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葉大師是一個脾氣暴躁的老頭,在性格溫和,爲人腹黑的靈陣大師中,算得上一個異類。歐葉大師早年的時候遊歷過虎威帝國和龍希帝國,在這兩個國家學習了很多先進的靈陣技術,因此當他回國的時候,他立刻在銀兵城有了崇高的地位。
出身於崇山門的歐葉大師,脫離了自己從下長大的低等宗門,加入了強大的弒魂宗。幾十年來,歐葉大師一直兢兢業業的守護着銀兵城,就連對靈陣極爲垂涎的幾大宗門,都對歐葉不敢不敬。
因爲歐葉不僅僅代表着自身,他還有着他所代表的靈陣師們。甚至歐葉在這幾十年培育的弟子中,都已經逐漸成爲了銀兵城靈陣的支柱,在各家宗門裡,擔任了重要的位置。
這可不是琴劍宗那樣一無所有的宗門,三十六宗門中排名前五的宗門,即便是在龍希帝國都不是可以忽視的勢力。
銀兵城很大,在樂園數百的城市中排的上前十,規模與榮耀聯邦的紫雲城差不多。這裡的靈陣師是一個很大的市場,然而歐葉逐漸用自己高超的水平和努力,打敗、耗死了一個個的對手,最終佔據了這麼大的一塊市場,有着無與倫比的威望。
這樣偉大的靈陣大師,卻死得如此悄無聲息。
“歐葉大師,不是我殺的。”蘇服忽然說道。他意識到了邵武身上的敵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解釋道。
“我沒有騙你。誠然在你看來歐葉大師的死亡對我們來說是最有利的,所以他就應該被我們殺死。其實不是,殺死歐葉大師的,是他自己。”
“什麼意思?”
“歐葉大師是多麼聰明的人物,連你都能看出來的幾分的東西,在歐葉大師的眼裡早就無所遁形了。你信嗎?如果不是他身爲銀兵城守護者的身份,他會站在我們這邊。”
蘇服繼續說道:“有些事情就算是過去那麼久了,你想要查還是能查得到。四十年前歐葉大師爲什麼會離開崇山門加入弒魂宗?歐葉大師的那些徒弟,有多少是他真正想收下的。他的那些徒弟裡,又有多少一直想着讓他早點死,可以獲得這守護者之位,憑此來攫取利益?”
邵武對此心知肚明,但是,還是很難接受。尤其是邵武的妻子,就是歐葉大師的弟子,也是劍骨山的靈陣師,如果不是劍骨山沒有參加這次的靈陣守護者競選,邵武妻子的身份,大概了會出現在那四五個靈陣大師的名單身邊。
“還有誰是你的盟友?”邵武問道。這樣的事情,蘇服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的。甚至蘇服和他那弱小的鐘鳴宗,都不可能。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的故事我清楚,但是你能站在我這邊,不代表你們劍骨山能站在我們這邊。作爲銀兵城的第一戰力,如果劍骨山真的有那麼多寧死不屈的劍骨,到時候我們也很麻煩。”蘇服的話說得極爲露骨。
邵武沉默不語。
蘇服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已經有了猜測,甚至有了防備,但是,這都不重要了,你看看他們,看看剛剛在爭吵的那些傢伙,在他們的眼裡,銀兵城的安危還沒有自己的部分利益重要,你看看他們提交上來的靈陣大師的名單,什麼歪瓜裂棗也能稱之爲靈陣大師了嗎?把銀兵城的安全交到這樣的傢伙的手上,銀兵城,本來就沒有救了。”
“你打算怎麼辦?”邵武問道。
“不是我打算怎麼辦,是我沒有選擇了。過不了多久大軍就會到來,對於銀兵城而言,沒有任何選擇,只有接受失敗。臣服,或者死亡。樂園的其他勢力你比我更清楚,靈族的勢力,無論是聖光族還是鮫人,寧願看着我們消亡也不可能在這個時間幫個我們。至於其他的城市,他們的效率大概要等這裡人屍體都涼了纔會有反應吧。”
蘇服說道:“回覆一下你剛纔的問題吧。那兩家的目的,可不僅僅是爲了銀兵城,這不是一時的榮辱,這是大勢,不可避免的大勢!銀兵城只是一個開始,北方的那條巨龍已經甦醒了,南方的榮耀聯邦也不甘一直佔據着自然資源最差的土地。而且他們都是鮫人的敵人,全部都可以容許聖光族的存在,他們,無可阻擋。所以我就算揹負上了叛徒之名又如何?銀兵城,註定將會是歷史了。即便是名字沒變,銀兵城就已經不再是那個銀兵城了。”
