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依靈壓着激動的心情,摒着呼吸將那頁紙鋪到了桌案面,一字一句貪婪的讀了起來,只見上面寫道:
“依靈吾妻,見到此信,仁或已不存人世,又或爲人所制,陷於旁人之手!靈兒若見吾屍,請護仁一月之身,一月不腐便是仁已遭不測,如此還請吾妻火化仁葬於父母陵旁,如果屍爛不成形,便是有人慾生離我們夫妻,至其因由或與朱姓皇家有關,又或與章門先祖恩怨有所糾結――若不死見仁之屍骨,生則必在朱張兩家之手……肋
“有一事仁需說與靈兒知曉,張家背後詭秘甚多。年前,仁聞報瓦剌龍門與張家關係甚密,如今確證龍門乃是張家之業,靈兒可命阿意三人從張氏入手查探此事。張家素有推翻明廷再取而代之之心,故仁以爲,想成如此之業,在中土必有內應,而此內應者或與羅門有關!
“去年擄去鍾炎、欲盡毀其舊時記憶之人與羅家關係甚爲玄奇,可惜此人居無定所,且功夫神乎其神,仁一直不能令阿意等人查得其人來歷,如能順藤摸瓜或能一探章門血蠱由來之因!然長久以來,仁不曾放棄,請得谷中陌兄於暗中查看,若等不及陌兄歸稟,仁已不在靈兒身側,則,吾妻可命落雲十三騎探其蹤跡……
“仁留此信,但爲萬一,只憂以命一搏落一個生離死別。仁與靈兒說過,谷氏後人,不宜婚娶,一朝歷紅塵,識情慾,便是萬劫不復:毀已之來命,放任於劫數時,則難保已命之無虞!鑊
“依靈吾妻,此番之劫,仁心早已料知,無意相避,皆因避無可避。若避,仁無從知曉血蠱之迷,他日,仁無十足把握保吾母子平安,終要愧對先生臨終之盼。加之近來,仁風聞昔年下蠱之人或還尚在人世,雖只是聽聞,卻想用心一探真僞,吾心以爲能尋得此人,血蠱毒咒或能除盡,此爲仁之夙願矣,故未曾與靈兒商決,冒險以進,望靈兒莫怪,且善自珍重……
“依靈吾妻,仁離開之矣,你已珠胎結玉,仁若有意外,吾妻必命危,火鳳之力唯能護你數月之命而知,但吾已叮囑楊兄盡力保你母子無事,等仁歸來再盡餘力!若天命吾命休矣,不能再見靈兒,至令靈兒命不久存,也莫怕,奈何橋邊上仁自等你一世,如若不然,吾妻誕子時仁必歸來……”
一番長信,盡訴心思,讀罷,不覺淚水迷離!
她的夫君居然是爲了她而甘願放任一搏,拿了自己的性命作賭注,想尋出章門百年血蠱奇疑的始末。
既然如此,他的離奇陣亡怎就又與明廷朱家有關?跟張家起了牽扯?
重仁在說什麼?
他究竟在暗示什麼?
又或者說這一年間,他揹着她另外又查到了什麼奇異之事?
那日在溯延谷裡他又經歷了什麼事?以至於演變出了今日的事端?
正當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阿行一臉凝重的忽從門外急奔進來,沉沉的叫道:“夫人,李將軍之子李佑剛在自家府裡不明不白的服毒自殺,李環老將軍受不得這個打擊,亦已長辭於世!”
迷茫的回過頭時,依靈一時記不起那個李佑到底是誰,半天才想到那日重仁就是要救李佑冒險去追窮寇時陷入了別人的圈套,纔會“死”的那麼慘烈的,如今,她才拆穿了重仁假死的事,剛還琢着要尋個時間去拜訪李將軍呢,他們怎麼會一同一時間全丟了性命呢?
阿意聽着,驚疑的神色漸漸變得深沉,他不曾說了一句話,只又靜靜的把那份信讀了一遍,方衝眉頭深蹙的依靈說道:“這件事恐怕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一定別有內幕!爺好像在無意間說過,宮裡這位太后一直巴不得他死,可又因爲老祖宗傳下來的一句話,才遲遲不敢對爺下了毒手,生怕連帶着斷送了朱家的江山!而此番爺之所以出事,是因爲要救李佑少將。但,那日,我們在林子裡撿到渾身是傷的李佑時,他好像故意引我們走錯了路,以至於耽誤了我們的救援。那個時候,我還以爲是李佑傷糊塗了,才弄錯了方位,如今看來,他恐怕是故意爲之!”
“故意爲之?”
依靈心顫着咬着這四個字,心裡莫名的驚慌!
阿行走近也讀了那封信,深沉的眼底忽現精芒,頷着首道:“極有道理!這幾天我一直在觀察李家,心裡頭總在盤思李佑這人有些邪門?”
“怎個邪門法?”
阿行是三兄弟中心思最爲深密的一個,他能如此說,必然是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依靈聽聞,不由揚首追問起來!
阿行道出了前些天遇到的事。
就在十天前,他在爺的墓地上見過受傷未愈少將軍李佑,想到爺就是因爲他而死的不明不白,阿行心裡一來氣,二話沒說就挑了他一頓!
過了幾招後,阿行發現這人功夫不錯,雖還帶着傷,一招一式使出來卻有攻有守,極有思路。
那時,李佑還帶了幾位軍中將士一起過來,阿行不好把人真打沒了氣,何況人家還帶着傷,旁邊又有人急聲勸着,就放了他一馬。
沒兩天阿行又在酒樓裡碰到了那夥人,因爲曾同在軍中共事,他們也皆知他乃是宇文公子手下的下屬,熱絡的拉着喝了幾杯酒。
阿行沒回拒,大大方方的與他們說了一會兒話。
三巡酒下肚,一番察顏觀色後,阿行又覺得李佑這人談吐不凡,人也穩重,不該是那麼一個行事魯莽之人,心中實在納悶他怎會在那樣一個時候,輕敵冒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