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4.1

每進院子當中都有服‘侍’筆墨的‘侍’‘女’,若是哪位詩興大發,便可以當即揮毫潑墨。

“各位姐姐若不嫌棄,請各留詩作一首,其餘隨意。”喬致俊笑道:“若是‘胸’中有溝壑,千萬不可埋沒了,定要大展奇才方好。諸位的詩作會謄好之後‘交’由王夫人、文夫人等貴客品評,得了狀元、榜眼、探‘花’的,各有彩頭。”

“這倒有趣。”來到這丁香園的得有三四十位閨秀,聽了喬致俊這話,有人頗爲動心。

如果詩作的好,既得了才‘女’之名,又可以引起王夫人、文夫人等的注意,一箭雙鵰。

當然也有不怎麼放在心上的。像徐傳捷、徐傳興姐妹二人,聽了喬致俊這話不過微微一笑,顯然並不感興趣。席間最尊貴的客人就是她們的母親、伯母了,能不能贏得這些貴夫人的青目,對她倆來說,根本不值得考慮。

整個喬家巷,沒有需要徐傳興和徐傳捷需要取悅的人。

玲瓏眼珠轉了轉,笑嘻嘻說道:“表姐,我覺得今日這丁香園的聚會真是又雅緻又有趣,我可喜歡了。表姐,我要尋個書商,把今日諸位姐姐們的大作刊印出來,再配上美麗的圖畫,那本書一定很好看!當然這本書只許自己人瞧,是絕對不許外泄的。到時我每人贈送一冊,表姐看好嗎?”

“這主意極好。”喬致俊很有興趣。

在喬家巷賞了‘花’、作了詩還不算,過後每人獲贈詩冊一份,多風雅。

玲瓏這麼一說,就連原本不大有興趣作詩的靜嘉也擡了擡眼皮。靜嘉素來以‘性’情恬淡自許,可是想到自己的詩作會刊印出來,心中竟也有幾分雀躍。

很有意思啊。

靜翕就別提了。她向有才‘女’之名,才踏進這丁香園、喬致俊還沒開口的時候,她已經盤算着要大展奇才將衆人壓倒。客人當中有崇山侯府的徐氏兩姐妹,還有鎮遠侯府的胡少芬和胡少蓮,要比身份她是比不上這些侯府千金的,可若比才華,她卻是信心滿滿。

靜翕從小就是下過功夫的,她比從前的玲瓏更刻苦。

蘇勝‘春’悄悄拉玲瓏,“表妹,我……我不大會作詩……”玲瓏淘氣的笑,“我也不會呀。表姐,咱們先賞‘花’去,這賞‘花’遊玩之後纔會有詩興,詩興大發之後纔會有傳世名作誕生,對不對?”蘇勝‘春’聽她這麼一說,敢情這作詩不是眼下的事,還可以往後再推推,心下稍安。

雖說心下稍安,可是這詩早也是作,晚也是作,遲早是要做一首的啊。蘇勝‘春’眉頭才展了展,就又皺了起來。

“等詩集印出來,諸位姐姐可以自己留着賞玩,也可以孝敬給家中長輩,豈不有趣?尤其是不在父母身邊的姐姐們,若是除平安家信之外還有這麼一本詩集寄回去,長輩們知道姐姐在順天府日子過得開心愜意,定會欣慰不已。”玲瓏笑‘吟’‘吟’補充了一句,眼光有意無意的向徐氏兩姐妹瞟了一眼。

再親近的親戚,時常在一起和成年累月不見面,也是不一樣的。像喬思柔,從前她在京城的時候,玲瓏只知道自己有這麼一位姨母,回到順天府之後,才覺得姨母非常可親;皇后是徐傳捷的姨母、從小看着她長大的不錯,可徐傳捷若在順天府長住,和皇后之間的情份還能像從前一樣,絲毫不受影響麼?未必。穩妥起見,徐傳捷還是做點什麼吧,讓皇后能時常想起來她這遠在順天府的外甥‘女’。

徐傳興和徐傳捷姐妹兩個聽了玲瓏這個建議,不免多看了玲瓏兩眼。這是喬家的外孫‘女’吧?天真爛漫,俏皮靈動,倒也有幾分難得。她說的這個詩集,倒真的可以做做,最好能做的‘精’致有意思,到時寄回京城,也可搏皇后一笑。

