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納衣的身影雙手合十,垂眸不語,繼續着日復一日的攀登,並不理會骷髏人的話。
骷髏人繼續說道:
“世上所有的幻術師都可以拿到它,唯獨你不可以,你不是神選中的人,你是幻術師中的異端。
“若肯回歸現實世界, 將來天地翻覆之際,或許還有活路,若敢覬覦神的權柄,等待伱的只有毀滅,往事無痕,當年的你更加識時務。”
聽到最後這句話, 無痕大師終於擡起眸子, 聲音厚重如鍾, 低沉如鼓,“我當年退縮,只是修爲不夠,此後隱忍二十年,就爲今日。”
“隱忍二十年又能如何?二十年前你是9級,二十年後你還是9級, 有什麼不同?”骷髏人似是不屑。
無痕大師緩緩道:“那你何懼之?”
這話似乎刺激到了骷髏人,眼眶裡的靈魂之火高漲,“厲聲”道:
“當年你們這羣耗子偷偷摸到衆神殿, 險些破壞靈境的平衡,詛咒沒將你殺死, 你便該好好躲着,如今又來竊取神權, 取死之道,這是取死之道。”
無痕大師神色恍惚了一下,“他們已經死了,靈拓也已墮落, 當年是我們太着急, 若是等靈拓和張天師晉升半神,或等楚尚消化楚家老祖宗遺留的權柄,結局就不一樣了。”
頓了頓,無痕大師表情變得無喜無悲,似乎已經大徹大悟,道:
“往事已矣。
“我不會死,我只會晉升半神。我佔了那部分權柄,世間就少一位幻神,你所謂的神就會虛弱一分,大劫降臨之日,幻術師職業就永遠無法圓滿。祂也不是神,不要玷污了神,我知道祂的名諱.域外天魔。”
“大膽!”骷髏人的“聲音”震動整片世界,“不可直呼神的名諱。”
無痕大師繼續道:“你阻攔不了我,我是幻術師,我有資格進入宮殿拿到權柄,這是靈境的規則,你的神也無法阻止。”
骷髏人冷笑不已, “既然你不肯擁抱自我,不肯順從本心,那你就永遠不可能得到神權。我倒是很好奇, 是什麼讓你堅持了二十年。”
無痕大師忽然停了下來,望着宮殿的守門人,緩緩道:“因爲我是逍遙組織的成員,組織信條是.爲了防止世界被破壞。”
他一步邁過兩級石階。
“爲了守護世界的和平。”
再次邁過兩級石階。
“我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又邁過兩級石階。
此時,他和骷髏人相隔不到一米,只剩兩級石階,但無痕大師停了下來,這兩級臺階,彷彿就是天塹。
骷髏人似是鬆了口氣,眼眶裡的靈魂之火舒緩燃燒,“二十多年前,你也止步於最後兩級石階,往事無痕,我剛纔說了,你不願擁抱本性,又如何晉升幻神?你邁不過去的,幻神的力量會摧毀你的理智,讓你變成比靈拓更加墮落的狂徒。”
無痕大師立在原地,平靜反問:“所以,你認爲二十年後我再來此地,是爲了敘舊?”
骷髏人眼眶裡的靈魂之火一滯。
無痕大師雙手合十,低聲唸誦佛號:
“阿彌陀佛,老衲自封二十載,只爲煉心!”
最後兩級一步邁過。
時隔二十多年,他終於走完了臺階,來到這個象徵着幻術師最巔峰的地方。
“你”骷髏人眼眶裡的靈魂之火劇烈顫抖,分不清是憤怒還是恐懼,咆哮道:“爲什麼你不能順應本性,爲什麼不擁抱自我,你是幻術師,你是幻術師!!”
無痕大師並不看它,只是輕輕一指:“阿彌陀佛,佛說,你該歸於虛無。”
骷髏人眼眶裡的靈魂之火熄滅了。
這位本該是副本boss的守門人,陷入永恆的寂滅。
夢境宮殿。
黃金寶座上的南派大長老,忽然擡起頭,看向冥冥中的至高處。
“教主?”
