儘管她年齡不大,氣質卻是莫等閒的,眼神之中藏了太多東西,深不見底,又無比冷漠。
“哼!”王爺沒喝便放下茶杯,“我猜想那密信一定就在方曉玉手中!否則她不會出口張狂,不識擡舉!前日讓你嬸嬸去和她說與我們合作,沒想到她不但拒絕了,還說什麼‘雖說皇親國戚的,可王爺賺錢也不容易,國外人的錢應該更不好賺的吧?!’真是,不識擡舉!氣死我了!”禎王爺用力一拍桌子,怒目轉個不停。
馬飛和K聽了對視一笑,千鳥卻微微皺起眉頭。
“哈哈哈哈!”蘭月公主捂着嘴笑起來,寶藍色的袖口遮住嘴角,可那笑容依舊遮不住雙眼的冷漠,末了,蘭月眉頭一挑,“這個方曉玉倒是十分有趣。想來我這個皇弟口味還真是刁鑽,就是喜歡這麼古靈精怪的丫頭!呵,我聽說她還是秀女中唯一一個被寵幸的?”
寵幸?!馬飛心中一抖,即刻扭過頭看K,K的臉上毫無表情變化,泰然的就像沒有聽到。這傢伙難道是開竅了,還是受了太多刺激麻木了?馬飛心中猜想着,忽然察覺到K的氣息有了些許變化,於是嘴角一翹,唉,還以爲如何呢,不過是故作鎮靜罷了。哼!
禎王爺點了點頭:“可惜啊!這樣的人既然不能爲我所用,就只有死路一條了!”王爺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上一口。
“唉,這樣說來,皇上可要心疼一陣子了!”蘭月淡淡的說,眼睛一滑輕瞥向禎王爺,又問,“那,禎叔打算怎麼做呢?”
“哼!還能怎麼做?!過幾天我會派人去找密信,只要信一到手……”禎王爺說着用力的攥住核桃。
“禎叔!我看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吧!”蘭月輕輕端起茶壺給禎王爺續了些茶,眼睫一動,慢慢的說道,“密信固然要找到,不過這人嘛……不能這麼輕易就死了!皇上最喜歡的妃子死在宮中,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吧!若是查來查去與王爺有牽連,恐怕是不妥吧!”
“那麼,你說……”
“呵呵,蘭月倒是有個主意!”蘭月端起茶杯輕酌一口,“新來的秀女都要去廟裡祈福的,如果是個意外……”蘭月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哼,還是你想的周到!我回去就着手安排!”王爺笑着搖了搖頭,身子向後一仰,讚賞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你父皇的兒女中只有你最精明強幹,可是他卻偏偏把你遠嫁西域,真是……”
“禎叔!咱們不提這個吧?!”蘭月帶笑的臉上頓時變得陰鬱起來,語氣也變得冷峻,將手一伸,杯子放在桌上“咯噔”一聲。
“好!”禎王爺抿嘴一笑,點了點頭,又說,“對了,那個吳慶平白失蹤了幾日,你可知道?”
“吳慶失蹤了?這個,有所不知啊!”蘭月眉頭輕皺。
“哼!這個人的行蹤有些奇怪,我們要多多留心纔是!”
“嗯!”蘭月點了點頭,冷漠的眼睛微微一眨。
禎王爺從正和戲院出來的時候陰沉的天早已下起了大雨,馬車等在狹窄的巷子裡,被雨淋得周圍起了霧氣。
見王爺出來了,小廝跳下車爲他打傘又掀起門簾扶他了車便飛快的駛在雨中。
K三人從屋檐後慢慢探出身來,見四下無人,便運氣飛身跳在漆黑溜滑的屋檐之間。到客棧三人洗了個熱水澡後便聚在屋子裡,讓小二送了幾個小菜和一壺熱酒到房間。
“你說那女人是蘭月公主?什麼來歷?”馬飛夾了口菜問。
“蘭月公主是大公主,論起來還是當今聖上的姐姐,她母親是霖妃娘娘。先皇是極寵愛霖妃娘娘的,可惜她早早的過世了,只留下這麼一個公主。偏偏蘭月公主和霖妃娘娘長得又是出奇的像,先皇每次一見到蘭月公主就會黯然傷神。娘娘過世一年之後,龜茲國烏薩爾王子來朝見,先皇就把蘭月公主許配給了他,那時公主纔剛剛十二歲……可是,她現在應該在龜茲國纔對,怎麼會在京城?”千鳥搖了搖頭,心中的猜測如潮水般翻滾,而這些猜測卻不能說出口。
“回來復仇的唄!”馬飛一隻腳擡起踩在凳子上,“母親過世才一年就因爲長得像,讓她老爹看了不爽被踢到西域,要誰能開心?”
“可是三公主賢良淑德可是出了名的,她……怎麼想也不能做出危害朝廷的事來,而且當今聖上和蘭月公主關係甚好,知道皇上喜歡香梨,公主經常會命人從西域專程送來,她怎會勾結禎王爺出賣皇上!這真是匪夷所思!”千鳥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哼!這有什麼不能?人嘛,都是會變的,是不是K?”馬飛用胳膊肘頂了下K。
K從正和戲院出來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剛纔聽他們討論也是心不在焉的樣子,被馬飛一撞才緩過神來。
馬飛一看他面上如此黯然的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於是起了捉俠之心,曖昧的試探着問:“K,你是在想他們剛纔說的皇帝寵幸……”
“沒有!”K眼睛一瞪,厲聲否認。
“話說,剛纔那兩人提到的方曉玉,可是皇上新選的秀女麼?聽他們的意思,她也和密信有關?”千鳥話音剛落,猛的想起上次在正和戲院的時候,馬飛無意中提到一個名字,曉玉,還說是K心中的女神,難道說的就是方曉玉麼?千鳥鳳眼一轉瞥向K。
“是!”K心中暗罵馬飛多嘴,也看出了千鳥心中的懷疑,於是目光堅定,毫不避諱的回答說,“我們認識她,而且她也知道密信的事。不瞞你說,密信……就在我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