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靜,灰黑一片。元順眼睛明亮至極,鑽石般放光。一看就是又有了什麼鬼主意。
花瓣姑娘字斟句酌說:“放火,很危險的放火。”
小風一聽就炸了:“夫人,你好好說話行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先找老爺好嗎?”
元順歪歪頭,一臉調皮,指着腳下樹葉堆說:“我是好好說話,按照你的要求想辦法呀。”
小風嘟起嘴,低聲說:“你倒是說明白呀。我們怎麼做?”
“風借火勢,火助風威。這個地方風不大,但是不代表沒有危險。”
“你要幹什麼?”
“我要點燃這座枯草山。讓它成爲一個巨大的火把,照亮方向。”
元順說的眉飛色舞,對於自己的主意頻頻點頭,由不得讚賞:“新奇大膽。”
小風喃喃問:“我們倆呢?”
元順呆了一呆:“搞不好就成了烤乳豬。只是你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小風擡起頭,向遠方望。老爺就在那裡,可是怎麼能夠迅速聚攏呢?夫人說得對,女人原地守候,男人找過來,是最可行的。
把枯草山變成一隻巨大火炬,虧夫人想得出來。有一種結果就是,在老爺趕到之前,夫人和自己被火燒死,被煙嗆死,掉到火窟屍骨無存。
元順的話說的很清楚,方案的利弊都擺在這裡。
小風稍作考慮,衝夫人點頭:“還是點吧。”她明白:在這個古怪地方,最耽誤不起的就是時間。沒有吃的,歸路不知,多待一刻,消耗體力。
如果不點着草堆引路,困在這裡毫無出路;知道老爺就在不遠處,這個心情更焦急。
“你看這樣好不好,”元順總是有萬千的主意,“就在我們的背後就是山岩。一旦我點燃,我們要拼命往上爬。”
“你怎麼知道山岩?”
“剛纔礦藥爆炸。你看枯草山邊兒亮光,我找山岩。”
“我們能安全爬上岩石?”
元順反過來安慰她:“一定會安全。我們倆從來不做壞事的。老天爺會保佑。”
夫人抓住小夥伴的手,拍拍手背。
溫暖傳遞過來,小風發現自己的手心是薄薄涼汗,夫人的手心溫暖,而且柔若無骨,細膩光滑。
小風想說謝謝,覺得多餘,只是肯定點點頭。
元順笑眯眯的看着她。小風就知道不好,自家夫人對於場合感悟能力特別差,所以每次撞到老爺的氣頭。
現在生死攸關,夫人不會又出什麼幺蛾子吧?
果然,元順悄悄建議:“一旦脫險,我需要額外有好吃的,絕對不讓我白辛苦一遭。你也一樣。”
元順的話讓小風哭笑不得,除了點頭,都不知道還能如何接住她的話。
元順仰起臉,嬌俏的臉頰神采奕奕,秀氣高挺的鼻子皺了皺,說:“現在就點了?你在一旁,我動手,好掌握火候。”
小風下定決心,說:“好。”
時間真的很難熬,小風的心怦怦亂跳,說一句:“如果有來生,我們兩個做姐妹好不好?”
“沒問題,讓我娘生個雙胞胎。”
小風看着元順的手忙活,盯着她美麗的眼睛說:“這一輩子真有福氣能夠遇到你。”
元順認真說:“你別說這樣的話,我不認爲我們會死。如果就這麼輕易的死了,我就不會提這個建議。”
小風很佩服元順的自信:“都聽你的。”
鑽燧取火,一點火星就夠。這些積年的衰草枯葉一下子點燃,火苗竄的很高。還好底子潮溼,沒有繼續飛快的燃燒。
濃重的煙味和怪味差點把兩個人薰死。
小風和元順迅速攀上山岩,使勁往上爬,手腳不停。
火苗扭動着,如同怪蛇,在腳下,在四周,蔓延。山岩上長滿樹木,火苗撕扯着攀援着,漸漸的追上他們。
巨大的黑色山岩,兩個小姑娘根本無暇交流,手腳並用,很快額頭滲出汗珠。
小風武功高強,手腳有力,每一處落腳點踩踏到位,蹦蹦蹦,像油滴落在開水上,不停往上竄。
元順身子輕靈至極,吹風可飄,她徑直攀爬,團起打開團起打開,沒有一個動作是多餘。
水紅色和藍白色的衣裙,像兩朵花綻放,映襯漆黑和火紅。嬌嬈難以言表。
但是她們勢必支撐不了多久。情勢極爲危險。
天坑坑底。林昊竹和慄旬奔襲而來。
當初他們沿着崖壁下來,費時間,領略平行流風的特點。沒有聲音,沒有阻礙。夜晚還算平安。兩個男人沒有那麼多話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四下尋覓,找尋自己都不知道底細的物件。林昊竹淡淡說一句:“到時候就明白了。”
時間流逝。鎮定如林昊竹和慄旬,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坑底碩大無邊,及膝深草步履維艱。滿眼都是一樣的景色。
慄旬嘟囔一句:“我們沒有食物和水,呆的時間必定有限。”一擡頭,發現林昊竹不知什麼時候止住腳,四下張望。
衣襟袍袖沾染綠色汁液,英俊男人依然玉樹臨風,丰神俊朗。他高高眉骨下一雙清澈眼神,寒如晨星。
林昊竹低聲說:“你還記得我們下來的那一條路嗎?”
