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秀氣的眉毛立起來,問龜奴:“你們家休息是不按更漏的?我們家夫人還要休息呢。”
龜奴是一個靈巧人,甜甜的陪笑說:“夜夜笙歌也是盛世太平。”
小風冷笑一下:“恐怕只有沁香樓這樣的地方纔是夜夜笙歌,我們還得顧及到買賣。慄旬捕頭,你還得忙公事吧?”
慄旬勸慰到:“幹嘛和他一般見識?”
林昊竹安然說:“小銀寶有此一請,非同尋常,恐怕會有什麼事情。”
龜奴低聲說:“路老爺借個地方宴請幾位。”
這一次放在小銀寶閨閣。奢侈豪華,主人盛裝打扮妝容精緻,光彩照人。
路路通果然在座,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說不出的疲倦。
管家恭謹的在一旁伺候着,神情悽然。
林昊竹他們進來,最引人注意的是,寬大的被褥,底下明顯的缺失的肢體,讓人心生寒意。
倒是路路通看得開,打點精神,掙扎着說:“小銀寶說請你,我覺得是個好機會,耽誤諸位休息,大不了再待一天。”
殷勤招呼坐下。
小豐聽了老爺的勸慰,微笑不作聲。
元順亮晶晶的眼睛忽閃忽閃,她對於人們這種稀奇古怪的說話方式,充滿了好奇。
林昊竹和慄旬坐在八仙桌旁。小銀寶撿了一個凳子,坐在下首陪着,妖嬈的招呼貴客。
大家明明肚子裡有事兒,卻都說些天氣冷熱,哈哈哈,看誰先沉不住氣。
路府管家結結巴巴的說:“林老爺,那隻捲毛犼的事情,確實是我們缺乏考慮。把一頭異獸兇獸帶到了中土。”
“煩請您向廷尉府楚大人美言幾句,我們下次再也不會了。”
說着在大庭廣衆之下,遞上一個信封,不用說又是鉅額的銀票,慄旬自然有一份兒。
沁香樓是何等所在?紅男綠女雲集,官府交接的人氣場。
林昊竹隨手收起,看都不看一眼。慄旬照章辦理。錢,又進了懷裡。
小風很不高興,不便多說,一心照顧夫人吃喝。元順對於滿桌新奇吃食,興致很高。
“這裡,那裡,還有這個,那個可以再來點兒。”元順不困了,不亦樂乎。
小銀寶極有眼色,馬上轉移話題,嬌媚的說:“今天啊,我準備了一個好看的節目給大家,一定讓各位老爺大開眼界。”
“至於夫人嘛,權當取您一笑。”神情非常的嫵媚,杏眼含情,在林昊竹臉上停留。但在小小風看來,猥瑣至極。
元順不知該說什麼,微笑,微笑就足夠了。
林昊竹淡淡點頭,客隨主便。
環佩叮噹,絲竹管絃嫋娜音發,偌大的空場裡面,幾個壯漢,手託一個玉製的盤子,穩步走上來。
這個玉盤,大如桌面,竟然是上等的和田籽玉,潤白養眼,實屬難得的上乘佳品,現在是美人腳下踩得基石。
身材窈窕嬌小的美女,翩然起舞。和着節奏,烏髮飄飄,長裙飄舉,柔若無骨。
同是女子,元順和小風瞪大了眼睛,心裡酸酸的。
天吶,她竟然穿的就是,小銀寶撩薄老爺時候的海力紋長袍,用銀片元寶連綴而成。
聲籟美妙,舞動起來,四肢妖嬈,面紗下明眸善睞,窈窕身子就像水裡的波紋一樣,海力紋長袍盪漾開來。
伴隨着身體,有節奏的律動,銀片衣服清脆作響,攪得人心裡癢酥酥的。
慄旬哼了一聲,獻媚高超,如此而已,還有新鮮的嗎?
元順看得入神,悄悄用手指點說:“身材好熟悉啊,莫非是她?”
小風貼着耳朵問:“誰呀?”她不記得有這樣一個嬌小的舞女。
元順難以置信,說:“真的好奇怪,再看看吧。”
一句話說了半句,要不是人多,小風一定會胳肢她的。這不是惹人着急嗎?
舞姿翩翩,樂曲悠揚,小銀寶含笑看着幾位貴客。
男人的眼睛離不開了,打着節拍,身子輕輕跟着節奏晃動。
在銀片底下,女子只是象徵性的裹了裹,雪白的身子伶俐較小。
可惜年紀尚小,身材單薄,遠不及小銀寶丰腴凸凹,讓人浮想聯翩。
小銀寶知道自己的優勢,白膩的臉頰幾乎貼上林昊竹,說:“林老爺,我們家的這位姑娘還是一個黃花閨女。”
“仰慕老爺的風範,身子雖然單薄,但真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林老爺可有興趣,今天晚上仔細把玩呢?”