衆人對玲瓏這個建議都有些動心,自己的詩作能刊印出來,誰不願意?當然也有人顧慮閨閣之作不宜流傳出去,倒成了外面那些輕狂男人的話柄,可玲瓏很有先見之明,早在一開始就聲明絕對不會外泄。如此一來,鮮少有人反對,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快,咱們賞‘花’去,賞完‘花’對付首詩,然後隨意玩耍。”玲瓏催着蘇勝‘春’和靜嘉、靜翕趕緊走。

喬致俊忙道:“小表妹莫‘亂’跑,跟着表姐。”

她還表姐做的還真是‘挺’盡心盡責,雖然眼前有這麼多客人,還惦記着要照看小表妹,不讓小表妹胡‘亂’走動。

玲瓏甜甜笑着,“這園子我又不是沒來過,路很熟的。表姐,我先去看看‘花’,然後我要吃海棠‘花’餅,還要喝海棠‘花’茶,然後我要去‘蕩’鞦韆。”喬致俊笑了,“行,海棠‘花’餅,海棠‘花’茶,‘蕩’鞦韆,表姐讓人替你準備好。”玲瓏很覺愜意,“表姐待客熱誠,我真是賓至如歸啊。”謝過喬致俊,和蘇勝‘春’、靜嘉、靜翕等人賞‘花’去了。

蘇勝‘春’有些膽怯,靜嘉相當矜持,都不怎麼和別的閨秀打招呼。玲瓏和靜翕卻是不一樣了,玲瓏是喬家外孫‘女’,自己覺得也算半個主人,那可得有個做主人的樣了了,路上也好,‘花’下也好,不拘見了哪家的姑娘,都會含笑問好,克盡地主之誼;靜翕本就爭強好勝,到了這一片錦繡之中,哪能多不結‘交’幾名朋友呢?她也是逢人便微微笑着,顯得非常隨和可親。

丁香園中有白丁香、紫丁香,紫丁香的‘花’氣更爲濃郁,白丁香的香氣則是淡雅多了。玲瓏行走在‘花’海間,時不時伸手攀住枝丁香嗅一嗅,心神愉悅。

走到最中間的那進院子裡,中間的堂屋中傳出舒緩悠揚的古琴聲,頓時讓人覺得此處格外清幽。“表姐真有雅興呀。”玲瓏和蘇勝‘春’、靜嘉、靜翕一起到屋子裡坐了坐,只見屋子右側放着把扁圓形、伏羲式的古琴,一名白衣中年‘女’子專注撫琴,美妙的樂曲如流水般傾泄而出,令人心曠神怡。

屋子左側是幾張老紅木方桌,每張方桌旁都放有四把老紅木雕‘花’靠背椅,玲瓏便和蘇勝‘春’、靜嘉、靜翕一起坐了,聆聽琴聲。

‘侍’‘女’殷勤送上茶水和點心。茶是今年‘春’天才下的明前,芽葉細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點心正是玲瓏要求的海棠‘花’餅,另外還有玫瑰‘花’餅、水晶糕、豬油糕等,盛放在‘精’巧的小瓷碟子裡,小巧可愛。

徐傳興和徐傳捷姐妹兩人也循着琴聲過來,和玲瓏等人微笑致意,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

一曲既終,中年‘女’子起身施了一禮,到一邊喝茶歇息。玲瓏大力拍掌叫好,“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中年‘女’子本已坐下要端起茶盞的,聞言微微笑了笑,站起來重又向玲瓏這邊躬了躬身,表示感謝。

玲瓏笑問:“敢問閣下所撫的可是雷琴麼?我常聽宋家表哥說他有一把唐代雷琴,可是他寶貝得很,一直無緣得見。”中年‘女’子是喬家特地從樂坊請來的知名樂師,琴撫得好,人更是淡雅如菊,她微笑道:“這確實是把雷琴,不過,是我從樂坊帶過來的。”聲音清透空靈,異常動聽。

玲瓏先是對她的聲音表示很羨慕,“您的聲音真好聽,天籟之音。”繼而有些失望,“不是我表哥那張雷琴啊。”很可惜的樣子。

蘇勝‘春’不由的好奇,“表妹,你宋家表哥就是鶴慶侯府的大公子吧?他雅好琴音?”玲瓏用欣賞的目光瞅了瞅蘇勝‘春’,笑容滿面,“對啊,我表哥是鶴慶侯府的大公子,他‘性’情溫和寬厚,品味又高雅,很喜歡撫琴的!”

