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樂對滕老的各種示意直接拒絕,是因爲不想因爲這些關係被滕家捆綁,可她沒有考慮到的是,旁邊那位姑娘的心情。
滕霖霖,是徹頭徹尾的天之驕女。在帝蓮城的這一畝三分地裡,家世、相貌、天賦、才能、性情,全都是一等一,從小到大連最嚴厲的老師都捨不得多罵一句。
滕霖霖自身也是乖巧,學習的時候認真,和夥伴在一起的時候友愛,和長老在一起的時候有禮貌,從不盛氣凌人,也從不欺凌弱小,從小就養成了良好的價值觀,除了對平民的生活不太瞭解之外,真的沒有什麼缺點。
但滕霖霖並不是井底之蛙。她曾經隨着父親前往榮耀城,父親是去談一筆絕大的買賣,而她就跟着母親,遊歷於榮耀城的上流社會,由此,才真正的認識到了,什麼纔是真正的大貴族。
以滕家在帝蓮城算是頂級的家世,在榮耀城只不過是鄉下來的鄉巴佬。滕家有兩位州級的強者足以在帝蓮城稱雄,但是榮耀城,州級只不過是貴族的剛入門。
因爲在榮耀城的人看來,榮耀聯邦的其他地方人都是鄉巴佬,族裡沒有國級以上的強者,就算不上頂級家族。
那是第一次,滕霖霖認識到了,自己可能還沒有什麼資格爲所欲爲,晚宴裡遇到的貴族們,一個比一個高貴,背景一個比一個龐大。和那些晚宴中心的姑娘們相比,滕霖霖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自己還算長得不錯的容顏。
直到她見到了那個真正可以被稱之爲公主的姑娘。那不屬於人間的冷豔和絕美,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典雅和高貴,那青春和雍容結合爲一體的氣質,讓同樣是女孩的滕霖霖,都不敢多看,不只是因爲自卑,也是怕自己的眼神,褻瀆了這一副美景。
曾經的她是不知道真正的聯邦頂級家族是什麼樣子的,後來她知道了。不需要很多的車馬隨行,不需要很多的裝飾打扮,不需要炫耀自己的家世背景,她只需要看你一眼,你就忍不住自慚形穢。
滕霖霖也由此知道了那個女孩的名字,榮耀李家嫡女,是榮耀李家最璀璨明珠的李歡月。這個叫李歡月的女孩幾乎不參加榮耀城的各類晚宴,但每次出現的時候,必然是衆星捧月,不知道多少家族的公子因爲她夜不能寐。
那個叫李歡月的姑娘只出現了一會兒就走了,只留下了暗香和無數的嘆息。那也是滕霖霖那一次榮耀城之旅,最難忘的一幕。
再後來,三年過去了,滕霖霖再次聽到李歡月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和青玉-龍脊這個名字一起出現了。那少女童話一般的故事,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出現在了一起。長大了的滕霖霖知道青玉-龍脊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但就是因此,她的內心纔有一股氣。
不是怨氣,而是一股抑鬱之氣。就莫名其妙的爲李歡月感到不值,爲什麼公主一定要嫁給王子?她可不認爲李歡月嫁到龍脊家族就會是幸福的,更不會認爲那些童話一樣的相遇故事會是真的。
一切都不過是政治的延續罷了。公主終究身不由己。
直到滕霖霖親眼見到這個叫做青玉-龍脊的男人,真的好帥啊。
她見識了他三百六十一度無死角的帥氣容顏,也見識了他靈藥學上遠強於自己的才學,更是知道了他絕強無度的實力,至於家世,就更不用討論了。
但滕霖霖還是覺得青玉-龍脊配不上她心目中的那個公主,因爲氣質,因爲一個再強也總覺得離自己很近,而另一個,卻離自己很遠。
這種情緒在再次見到青玉-龍脊的時候尤爲的劇烈,尤其是這個男人三番五次的讓自己的爺爺無話可說之後。
滕霖霖知道父親的意思,知道爺爺的意思,更知道自己家族現在面臨的困境,因此家族做出決定的時候,她沒有反抗,她早就知道自己以後會走這樣一條路的。但想明白了之後,唯獨面對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是無法生出同意的情緒。
唯一能讓滕霖霖略微認可的,就只能自我安慰:這樣的話,就能再次見到那個女孩。
但是現在,爲了自己的爺爺,爲了自己家族,爲了自己,滕霖霖也不願氣氛陷入這樣的地步。
更何況這個男人連送上門來的自己都拒絕!