慄旬搖搖頭,順着林昊竹眼神方向看去,突然心中狂跳,驚駭不已。過了半晌,問:“這山峰不相連?”
林昊竹不說話,點點頭。
我命休矣。慄旬心中叫苦。只有站在離着巖壁較遠的地方,縱目打量,纔可以看出周圍一圈絕壁其實有斷裂。也就是說,如果不是找到當初下來的那一條路,極有可能爬上去,發現孤峰獨立,無路可走。
兩個男人默默無語。這一切景緻太近似,無從分辨。
慄旬問:“可以問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嗎?畢竟我陪你下來一趟,也許明年的今日就是忌日。”
林昊竹沒有想到他這麼說,想了想,說:“看你問什麼了?”
“你必定要在這裡找到什麼,不可能一點線索沒有。能告訴我嗎?”
林昊竹想了想說:“不是遺言,是你應該知道。你對於黃色礦藥瞭解多少?”
慄旬沒有想到扯出這個大關節,猶豫半晌,對方眼中浮出戲謔的笑意。捕頭說:“黃色礦藥非法流通,平安州是個重要彙集地。再具體我就不知道。”
林昊竹不再說話。一片死寂,一片灰黑。兩人心知肚明:如果不能活着離開這裡,說什麼都是白搭。
生路絕無。
突然,遠處,冒出一點紅光,紅光越來越大,火焰升騰。這是他們第一次藉助光亮,站在坑底,觀察全景。
天坑坑定面積五里,四周絕壁環繞,絕壁斷裂有縫,大樹深草埋藏黑色岩石。
火光如何燃起?兩個男人不由對視一眼:出大事了。這不可能是自然,是人爲。
誰幹的?林昊竹分析:是小風?是對頭?還是第三者?單憑小風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到達這個所在。但是還有那個姓元的姑娘,她可能有這樣的心智。
她們會這麼拼命的找自己嗎?她們有線索嗎?
對頭手裡有礦藥,羅羅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嗎?
