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總之,她身上種種種種的特質迷住了循規蹈矩的宇文遙,讓他認識到原本堅持的一切都是荒誕可笑的惡夢。
她教會宇文遙待人以尊重,教會他痛快的歡笑,卸掉滿身束縛,任由心胸放飛於天地,不再時時心懷算計而是以心待人。肋
他們就在這場意外中相識相戀,而後相許一生――
爲了能和心愛之人長廂斯守,宇文遙不可避免的和家裡起了衝突,一場戰爭在所難免。
家族中最優秀的繼承人就這樣爲了一個江湖妖媚變成了一個大逆不道的忤逆子,穀雨枚被宇文家恨之入骨,成了除之以後快的禍族妖孽。
族人容不下離經叛道的穀雨枚,宇文遙投走無路,於是,抽慧劍斬親情棄權貴,帶着心愛之人流落到民間,過起了清幽恬淡的閉世生活……
“那後來呢?”
依靈輕輕的問,環顧夜色朦朧中的如世外桃園般寧靜的園子,思及雅室內的濃郁書香,已然能想像出原主人的高雅清貴。
是的,也只有這樣出塵脫俗的父母纔會教養出如此出類拔萃的孩兒:父親出生高貴,閱歷廣博,母親灑脫不羈,淡雅仁愛,成就了他的絕世才智,飄逸淡泊!
方重仁垂着眼,看不出任何神色,口氣依然淡淡,道:“爹孃的退讓換來的是他們更爲瘋狂的追捕……”鑊
爲了逼宇文遙回去,他們不折手段的往穀雨枚身上下毒,害得健健康康的穀雨枚在經歷了九死一生之後早產了,害得她從此以後成了一個藥不離身的藥罐子,成爲冥界小鬼盯着不放的倒黴鬼,也害得他這個宇文家的嫡傳長孫一着地就落下滿身病根……
“爹帶娘東躲西藏了好幾年,直到我出世那年,那些追截者才銷聲匿了跡。那個時候孃親已叫那些人折騰的丟了半條命,爹恨極了那邊的人,便叫人帶了話去:說夫妻同心,生死相隨。那邊也得知了母親性命朝不保夕的情況,不敢再逼迫,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爹當真會舍了性命共赴黃泉。如此一來,我們這一家子總算可以踏踏實實的在石頭村安定下來,安安穩穩的過了幾年詳和舒心日子……”
漫漫的十年光陰是他二十八年人生征程中最快樂無憂的幸福時光,就算那個時候他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但只要想起那段過往,他的眉宇間總能洋溢出一絲朦朧發亮的輕笑。
是啊,十歲以前的日子有多好,母親懷裡撒嬌識字做文章,享受慈顏萬千疼愛;父親跟前學拳舞劍練身手,盡得嚴父悉心教誨;竹園迷陣追逐狂歡,山間清溪暢快戲水……
十歲之前,他在簡單中活得快樂自得,無拘無束,在白雲悠悠、清風無限中盡情的吸收天地靈氣!
那個時候,他是一個單純的方家仁兒,是石頭村的孩子王,是一個愛笑頑皮的淘氣鬼,是一個不知愁滋味的開心娃娃……
可是之後呢,滿腔的溫馨剎那間凝結成冰,寒氣貫心……
“重仁……”
有人在柔柔的叫他,他恍過神來,看到依靈關切憐愛的眸光,便是她淡靜的溫柔叫他每每念想昔年的美好!
“你在想什麼?”
她不安的低問着,肯定不是好事,幸福中的驟變更能帶給人刻骨的痛楚,要不然重仁眉眼裡不會浮現那淡淡的輕痛。
“沒什麼!”
話雖這麼說,他的神色卻是一黯,粗健的大掌不自控的在她的腰際緊抽了一下:“只是想起了孃親過世時的情景!”
母親的離世將所有的幸福全都揉碎,就在那麼一個落葉飄舞的秋日全部溫馨碎成粉沫――
還記得,那是一個晚霞萬丈的傍晚,他和阿寬從竹林裡練功回來,看見秋菊燦爛的花叢中娘帶着絕美的笑容倒在痛哭流泣的父親懷裡,鼻息間已沒了一絲絲活得氣息。
她終於還是敵不過病魔的催殘,帶着對父親的深深眷戀匆匆離去……
又是一聲幽幽的嘆息劃過寧靜的長空,心口的一陣疼痛令他感覺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刻……
碧血殘陽下,年幼的自己呆若木雞的的守在父親身邊,欲哭無淚,心如刀絞,惶惶不安中,第一次發現這世上有一種可怕之極的殘忍,那就是死亡。
“重仁……”
依靈心疼的又輕輕呼喚了一聲,手輕輕撫上他的眉頭,想撫卻他眼底的黯然神傷!
她能明白他心裡的那種感覺,因爲曾經她也有過這樣的痛灼,母親的驟逝曾令她好長一段時間不得開心顏。
此刻,她無力爲他分擔什麼,只好緊緊的抱着他,給他些許溫暖,些許慰撫:“逝者已矣,別難過了,人生在世,總有不如意的時候,你不是曾教過我要懂得看開嗎?重仁,以前的悲痛我無法與你一起承受,但以後,你不會再孤獨冷清,我會與你共迎人生路上的風風雨雨……”
只要活着一天,便守着一天,老天垂憐,他們會如願相守相愛的!
“好!”
他溫溫一笑,心裡的那份悲意輕易的爲她的柔情所融化,他的手深深的攏緊她柔軟纖細的柳腰,清涼的夜風裡,感受着襲上胸膛的那股帶着芬芳的暖意。
“以後我們決不分開,決不……”
這麼多年,他已經孤獨太久,空蕩蕩的心一直無所偎依,她是他現在唯一的全部,他不會容任何情況出現來拆散了他們!
“公公是怎麼過世的?我聽聞宇文家的嫡長公子宇文遙曾被密葬多年而不曾向外公佈,你身在宇文家怎會不知父親早故,直到十八歲才得知了內幕呢?”
這件事一直是個奇談!
他卻是淡落一笑,道:“說來你也許不信,十三歲以後我根本就沒有再見過父親……”
“怎有這事?”
她驚叫出聲,皎皎月色中,朦朦暈紅的風燈裡,她看到他一臉的嘲弄:“之後,又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