“我想知道青玉殿下,是如何和李家的公主,相知相戀的?”滕霖霖在爺爺被第三次拒絕之後,主動出聲。這一次,滕老沒有反對。破局的手段有很多種,但有事順其自然纔是最好的。
“自然是一見鍾情兩情相悅。滕姑娘有什麼指教?”
“自然是不敢有什麼指教。只不過我曾經在榮耀城見過李家的公主,對其極爲仰慕,因此很好奇那位光芒萬丈的公主,是如何傾心於殿下的。”
“你和月兒認識?”
“在榮耀城申家的晚宴上見過。”
“如此,那你應該問她纔對啊。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看上我的。”陳樂樂不吃這套。
“我一直覺得以李家公主那樣的人物,看上的一定是風度翩翩的絕世公子。”滕霖霖譏諷道。
“那你要失望了,她看上的就是我這樣的斤斤計較的傢伙。”陳樂樂懶得跟這小姑娘計較,轉身就想離開。
滕老一直不說正事,就是不想失之主動,滕老也知道,自從自己帶着孫女主動登門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成爲了菜板上的肉,但眼前陳樂樂這麼不給面子的情況,還是讓人遺憾。
然而還是那句話,滕家已經沒有退路了,陳樂樂有資格不給滕家最後一點體面。這不是任性,而是最基本的談判技巧。
“青玉殿下留步,既然如此,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滕老面無表情,退後兩步,就俯下身去,就想跪拜,即便是四周無人,這樣的行爲也是驚世駭俗,滕老畢竟已經七十,而陳樂樂還不到二十歲,無論如何,這都是極爲誅心的一幕。
滕霖霖已經驚愕的怒吼,滕老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用力都無法伏下身去,而陳樂樂的肩膀上,前兩天輕描淡寫就晉級的小狐狸,終於露出了那雙月亮一樣的眸子。
“滕老,你這是在逼我殺了你嗎?”陳樂樂的聲音冰冷而刺骨,滕霖霖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好好的談判爲什麼會變成這樣。而且滕霖霖知道,陳樂樂口中的殺,就是殺,不會打一絲折扣。
氣氛頓時如同墜冰窖。
“不瞞殿下,滕家面臨的境遇,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困難得多。很多人覺得滕家這樣的家族,即便是藥園產量下降,也不過是傷一點元氣,根基在此,從其他產業裡尋找機會,即便不如之前繁榮,但也能勉強支撐家族之氣。”滕老娓娓道來,滕霖霖的身體越發冰寒,因爲這也是她的想法,但現在滕老以這樣的語氣說出去的時候,卻如此的讓人驚恐。
“如果想要從其他的產業上尋找新的突破,那麼需要的,就是實力。衆所周知的是,滕家有兩位州級的御靈師,這也是滕家的支柱,一位是滕家的供奉,另一位是正是老朽。但是其實滕家的那位供奉,早就已經離開滕家,去其他的城市了。只不過因爲他平時較爲深居簡出,才鮮有人發現。至於老朽,老朽的最強靈寵是一隻擎柱摩天,但是它已經很老了,比老朽還要更老,現在已經無法爆發出州級的力量了。”
“照例說按我滕家這樣的家族,不應該如此沒有底蘊,但是我的三個兒子,都不成器,而我們原本依附的一位前輩,最近也有了極大的麻煩,無力庇護我們了。滕家在帝蓮城幾百年,恩威皆有,但身負如此利益,自然是覬覦者甚多,一旦我們家沒有州級強者的消息傳出去,即便是現在與我們交好的那些家族,怕是也會第一時間化身爲饕餮,把我們搶食一空。”
滕老一字一句述說自己家族困境的時候,語氣沒有一點波動,而滕霖霖卻是早就已經無力出聲,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淚水充盈了眼眶而不自知,溼潤了身上那華麗的宮裝,卻無力顧及了。
“這麼隱秘的消息,滕老爲何要告訴我這個外人得知?”陳樂樂的眼神依舊冰冷,他可不會老狐狸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即便滕老說的全是真的,也肯定隱瞞了很多,傳承幾百年的一個大家族,連一點保護自己的底蘊都沒有,陳樂樂無論如何都是不會信的。更何況,陳樂樂早就知道了這個老頭肯定會賣慘,之前滕老說的,陳樂樂甚至已經猜到了幾分,因此更沒有任何意外。
“消息其實也瞞不了多久了,等那位庇護滕家的前輩消息傳來,供奉離去的事情也無法再保密。我這把老骨頭的情況,就更加瞞不過他們的眼睛。滕家已經在尋找新的供奉,但不說信任的問題,如今正是靈界大戰的時候,又有誰會來保護我們這樣一個沒有價值的家族呢?”