“或者說”蘇服的表情忽然猙獰:“在銀兵城的那羣老頑固,沒有實力還維持着千年前的傳統,表面上驕傲引以爲豪,背地裡男盜女娼無惡不作的時候,銀兵城就已經死了。器帝是個偉大的人物,他留下來到制度是偉大的制度,但是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而死的制度把活的人給逼死了。”
蘇服說完後就一直在喘氣,這對於正當盛年的強大的靈武者來說,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不是因爲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更是因爲蘇服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每一個字裡都蘊含着難以想象的情感。
而這次蘇服會和邵武說這麼多,是因爲蘇服知道,相比於自己,邵武纔是那個,被銀兵城耽誤了的,真正的悲劇。
邵武現在的妻子,是一個靈陣大師。兩個人看上去琴瑟和鳴,十分恩愛,但是沒有孩子。這不是因爲邵武和他的妻子身體有問題,而是邵武從成親開始,就沒有和現在的妻子同過房,所謂的相敬如賓,不過是一種更深的冷漠。
之所以稱之爲現在的妻子,是因爲邵武之前本來就有一個妻子,後來那個妻子死了,兇手,是邵武的父親。按照邵武父親的說法,他從來都沒有承認過,這樣一個賤種一樣的,體內擁有聖光族血統的女人。
從此劍骨山不世出的天才失去了他的光芒。那個年輕的時候比董無敵更小,比董無敵更強的劍道天才,就此隕落。甚至還成爲了長老會這樣一個,只需要像一個木偶一樣的長老的一員。
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說,邵武,都更厭惡這個銀兵城。更何況,蘇服還知道,如果邵武想對自己動手,那麼即便自己已經成爲了州級靈武者,這個城市裡頂尖的高手,還是不可能在邵武的手下存活。這個沉寂了二十年的男人,從來沒有真正隕落過。
他只是像雲霞後的太陽,選擇了遮擋自己的陽光。
邵武走了。
邵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又或者說,自己想要的早就已經消失了。直到臨走的時候,蘇服告訴他一個消息。
“樂園裡來了一個了不得的強者,那個擁有武皇配劍的,號稱七情劍聖的陳晨。雖然因爲武皇配劍的原因他少了一些積累,但是單純依靠配劍能有今天這樣的實力,我是不信的。他也沉寂了十五年,一年前在紫雲城,亡靈羣中把亡靈帝皇打跑的他,可能還沒有發揮全部的實力。”
邵武聽着的時候,不自覺中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他是現在靈武者聯盟的副盟主,他來到樂園,目的只會是現在董無敵。董無敵五十歲了,陳晨四十歲了,而你,四十五歲了。你和我不一樣,你是真正的可以,把邵武這個名字,把劍骨山的名字,傳彼到七大帝國,傳到整個人類世界的。”
邵武轉身就走,走得更快了。但蘇服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卻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邊:“董無敵,現在就在熒光城。”
邵武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握劍了。
蘇服看着邵武離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這是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等到兩國大軍來的時候,邵武該怎麼做?守護銀兵城,是他應該做的事情,毀滅銀兵城,卻纔是他想要做的事情。這兩難的境地,不如選擇逃避,去戰一場,無論是生是死,是勝是負,都不負劍骨山的教導,這四十多年來的傳承。
