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的時候又有一個小插曲。
主人和客人彼此恭敬行禮,一一道別。已經上了馬,管家突然拍了自己的腦門說:
“瞧我這記性老糊塗了,老爺說給林老爺女眷一些小禮品,怎麼就忘了給了呢?稍等。”趕忙轉身回艙。
慄旬眼珠轉轉,冷然一笑。
林昊竹說:“那就請慄旬捕頭先行一步,我再等一下。”
慄旬在馬上拱手作揖,拍馬離開。
路路通給了元順和小風珍貴的禮物:珍珠項圈,全用指頭肚大小的珍珠串成;翡翠頭釵盤繞金絲做飛鳳樣子。一看就是值大價錢。
路路通煞白着臉,不住口的說:“笑納笑納。”
兩個小女人看着稀罕物,頗覺詫異。
林昊竹目不斜視,給了路路通一個問題:“你憑什麼認爲我會接受你的投誠?”
路路通手往前伸,示意讓一步說話。兩個男人踱步,貌似閒散。
路路通說的話讓人驚心動魄:
“我這是以命相搏。如果大人不接受我的同城,我只有死路一條;但是我自己想還是有一些用處的,雖已老朽,但是這10年也不算白過,多少經歷點東西。只要大人肯留我一命,路路通的財富就是您的。平安州是一個重要的聯繫樞紐,那麼平安州也是大人您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萬望大人考慮我的請求。”天下第一鉅富躬身一揖。林昊竹默然不應。
一場飯吃得盡興,各取所需。
回客棧的騾車上,林昊竹只問小風:“你還好吧?”
小風點點頭:“我都好,就是順夫人情緒不穩定,不能再受到驚嚇。”
實際情形爲了印證她的話,一路上,元順乖巧的趴在錦褥上,不吃不喝,不說不動。新奇的禮物沒有讓她多看一眼。安靜異常。
林昊竹有兩次看一看,迅速把目光移開。
“老爺真是個好人,擔心你的傷情。”小風低低說。
元順情緒低沉:“大概是怕我死在這裡吧,對我家人不好交代。”
“不許胡說,不許把老爺往壞處想。”
“你最後一句纔是關鍵。”
元順嘟嘟囔囔,把腦袋埋小風的腿上。
“車伕,慢一點穩一點。”小風高聲吩咐。
回永泰客棧的路上,林昊竹中途下車,從路家家丁處要一匹馬,飛身上馬,跟在轎子後面。
“你看,他煩的都不想見到我。”
“你多想了,老爺大概另有目的。”
轎子和馬轉過山彎,已經看不到路家的船。
馬蹄得得,先行一步的慄旬捕頭催馬從樹後轉出。
雙手一拱說:“等候多時,不知道能否陪林老爺走上一程。”
林昊竹微微一笑,點點頭,似乎這一切並不出乎意料。
“不知林老爺認爲今天路路通的話,有幾分可信?”捕頭問。
林老爺沒有正面回答,只說:“每個人都說出自己想說出的話,信不信就在聽者了。”
“古老的祭祀,這個說法久已有之,但未免荒唐。三堆柴的酷刑我是第一次見到,不過聽說這種刑罰不是中土所有。”捕頭繼續說。
林昊竹點點頭表示贊同,並不插話。
“只是覺得,爲了兄長他就能夠拋家舍業以命相賭,還是有點怪怪的。”看來慄旬還是沒有輕易相信。
“他不是說已經被丞相記恨上了嗎?就沒有可能臨死一搏嗎?”淡淡的說,出自林昊竹之口。
“總是讓人難以認真相信。他是一個鉅富,但是朝堂政事紛繁複雜,除掉一個做生意的還不容易?”
話裡話外,慄旬總是深深的懷疑,偶爾假裝無意張望,目光掃過身邊並行的京城來人。
林老爺神態安然,就那麼靜靜的在馬上筆直端坐,腰部很有勁。
“小風小心。”元順柔柔的聲音突然響起。
小鳳剛問:“怎麼了?”