一時間若干想法,在心裡同時閃現。慄旬看得清楚,在火光映襯下,英俊男人神情肅穆,氣勢逼人。
慄旬建議:“無論如何先湊近再說。”
他的話剛出口,林昊竹已經發力,一個縱身兩丈開外。身輕如燕,貼着草尖疾馳,慄旬打點十二萬分精神,一路狂追,迅速趕到火場。 兩個人拼命趕向枯草山。
就在這時,熊熊大火蓬的擴大面積,方圓一里之內,枯草山迅速燃燒起來,火焰尖發白,往下是黑紅色。觸目驚心。
林昊竹第一眼就看到了山崖上掛着的兩個小姑娘。水紅色和藍白色衣裙,飄飄蕩蕩,火苗沿着崖壁,借道草木,逼近。
她們速度明顯放慢,已經爬不動了。
轟隆,枯草山燒透了燒塌了,無數年積攢的樹枝樹葉變爲片片黑色的碎屑,漫天揚起。
危機時刻。不需要用語言協調,兩個男人飛身躍起,兜個遠角,抓住山岩的縫隙,大幅度迂迴。
底下的山岩已經燒紅了,根本無從下手。林昊竹和慄旬頭腦極爲清醒,選擇最近一條路,拼命的往上爬。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
小風真的爬不動了。她功夫確實高,那是平地揮劍殺敵,快不可言。但是山崖表面凸凹不平,幾乎是悶着頭往上爬,手腳全都磨破了。
元順原本在上面,發現不好,立即放慢速度,手拉,還是不行,索性繞到小風下方,用手託舉,同時自己也拼命上爬。
元順的體重輕的讓人驚異,遇到阻擋,迅速彈開,一兩次火苗輕輕要撩到腳底裙邊,高溫激得她蹭的往上縱。
小風竭盡全力,行動逐漸緩慢下來。元順拼命的喊,帶着哭腔:“快快。”
火苗像一條毒蛇突出的芯子,柔軟細滑,從身旁的山岩閃出來,想要緊緊纏住兩個人。
小風真的絕望了。她打定主意,馬上跳下去,跳進火海,不讓夫人有牽掛拖累。
小風最後唯一的念頭就是:“老爺,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我想你。”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兩雙大手從天而降,牢牢抓住元順和小風。
林昊竹抓住元順,慄旬抓住小風,同時用力往上一甩。
情勢危險至極。林昊竹和慄旬默契分工,目標明確。
慄旬硬功之強冠絕羣倫,出手救援小風,小風氣力已然用盡,藉助外力,輕飄飄向上飛,她迸發最後一絲精神,死死扣住身旁崖壁。慄旬轉瞬趕到,一把扯住女孩肩頭,穩住身形。
林昊竹那邊更危險。元順落在下方,火苗近在咫尺,還好元順年紀小,關鍵時刻毫不慌亂,動作準確到位,拼命攀爬。只是火苗速度更快。
爲了救人,林昊竹置之死地而後生,有意拉下一步,搶位在元順身後。火苗舔舐他的靴子,小腿感受到熾烈的灼痛。瞬間反應快得超出自己的預料,抓人,拋人,縱身一躍,一氣呵成,電光火石之間,紓解大難。
兩個女孩子嬌弱的身軀獲得助力,脫離火海威脅。頭腦很清楚,往下墜落的時候,出手自救,抓住最近的巖壁,嘗試穩住身形。兩個男人已經迅速爬上岩石,來到近前。
兩個男人拼盡全力,把腳下的火苗甩得很遠。稍微的貼伏在岩石上喘息片刻。
小風死裡逃生,看到老爺竟然像天神一樣出現在自己,激動的淚眼婆娑。嘴角含着笑,張張嘴,說:“老爺好。”
元順瞪大了眼睛,心裡想:不會這麼倒黴吧?
當元順心裡想的時候,正在林昊竹的懷裡。她從空中落下,到底不會功力,扣住崖壁,撞擊力太大,只好鬆手,身子又往下墜,林昊竹恰好飛躍到了,舒展左臂,把她攬進懷中。
元順一擡頭,又是那一張臉,而且近在眼前。
距離多近呢?男人一直用力追逐,發力救人,渾身熱烘烘。元順清晰的感覺到男人英俊的臉龐很燙。
攬過元順纖纖細腰,就勢後坐,完美化解衝擊力,兩下平安。元順在這一衝一撞中,下意識抱緊男人。
林昊竹完全是本能,見招拆招,因利乘便,從火苗嘴上搶出了元順。不成想,一雙軟軟的小手繞過自己的脖頸,死命箍住,抱得結結實實。
林昊竹愣了一下。懷裡的花瓣姑娘眉目如畫,嬌俏身子綿軟輕靈,小手很有勁,兩人貼的緊緊地。
那雙晶瑩遠勝明星的眉目吃驚瞪大,長長的彎彎睫毛能碰到男人的面頰。
兩人在對方的眼中,都是滿臉通紅。元順眼睛倏地轉過去,不敢直視。
這麼近,這麼親。老爺懷抱夫人,臉對臉,看個有完沒完?小風有一絲高興,這纔像夫妻模樣呀。
元順內心狂跳,心想:完了完了,這次把翠翠老爺得罪狠了,他不會脫手把自己扔進火海吧?應該不會。
林昊竹低聲吩咐:“我要鬆手了,你抓好。”慢慢放下元順,轉過頭,微笑問小風:“你都好?”
小風樂得直點頭。
在林昊竹的眼角余光中,慄旬微笑着,笑得神秘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