大表哥,我開始推銷你了!

玲瓏得意的告訴蘇勝‘春’,“我表哥很潔身自好的,知道麼?他雖然生在鶴慶侯府那樣的人家,‘性’子卻像喬家人,和我舅舅一樣,守身自持。”

徐傳興和徐傳捷姐妹兩個聽到玲瓏在談論她的表哥,略坐了坐,覺得不大好聽下去,便款款站起身,要走。

玲瓏和蘇勝‘春’說到高興處,好像根本沒有留意到她們兩個的動靜。徐家兩姐妹往外走着,路過玲瓏所坐之處時,玲瓏正眉飛‘色’舞,“表姐你知道麼?我大表哥學問可淵博了,什麼都知道!他有一天憂心忡忡的告訴過我,宏初四年的律例當中,是禁止表兄妹成親的,你們知道爲什麼嗎?”

禁止表兄妹成親?徐傳興和徐傳捷愕然,腳步都慢下來了。

“爲什麼啊?”別說蘇勝‘春’了,就算學問比較好的靜嘉、靜翕,也是不解。

玲瓏得意洋洋,“你們全都不知道吧?我表哥知道!他說,因爲當時有大臣認爲血緣太近對子嗣不利,他們議來議去,所以纔有了這條律例。你們聽說過沒有?傳言太-祖皇帝深以爲然,所以皇家是不贊成表兄妹成親的。”

“真的嗎?”三個小姑娘都被玲瓏唬住了。

連在這裡議論這個問題是不是合適,都沒想起來。

徐傳捷姣好的面龐上頗有茫然之‘色’,片刻之後,偕堂姐徐傳興黯然離去。

“那後來怎樣了?”三個小姑娘逮着玲瓏追問。

徐傳捷都已經走了,玲瓏興致也就不大,嘻嘻一笑,“唉,民間這個表兄妹成親的實在太多,擋也擋不住,後來這條律例就做廢了,做廢了。”

你興沖沖的講了這麼半天,原來這條律例做廢了?三個小姑娘白了玲瓏一眼,都有些失望。

那方纔你說的這麼高興做什麼呀。

“咱們‘蕩’鞦韆去,好不好?”玲瓏見堂姐、表姐都有悻悻之‘色’,也覺得自己方纔的做法頗有欺騙她們感情的嫌疑,忙討好的笑着,熱情建議。

小姑娘們還是很喜歡玩耍的,聽說‘蕩’鞦韆,都點頭,“好呀,‘蕩’鞦韆。”

靜翕雖在想着做一首什麼樣的詩才能技驚四座,把王夫人、文夫人那樣的貴人都給震住了,可這樣的驚世之作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有的,她也得細細思量才行,也便欣然同意,“甚好,出去逛逛。”

她把古人關於‘蕩’鞦韆的詩、詞想了個遍,琢磨着哪句可以借用過來,但又不‘露’痕跡。

到了最後一進院子的鞦韆架旁,只見鞦韆架上坐的有人,正是曾譏笑過蘇勝‘春’的黃衣少‘女’。蘇勝‘春’小臉通紅,拉了拉玲瓏,“咱們走吧。”靜嘉也淡定的轉過身,“我不愛和這樣人打‘交’道。”倒是靜翕度量最大,微笑道:“和爲貴,相逢一笑,不愉快的事也就煙消雲散了。”

黃衣少‘女’,也就是秦家五姑娘了,芳名詩明,她譏諷的一笑,“喻三小姐,你想‘蕩’鞦韆麼?想‘蕩’鞦韆也容易,只要你向我道歉賠罪,我便下來讓給你。”

她也是個記仇的,還記得玲瓏笑話她那句話、那件事。

被人稱做鄉下的村姑對她來說真是奇恥大辱,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了。

蘇勝‘春’小臉漲的通紅,“呸!很稀罕麼?一個鞦韆,我們便是不‘蕩’,又怎樣了?”拉拉玲瓏的小手,“表妹,咱們不理她。”靜嘉不愛跟人爭執,只鄙夷的暼了秦詩明一眼,覺得這人真是不淑‘女’,不大方,太過小家子氣。靜翕卻細聲細氣的勸解:“秦五姑娘名‘門’淑‘女’,必是大度的,這又何必呢?”