而兩國聯軍,少應付一個強大的靈武者,自然也只會是皆大歡喜。
甚至邵武無論選擇的對手是董無敵還是陳晨,兩敗俱傷甚至是三三陣亡,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過在蘇服的心裡,邵武的對手還是董無敵。這武功天地第一的無敵之名,不是一個武皇配劍能夠挽回的。
唯一不開心的,只有那些銀兵城的老頑固們了,幸好,他們都要死了。在無人關注的黑暗裡,蘇服無聲的大笑。
陳晨在進入樂園之後,速度又慢了下來。一來他不願意大張旗鼓的讓人發現,這太麻煩,二來龍希國內,靈武者聯盟傳來的消息,讓他拖延了一下自己步伐。
作爲一個純粹的武者,陳晨實在是不想理會這些來自於武道之外的碎片。但是作爲一個丈夫,一個兒子,一個父親,陳晨有的時候,必須要妥協。
國內傳來的消息,分爲幾個部分。
第一是師妹傳過來的,說了琴劍宗山門內一切安好。兩個孩子都進步得很快,尤其是盛於蘭,有着精氣溢滿的身體素質,卓越的劍道天賦,和兇獸一樣的戰鬥直覺,在陳佳琳的細心的給她補充劍道知識,劍道技巧之後,儘管短時間內實力進步不大,但是之後的道路漸漸的拓寬了。不然光憑天賦,再強的天賦,也只會是枉然。
小約的情況差一點,目前還在調養身體。
小銀身上的靈契還在,證明陳樂樂還安全的活着。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小銀的進步真的很快。幾年的沉睡耗幹了小銀的底蘊,但是那份底蘊並沒有離開,反而是和兇獸的能量融合爲一體,給小銀開闢了一個新的世界。裂空隼的能力恢復和提升並沒有想象中的順利,然而小銀的肉身強度,卻一直在以難以置信的速度,一直在增強。當然和吾奇沒辦法比,不過和剛離開陳晨的時候相比,已經提升了一大截。
聽完了好消息,陳晨接受了來自於帝都靈力大學的研究成果。詳細的數據被省略了,結論之前差距得不大,唯一的變化在於,熒光城之外的深淵,可能會以更快的速度爆發。
最後就是來自於靈武者聯盟的要求,讓他慢一點,最好是和進攻銀兵城的大軍同時發起,讓董無敵沒有辦法,支援到銀兵城。
瞭解到消息後,陳晨開始拿出了七情劍,盤膝在地,靜靜的默思。
七情劍聖的名號,是十六年前在榮耀聯邦闖下來的。一人一劍,面對四個同級的對手,以州級巔峰的實力,不過二十幾歲的年齡,就已經名震天下。而當時的董無敵,不過是一個年過三十,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靈武者罷了。不要說靈武者聯盟,就算是武輪種自己,都沒有把這個弟子看得多重要。
雖然很多人都把陳晨的成就都放在七情劍上,內心生出了我上我也行的想法。
但是他們不知道,即便是在得到七情劍之前,陳晨就已經是龍希帝國年輕一輩最出色的靈武者之一了。這還是因爲陳晨學劍的時候,身體素質沒有優勢,花了遠比同齡人更多的時候在提升身體素質方面。
一晃十六年過去了。七情劍聖這個稱號半年多前重新在紫雲城響起的時候,人們才知道,原來有一個這麼強大的靈武者。
然而沒有人想得到陳晨會去挑戰董無敵。
原本陳晨只是打算一個人默默的去挑戰。當然兩位世間最頂尖靈武者之間的較量不可能無人所知。只不過那時候重要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了。
不想現在,靈武者聯盟已經開始宣傳,將這一場強者之戰宣傳爲近百年來最強的靈武者之戰,而且還直接說明了戰場就在熒光城外。
這無疑是吸引了很多的人注意,不只是靈武者們,連樂園中很多不明真相的靈族都對此很是關注,甚至在董無敵自身都不確定陳晨是不是來找自己時候,熒光城外已經有很多靈武者聚集於此了。
雖然說靈武者之間的戰鬥不像是靈獸之戰一樣範圍巨大,但是實力來到了這最頂尖的層次,陳晨的一道劍光就能斬斷一道山峰。那些實力不足的觀戰者,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