“我能冒昧的問一句,那位老前輩的困難,和什麼有關?”陳樂樂饒有興趣的說道。
滕老沉默了一下,他知道這位的消息瞞不過陳樂樂,想了一下,還是做出了抉擇,於是他指了指城外:“同樣與靈氣濃度下降有關。這不關是我滕家的事情,也是整個帝蓮城的事情,受重大損失的,同樣也不只是我們,因此到時候競爭的激烈情況,更是可想而知。”
陳樂樂明白了,一切都是靈氣下降的問題,因爲靈氣下降,供奉跑了,老頭的靈寵老了,撐腰的人堅持不住了,而對手們也沒有得選,必須拼一把了。
蛋糕做大的時候,自然是你好我好,而當蛋糕縮小的時候,那就不只是爾虞我詐,而是你死我活。
“我能夠得到什麼?”陳樂樂開門見山。
滕老內心一喜,我能得到什麼,而不是我能做什麼,不僅說明了陳樂樂有自信能解決滕家這樣的問題,還已經有了相應的意向,就等着滕家提出條件。
“三成。滕家所有收益的三成,全部奉給殿下。”
“太少了。”陳樂樂獅子大開口。滕老也不在意,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殿下,三成已經是我們的底線。如果不是的話,滕家就只能廣泛徵集高手,然後與對手拼死一搏了。”
“那你們就去搏吧。”陳樂樂的言語比表情更加殘酷。
“殿下,這是在是共贏的方案,玫瑰城有靈藥原材,有土地,但是缺少人,而帝蓮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我們可以以極低的價格,把人運到玫瑰城勞作,論種植靈藥原材,滕家有極多專業的手下,縱然不如玫瑰城,也差不了多少。不僅如此,滕家還有着極多的靈藥師,和極爲完善的靈藥銷售渠道,玫瑰城的靈藥想以更高的價格出售,也是輕而易舉之事。甚至包括沿途的護衛,那些沿途城市關稅的打點,滕家全部着手操辦。”滕老口若懸河,極爲自信,絲毫沒有老態,也沒有之前的可憐之相。
“而滕家唯一想要的,就是在玫瑰城產出的靈藥原材的一些份額。”
“你先走吧,容我三思。過幾天,我會給你答覆的。”滕老直接離開了,帶着自己的孫女,從始至終,滕霖霖再也沒有出現在話題裡。
“黑琦,你去查查,能不能查一下城外靈氣降得如此之快的原因,然後再查一下,隱居在城外的那個老頭的現狀,回來告訴我。”陳樂樂很快下了命令。
而隔壁的房間的門慢慢打開,李歡月緩緩的走了進來,“你的胃口很大啊?”
“你知道我想幹什麼?”
“從你問那個老頭現狀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冰雪聰明,真不愧是我的賢內助。”
“調皮,不過你有信心能吃下這麼一塊蛋糕嗎?”
“當然,這是最好的機會。區區一個滕家,在龍脊家族的版圖裡,幾乎沒有什麼作用,我想要的,自然是更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