並沒有同意道歉賠罪,不過話說的很軟和。

玲瓏調皮的笑了笑,說道:“既要道歉賠罪,那必是做錯了什麼吧?敢問秦五姑娘,我哪件事做錯了,或是哪句話說錯了?還請明示。”

話說的看似客氣,其實咄咄‘逼’人。

請看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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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秦詩明大怒,眉‘毛’都快豎起來了,“你不道歉賠罪,我就不下來!你只能幹看着!”玲瓏哧的一聲笑了,“這有何難?我能現吩咐人搭一個,也用不了多大功夫,你信不信?”

玲瓏要在喬家巷‘弄’個鞦韆,還真是不費事。

秦詩明旁邊站着名身穿粉‘色’衫子的‘女’孩兒,眼睛大大的,臉‘色’白淨,不過顴骨有點高,影響了她的美麗。她用探究的目光看了玲瓏一眼,低頭在秦詩明身邊說了幾句話,秦詩明原本是憤怒的,臉上卻有了笑意。

她不過是個平凡人,又不是專業演員,面部表情變的這麼快,看上去很不自然,很有幾分詭異。

“算了,小事一樁,不和你計較了。”她笑着站起身,“退一步海闊天空,我這是跟着我姐姐出‘門’的,不好胡‘亂’惹麻煩,讓她臉上過不去。喻三小姐,你請吧。”

把鞦韆讓了出來。

她和粉衣少‘女’一起腳步輕盈的走了。

“可以‘蕩’鞦韆了!”蘇勝‘春’率先歡呼着過去,慢悠悠的‘蕩’起來。她玩了一會兒,靜嘉、靜翕也上去坐了坐,吹着和暖的‘春’風,歡笑聲陣陣,快活極了。

玲瓏是最後上去的。

她一坐到鞦韆架上,纔沒‘蕩’兩下,一個身材粗壯有力的青衣‘侍’‘女’就敏捷的跑了過來,大力在後推起玲瓏,玲瓏‘蕩’得越來越高。

“你做什麼?”蘇勝‘春’和靜嘉、靜翕都斥責着那‘侍’‘女’,慌慌張張的跑了過去。

旁邊又有兩個青衣‘侍’‘女’出來,攔着她們三個,不許過去。

玲瓏‘蕩’得越來越高,已經超過屋頂了。

“喻玲瓏,你怕了沒有?”秦詩明笑‘吟’‘吟’踱了過來,得意的仰起頭,“怕了你就尖叫吧,我不笑話你!”

臭丫頭,你讓我沒臉,我也得讓你丟丟人!你的尖叫聲一定要傳遍整個丁香園才行,要不多沒趣!

玲瓏越‘蕩’越高,心裡也有些發慌。

她攥緊了鞦韆繩子。

一定得攥緊,要是這會兒手鬆了,後果不堪設想。

蘇勝‘春’已嚇得尖叫起來,靜嘉怒氣衝衝,“你們這是做什麼?還有王法麼?”靜翕忖度下局勢,快步走到秦詩明面前,陪起笑臉,“秦五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結,你說是不是?”秦詩明不屑的哼了一聲,“我聽她尖叫兩聲、哭鬧兩聲也就放她下來了,難道會要她的‘性’命不成?你也是瞎擔心。”伸手把她推開了,等着欣賞玲瓏的窘狀。

不遠處的一個平房屋頂上撐着把碩大的遮陽傘,傘下鋪滿鮮‘花’,一名白衣少年慵懶的倚在靠背上,一邊飲酒,一邊眺望遠方。

玲瓏‘蕩’得高過屋頂之後,白衣少年便能看到她了。

咦,這不是小鈴鐺麼?她咬着牙,瞪着眼,一幅苦大仇深的樣子,這是做什麼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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