兩個騎馬的男人耳力極好,已經辨別出小風輕柔聲音之後,細小迅疾的聲響。慄旬剛想行動,林昊竹微微搖頭。
轎車內的小風身手超羣,迅速捕捉到危險氣息。說一個字:“起。”竟然拼了全力,手託元順,雙足發力,從轎頂一舉衝出。
動作連貫,水銀瀉地一般,一氣呵成。
懷裡的元順軟軟的,柔柔的,分量很輕。
此時,元順和小風站在轎頂的木樑上,居高臨下,舉目一看。三排袖劍分上中下,徑直射過來。
騎馬的兩個男人已經行動,飛身從馬背躍起。一個奔轎前,一個奔轎後。
林昊竹站在車後,直接面對弓箭。
小風從腰中扯出軟劍,隨風一抖,兩尺長的寶劍劍刃雪亮雪白,寒霜凜凜。
隨手繞出一個劍花,封住了自己的前後左右。
她其實多此一舉,弓箭根本就進不了身。林昊竹在她身前。
林昊竹沒有使用任何武器,隨手摘下轎子外面裝飾用的流蘇。順勢揚起,長長的流蘇就像蛇一樣,攪裹住射來的弓箭。包成一個團,扔在地上。
用力之巧,匪夷所思。
“老爺接住。”小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小風生怕大敵當前,照顧不好元順,把懷中人拋下來。
“不要。”元順完全沒有想到有這樣一出,翻身想躍起。
距離太短,林昊竹下意識的,一手攬住了她的腰。手腕回勾,把花瓣姑娘攬在胸前。
說起來這是一天之內第二次夫妻親密接觸。上一次是男人雙手託舉,平平的伸出,離身體有一段距離。
這次可倒好,元順緊緊的貼着男人的身子,頭部的位置剛好在男人的頸窩。
鴛鴦交頸。
元順擔心的是林昊竹最討厭自己,不知道這個動作該勾起他內心多大的怒火。“現在面臨強敵也就罷了,過一會兒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情。”小姑娘忐忑不安。
元順直勾勾的看着男人,溫潤細膩清香的肌膚,擦着男人的脖子。
“摟着點兒。”聲音生冷。
“好。”元順從胡思亂想中醒過來,趕緊伸手摟住男人的脖子,不然男人一隻手還真不好平衡。
弓箭被解決掉,射弓箭的人呢?從樹後竄出。
四個彪形大漢,身穿緊身衣,黑布蒙面,手舞刀劍。悶聲不響從車後撲過來。
兇悍的眼神,瞪得眼睛都紅了。這是一羣亡命徒。
對方的氣勢把元順嚇了一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緊緊的箍住男人的脖子。
小風不肯多說一字,大開殺戒,從車頂一躍而下,站在路中間。寶劍指向側前方,左手捏個劍訣拖後。
一個平淡無奇的舞劍起勢動作。目光如電,豪氣沖天。
馬車繼續緩緩行駛,前後都有高高手護衛。
林昊竹一個起伏,抱着元順回到轎廂,小心安頓好。不忘惡聲惡氣的說一句:“別動。”
元順不敢頂嘴,小臉鼓鼓的,小嘴鼓鼓的。鼓足勇氣盯住對方,四目對視片刻,元順首先低下頭。
到底放心不下小風,林昊竹掀開轎簾守望。小風已經和偷襲之人交手了。
幾個兇悍大漢,身材魁梧,身法卻出乎意外的靈巧。依然分作上中下三路。有偷襲,有掩護,有主攻。
四個人打出了層次。
小風以不變應萬變,一招遮天蔽日,高舉的劍鋒,徐徐劃下,將天地劈成兩半。
這一招是劍術的入門招數,凡是練劍之人沒有不會的。
關鍵是誰使出來?
小風伸手奇怪,終而復始,就用這一招,將自己護得週週嚴嚴。這一招本意是全力進攻殺的興起,對方毫無招架之力,也就成了全力防禦。
四個兇漢不住腳的後退。相繼掛了彩。
一個頭領模樣,居中指揮的,出聲高叫:“退。”
殊死拼殺的戰場頓時改了局面,刺客撤退極有章法。
小風剛想發力去追,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不必。”
軍令如山,小風收起寶劍,隨手一抖,纏在腰間,躍上騾車。第一件事是先看看元順。
“你沒事吧?老爺在。你別怕。”
“明明是你把壞人打跑的。”元順不服氣。
“這幫兇徒身手一般,下次再遇到高明的壞人,當然是老爺出手。”
“你就說吧,反正你總看着他好。”
元順剛纔又被林老爺吼了一句,瞪了一眼,心裡委屈極了。
慄旬職責就是守護住車伕。聽到裡邊的話,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