大長老站起身,昂首望天。
無人迴應,但緊接着,繚繞着濃霧的宮殿開始虛幻,撐起穹頂的立柱消失,紅地毯消失,連帶着身下的黃金寶座也開始消失。
整個宮殿彷彿一幅正在隱去的油彩畫,唯一沒有受影響的就是六米高的斗篷人。
南派大長老。
俄頃,宮殿徹底隱去,新的畫卷誕生,蔚藍的天空如幕布般展開,太陽也被勾勒了出來。接着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在視野裡鋪開,鋪向天邊。
草原形成後,寶石般的小湖在凹地“汩汩”冒出。
再接着,馬羣出現,鳥羣出現。
一幅草原盛景便被勾勒出來,但又在下一秒,草原的景象變成了荒蕪的戈壁,戈壁又變成了海族館般的海底。
短短十幾秒,大長老便經歷了海洋、草原、戈壁、森林等景觀。
這些既是幻術,也是真實。
最後,所有景物消退,薄薄的陰雲從天邊蔓延過來,天光黯淡慘白,黑褐色的大地起伏,腐朽的屍骨如同長在大地上的瘡斑。
這裡似乎是古戰場,除了人類的屍骨,還有大型動物的屍骨,有些屍骨甚至堪稱獵奇,六隻腳、三條頸椎、九條尾巴.
有些屍骨在歲月的侵蝕中開裂腐化,有的屍骨卻燁燁生輝,富含靈性,是品質極高的材料。
大地中心有一片血湖,湖上懸浮着一座巍峨古老的宮殿,身穿青色納衣的身影屹立在宮殿前。
畫卷就此定格。
大長老環顧這片世界,目光最後落在那道青衣身影上。
斗篷底下烏光接連閃爍,如同變換不定的臉色,大長老失聲道:“往事無痕晉升半神了?”
高空中傳來縹緲宏大的聲音:
“聯繫靈拓!”
斗篷底下的烏光又是一陣閃爍,旋即低頭,“是,教主!”
九月二十號。
張元清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站在地下停車庫P2入口,欣喜的朝着遠處走來的成熟女子揮手。
那女人穿着白色襯衫和黑色套裙,襯衫的下襬扎進腰身,勾勒出曼妙的細腰,靚麗的秀髮微卷,披在肩膀和後背。
光潔的額頭架着黑色墨鏡,墨鏡下是精緻立體的臉蛋。
她手裡拖着小小的登機箱,笑靨如花的奔向張元清,高跟鞋“噠噠”作響。
張元清張開雙臂迎上去,與女人擁抱,“媽,想死你了,一個月沒見,更年輕更漂亮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我姐呢。”
傅雪被哄的咯咯笑,“你這張嘴,留着哄關雅就好了,可不準用在別的女人身上。”
張元清就委屈道:“那哄您都不行嗎。”
傅雪嗔了他一眼。
張元清殷勤的給丈母孃拿行李箱,拉開車門請她上車。
他這麼殷勤是有原因的,經過“機關研發公司”的學士們日以繼夜的擰螺絲,第一批機關武器已經建造完畢,到了該交付的時候。
這交付也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麼簡單,大概是知道傅青陽不在,總部又鬧幺蛾子了,提了兩個要求。
一:他們想先付定金,試用兩個月再結尾款。
二:要求給他們免費保修三年。
工程款難結,屬於官方的傳統藝能了。
而這裡面,還有相關部門的人員打點,相關負責人藉機索要好處等等,既要面臨繁瑣的流程,又得跟官方扯皮。
這種事,夏侯傲天肯定是搞不定的。
主角只會一拍桌子,倨傲的說:爾等不乖乖拿錢,竟敢作妖,尋亡呼?