小風騰的怒向膽邊生,腰一使勁,就要站起來。
元順拉着她的手,綿綿軟軟的開口:“你們沁香樓說話都這麼直接嗎?好歹還有正室夫人和通房丫頭在這裡。”
“你置我們於何地?別說我家老爺心裡不願意,就是願意,他當着我的面好直接說嘛?你是糊塗油脂蒙了心。”
元順冷眼看着小銀寶臉色紅紅白白,態度悠然,有理有據,不動聲色,罵個痛快。
慄旬心想,這個時候,林昊竹應該對這個不受待見的小妻子充滿感激。
元順該潑辣的時候,簡直像一把鋒利的刀,三言兩語說的小穎寶坐不住,乖乖站立好,聽訓。捎帶着路路通都覺得沒意思,埋怨的瞪了管家一眼。
小銀寶確實有一些下不了臺。
手底下的人早彙報說,這位林家夫人手臂有守宮砂,自然是一個處女。那麼林老爺是什麼樣的愛好呢?不妨猜一猜。
想一想,也是自己太莽撞了。不管怎麼講,人家佔住正室大婦的名稱,脾氣大,是應該的。歌舞場煙花院,元順突然發作,名正言順。
路路通輕輕咳嗽一聲,說:“銀寶,這事是你做的不對了。取樂可以,後邊的話不應該說。”
銀寶趕緊下跪,連連磕頭,說:“奴婢錯了,望夫人原諒,奴婢錯了。”
元順哼了一聲。小風在她身旁,悄悄的豎起大拇指,表示誇獎。
氣氛冷了一下,慄旬打圓場說:“這位姑娘舞姿確實不錯。”
林昊竹說:“不妨叫到眼前來看一看。”
小銀寶火辣的盯了林昊竹的眼,迅疾轉過身,說:“林老爺賞你臉,還不上來?”
龜奴丫鬟緊着巴結,連聲的說,叫過來叫過來。
蒙面的舞女稍微遲疑一下,從玉盤上走下,纖細的玉足白白淨淨,輕點着地,像蜻蜓點水一樣,嫵媚妖嬈,緩緩走過來。
四個壯漢早已退到一邊。
貴客擡起臉,聚焦在這個弱小美麗的女子身上,即使是最上等的美玉都不及她的光彩。
一步兩步。小風敏感發現,似乎只有路路通不感興趣,低頭喝茶。
小銀寶想到什麼,大聲的說:“好好走過來就是了,不要出什麼幺蛾子。”
可惜這個話說晚了。
女子身上美麗的銀片,突然開始脫落,一片一片,散佈在腳下。
這件衣服原本就是小銀寶穿的,在這個女子身上略顯肥大。
舞起來倒還罷了,翩翩如蝴蝶。走動的時候,難免有些絆腳,所以走得極其緩慢。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不知怎的,這個女子高擡腿輕落足。彷彿飛蛾撲火又如化繭成蝶。
嬌嫩單薄,尚未發育完全的身子,在男人女人注視下漸漸呈現。
小風真的生氣了,恨恨的對着小銀寶說:“這就是待客之道嗎?”
“壞人,混賬。”元順徑直罵出口,盯着翠翠老爺罵人,很痛快。
小銀寶驚駭之情不下於林家女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用手指着面前,結結巴巴地說着:“這。”慄旬冷眼旁觀,冷笑,嘆了口氣:“無非又是一場皮肉表演,可惜林昊竹在他們心中,就是這樣一個齷齪的角色嗎?給了錢給了女人,就想讓廷尉府閉嘴嗎?換一個角度想,路路通也太不聰明瞭。”
嬌小的女子緩步走來。
可能銀片墊在腳下,有一點點硌疼。她故意的每一步擡高了腿,更加風情萬種。
路路通垂下眼簾,緊緊攥着茶盞,無動於衷。
林昊竹面沉似水,一言不發。這出笑劇鬧劇,等着怎麼收場?
元順沒有經歷過這麼火辣香豔的場面,不知該如何是好,能說的已經說了,剩下就全看小風了。
再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女子,臉上蒙着面紗,嬌嫩窈窕,根本就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但這不應該擔負的豔情。緩緩的走向貴客。
小風要發作了,滿臉漲紅。
然而就在她站起來的同時,那個神秘的舞女軟軟的癱了下去。
周圍人不知道又出了什麼新鮮事兒,都看向小銀寶。
小銀寶也莫名其妙,不住口的說:“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舞女躺在不遠處,身上覆蓋着些許幾片銀箔,肌膚勝雪。
小銀寶低聲咒罵:“該死的小蹄子,成的什麼精?”
自己往前走兩步,靠近,俯下身來,突然大叫:“快來人呀,快來人呀。”
慄旬一看不對,第一個衝到銀寶身邊,俯下身,掀開舞女面紗,赫然竟是巧妹!
不久前,中院,送果品,醪糟下毒,幾乎毒死元順的,巧妹。
此時的巧妹,濃妝豔抹,鼻息全無,死魚般的眼睛鼓的突出。
當着林昊竹的面,當着慄旬的面,當着路路通的面,巧妹死了,暴死。
面紗之下,脣邊染起,漸漸的從七竅滲出淺淺的血跡。是鶴頂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