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羣敵相圍,他負手而立,極其閒適的四顧,神情宛若是在自家園子那麼自在。
等到與她的眸光對上時,才淡淡泛出一個安撫的笑來,很溫和的揚了揚薄脣,依舊波瀾不驚,睇了良久,才無急無躁的轉過頭,直直的望向了那個領頭的黑衣少年。
“我來了,如你所願,單身一人!”他淡淡的說道,嗓音一如平常那樣低磁而平靜,卻是一口純熟的精絕語。
黑衣少年冷冷一笑,眼裡有異樣的光芒在閃爍,懶懶的靠在房柱上,說:“難爲你爲了一個女人肯輕賤了自己的性命!”
“輕賤?人命何其珍貴,豈可隨意輕賤。”方重仁淡淡的道。
黑衣少年一聽跳了起來,但很快壓制住要爆發的怒火,沉着氣的冷叫:“別假惺惺的,若不是你故意輕賤別人的性命,我們族裡能死那麼多人麼!”
方重仁微皺劍眉,言道:“這能怨我麼?我說過,人非草芥,不應亂起殺戮,也曾勸過阿託達罕不要興戰火,莫沉溺於恩怨相報,但他不肯,非要瞧見白骨堆積如山才肯罷休。達斡爾,你兄長臨死纔來追悔,你是不是也想至死方來悔悟。精絕一脈人丁本已單薄,三年前,你們背水一戰已經死傷無數,所剩下的皆是些老弱婦殘,你身爲精絕族最後一脈,不在自己領地好好的帶領他們過日子,反而慫恿精絕最後的的勇士千里奔波,背景離鄉的來尋我麻煩,值得嗎?你,就這麼想精絕就此成爲史書中的傳奇麼!”
“啪啪啪”,黑衣人揚起一陣熱烈的拍掌聲,年輕的臉孔上漸顯快掩視不住的慍怒:“說的真好聽,一派冠冕堂皇!哼,可若不是你背棄了阿託達罕,放跑了我們好不容易捉到的喀雲天珠,那一戰,我們能死那麼多兄弟族人麼,努力繁衍了百餘年才勉強重現生機的精絕國會一下子落破成這樣,皆是因爲你,是你害得我們一朝慘敗。殺人者償命,要我們放開亡國之仇,除非拿你祭了枉死的英靈,否則,精絕後人但有一個人在必向你索命……”
那口氣灼灼中崩射着仇恨的火花,宛若他們之間當真有着如何沉重的怨結!
“所以,爲了我一條性命,你就想用這滿屋的火藥與我同歸於盡麼?”
“對,不除了你,我達斡爾絕不善罷甘休!”他傲然對峙。
方重仁靜靜的睇了一眼,丟出一句更加叫他惱怒的話:“幾年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般的火爆,一點長進也沒有!把當初我教你的丟得一乾二淨!”
黑衣少年立即漲紅臉,啐了一口,冷冷斥叫:“我不要你教一樣能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而且我也學不來你這般沒心沒肝,無情無義……”
一記長長的嘆息頓時散開。
“小鬼,我再重申一遍:喀雲天珠不是我放的,我也不曾背棄過阿託達罕,你們兩邦的恩怨我更無意攪在裡頭。我從來就不愛管閒事,當初阿託達罕與我結交時,我就與他說了,我只是一個過路人,能與他做朋友,就能與喀雲天珠做朋友,身爲朋友我當然希望你們能化干戈爲玉帛,既然你們放不下仇恨,非要輕賤了自己的性命,那我只能離開,命是你們的,路也是你們自己擇選的,你們甘爲那已消逝百年的恩怨殺身成仁,而不願豁然一笑拋卻舊怨,自在活到老,那也是你們的事,但在敗北之後便將敗因全推在我頭上,達斡爾你就不覺自己太小孩子氣了麼?你已經十六歲,在精絕已經算是成年人,何時才能脫了這滿身稚氣,懂一些是非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