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巧妹口角流血,見過路路通一劍穿喉。那是死人。
眼前的羅羅勇士首領比死人更加可怕。
膝蓋處露出白色的骨碴子,鮮血滿地,如同一張毯子,他雙手扶地,面容愉悅。
他挑起好看的眉毛,先對元順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美麗的女子。”
元順把腦袋探出了更多,結果,剛好和林昊竹看了個對眼兒。
元順腦袋縮的更快,完完全全的被小風遮住。
廷尉府高官臉色鐵青,他很少這樣。
元順爲了給自己解脫困境,悄悄的繞出一隻手指指地上的刺客。
又擺擺手表示與自己無關。
小風已經轉過身,衝老爺躬身行禮,牢牢的把夫人遮住。能擋一時是一時,她只能做這麼多了。
“愛不擾人,人自擾。”青年管家悠悠的長出一口氣,似乎還在評點元順。
慄旬站在一旁隨時戒備,聽了這一句供詞,微微的眨巴一下眼,似乎表示同意。
林昊竹心中怒氣翻涌,只是覺得不是發作的時機,當着一羣不相干的男人總是訓斥老婆不合適。
慄旬心裡悄悄想:如果你不是在意她,又何必爲她生氣呢。
小風不用回頭看一眼,夫人的手搭在小風的腰間,一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睛裝滿了淚水。
元順低聲哭着說:“這算不算魚死網破呢?”
小風明白夫人是真的受到了驚嚇,輕輕拍着她的手背安慰:“總得讓老爺說點什麼呀。”
青年管家眉眼生動,笑意盎然。
如果林昊竹斥責他,他會蹬鼻子上臉,更加說出不堪入目耳的話。
“這些北蠻夷之鄙人,居心歹毒。”林昊竹站起身來,準備往外走。
這一招徹底的解決了眼前的困境。
青年管家哈哈放聲大笑,用話挽住了林昊竹的雙腿。
“我不過說出了實情。不過小夫人確實是一個可愛的妙人。我保證下來再也不提到她。”
林昊竹轉過身上下打量對方並不接話。
說到正經事兒,斷腿的羅羅勇士首領面容凝重。
“我來自羅羅,和我一起來的兄弟已經死的差不多。我死了。所有與這件事相關聯的帝國權貴,都可以免於道德和法律的制裁。”
慄旬眨巴眨巴眼,想往外走。
林昊竹製止他:“不必。”
慄旬站住腳。他知道其中的機密,要麼成爲林昊竹的心腹,要麼就成爲被殺人滅口的。無所謂了。
“請林大人就座,我的故事很長。”
元順聽到輕輕的腳步聲,沉穩有力,走到椅子旁,悄悄的探出臉,看一眼又小心的縮回去。
小心臟砰砰亂跳,她發現——現在翠翠老爺,對自己的厭煩又多了一重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每次她偷窺翠翠老爺,都會發現翠翠老爺在視線的那一端等着自己。
慄旬看着斷腿之人強打精神,但是血止不住的往外流,生怕他死在供認完之前,從身上掏出金瘡藥小心替他敷上,擡起眼說:“撿重要的說。”
小風安排路府的下人燉了蔘湯送上。
他受的傷真的很重,臉上煞白。
林昊竹悠然往後靠着用手託着下巴,認真的打量眼前之人,他是所有案子的關鍵,他竟然貫穿了路路通巧妹和天坑。
“很多年前我奉命潛入平安中。”
“在天字號倉庫做了夥計。”
“我負責把大筆的黃金交付給路路通。由他購買軟硫磺再轉交我的國家。”
慄旬忍不住打斷說:“明明我們並不知道軟硫磺的產地。”
青年管家微微一笑說:“是縣衙師爺說的吧。林老爺,不知道你怎麼想這件事兒?”
“我沒有想法,還是那句話,你想說就說,不說就算。”
“我當然要說。我不說,你就可以按照你的理解來解釋這件事情,我說出事情的真相恐怕你會傷心失望。”
“也恐怕我根本就不相信。”
“像你們這種當官的人疑心最重,既然知道了,我的說法就不可能當沒有發生過。”
元順悄悄的探出一下頭,說:“說重點。”
她完全不懂兩個人講的當官的訣竅,江湖的秘籍。
花瓣姑娘只知道這個案子錯綜複雜,自己受到很大的驚嚇。
“我和路路通聯繫,同時也和縣衙聯繫,接頭的就是師爺。”
“師爺背後是丞相白楊,後來又加了廷尉府的楚皓笙大人。”
江湖也好朝堂也好,無非你騙我,我騙你。
“我國現任國君出鉅額黃金購買軟硫磺,同時派出羅羅勇士要殺死盤踞在西柳營的老國君。”
“老國君不甘示弱,竟然有法子自保不死,而且在羅羅國境內大肆培養反叛勢力。”
小風追問一句:“如何自保不死?”
元順再一次探出小腦袋,說:“剛纔他都說了,都是騙子。”
慄旬聽到關鍵,凝神屏氣,豎起耳朵。
林昊竹用手指輕輕的敲擊着座椅的扶手,有節奏地發出聲響。
一二三。
元順是多麼聰明的人,鼓足勇氣,這一次伸出了右手,豎起三個手指頭,又彎下食指變成兩個手指頭。
小風看着自然明白,夫人是在提醒——林老爺答應過,三次不打的,這一次饒過,還有兩次。
元順徹底安靜了,不吭不哈,把腦袋搭在小風背上,就是打算睡着。
看到一出家庭鬧劇暫時謝幕,青年管家繼續自己的故事。
“我所知道的是:老國君其實已經被你們國家所控制,你們利用殘留在西柳營的人開發軟硫磺。”
慄旬問:“怎麼開發的?”
青年管家搖搖頭:“不知道。”
慄旬眼角上的餘光,敏銳的發現林昊竹的眉骨似乎跳了一下。
是他想到什麼嗎?慄旬裝作活動活動頭,偷瞄一眼。
好了,又是林家主君和主母在對峙。
小風清晰的感覺到夫人的腦袋挪開自己的後背,趕緊低頭看,果不其然。
夫人盯老爺,老爺盯夫人。
這一次林昊竹伸出了一個手指頭。
小風俯下身湊近夫人的耳朵,懇切的說:“再不要了。”
一定是夫人按不住好奇心又把腦袋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