張元清也不會幹這事兒,他雖然擅長社交,但他看不得以權謀私,中飽私囊的行爲。
讓他來處理,估計又得上審判庭。
思來想去,只有交際能力一流,經商能力一流,且是公司股東的丈母孃才能處理。
於是張元清就打電話給她,說三年之期已過,請傅龍王歸位。
車子駛出機場,傅學優雅的坐在座椅上,打開一面小鏡子補妝,漫不經心道:
“死丫頭怎麼沒來接機?”
“累,在睡。”
“累?”傅雪停下補粉動作,側頭審視着女婿,幾秒後,身爲老司姬的她就懂了。
丈母孃嘖嘖道:“不愧是夜遊神,精力真旺盛。”
張元清冷哼一聲,“再旺盛,你閨女也是個絕代佳人,主宰級騎士找到沒有?”
傅雪臉上笑容緩緩消失,“唉,都是媽不好,當初太沖動,不該讓關雅發誓的。”
張元清趁機pua,道:“算了,媽你只要處理好公司的事就行,反正到了年底,誓言的時效就過了。”
鬆海,朝門區。
某小區,戴着鴨舌帽的男人敲開了深紅色的防盜門。
開門的是一位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年約六十,穿的既不樸素也不奢侈。
“你找誰?”老太太的普通話字正腔圓,沒有這個年紀的大媽常有的鬆海口音。
鴨舌帽男人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嚴肅,他一邊掏出證件,一邊開口:
“請問是姚宜林家嗎,我是朝門區第二治安署的治安員,有事要詢問他。”
老太太一聽是治安員,不像尋常老百姓那樣反應誇張,神色平靜的讓開道,說:
“進來吧,他今天在家,同志,你找他有什麼事?”
“有個案子要諮詢他。”鴨舌帽男人進入屋子,勾了勾嘴角,“放心,只是詢問,與他無關。”
老太太領着他在客廳的沙發坐下,倒了杯茶,衝着臥室喊道:
“老姚,有治安員找你。”
年紀雖然大,但聲音還算嘹亮。
鴨舌帽男人目光掃過客廳,這個家的裝修、傢俱,就如他們的主人一樣,看着就有些歲月。
家裡應該就兩個老人,因爲鴨舌帽男人沒有看到年輕人用的東西。
臥室裡走出一位老人,銀色的頭髮已經有些稀疏,微微佝僂着脊樑,法令紋很深,襯托着下垂的眼角,顯得嚴厲、不苟言笑。
老人脖子上掛着一副老花鏡。
“治安署的同志?”老人在鴨舌帽男人對面坐下,打量着他,好奇道:“有什麼事嗎。”
鴨舌帽男人不答,盯着老人,問道:
“姚宜林,退休教師,工作的單位是鬆海康陽中學,兩年前退休,對嗎。”
老人點點頭,坐在他身邊的老太太忍不住說道:
“其實四年前就因爲身體問題內退了,他當時還不高興,就想着教書。幸好是退了,再晚幾年,這命也就到頭了,還養什麼老?”
鴨舌帽男人沒有搭理老太太的抱怨,看着老頭,說:
“我們在查一個盜竊案,我們懷疑是嫌疑人曾經在康陽區中學就讀,但學校的師生並不記得這個人,所以只能來打擾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掏出手機,打開照片,遞給老人。
姚宜林是他調查的第十六位中學退休教師,名單上還有很多像姚宜林這樣的退休教師。
目前,關於元始天尊的調查一無所獲,純陽掌教的耐心已經快用盡了。
他只希望能儘快鎖定元始天尊的身份。
老人接過手機,仔細打量照片上的年輕人,他努力的回憶了很久,忽地眼睛一亮:
“我記得他,沒錯,他確實是我們康陽中學的學生。”
PS:獻祭一本書《僞神的心理醫生》,簡介放在下面。
都市傳說化爲真實的神秘時代。
有人主動犯下驚世駭俗的大案,掀起恐慌……有人篡奪權位,在黑暗中掌控民心……有人顯露虛假的神蹟,傳播恐懼與信仰……
他們妄圖成爲凌駕衆生之上的‘神’。
但在顧鳴看來……這些僞神,只是一些有心理疾病的患者而已。
“自命爲神是一種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